暮媱記得,《仙錄》裏有記載,東荒曹溪山山主顧瑜,是個修仙的典範,修習千年一朝飛升,成仙後更是刻苦修煉,列上仙之位,終成一方山主。

隻是,暮媱在蓬萊洲的時候,聽幾個愛講八卦的師兄弟們說過,這位顧瑜山主身邊,曾跟著一個及其美麗的女妖,女妖原身是隻金絲碧眼的貓。

大致在還未成仙的山主身邊跟了百年的時光突然就消失了。

暮媱抬頭瞄了顧瑜一眼,這位山主大致是修習了駐顏的法術,看上去不過是個青年模樣,這幅皮囊雖然比不上久霄,但也算得上清秀雅致,隻是眉宇之間的倦怠之色重了些。

倦怠之色?暮媱皺眉,書上記載,曹溪山也是難得的仙氣充裕的仙山,在此山中修習,應當神清氣爽才對,怎麽會有倦怠之色?

暮媱這才四處看了一圈,的確,這山中的靈氣似乎真沒的沒有書中記載的那般充沛,反倒有種頹靡的之色。

“殿下就等了。”顧瑜對著久霄行了一禮。

久霄虛扶一把,“上仙不必多禮,本座隻是途徑曹溪山,來討杯茶水喝。”

顧瑜抬頭,看見抱著蘆花的暮媱,“不知這兩位是?”

“這是我娘親,這是我爹爹。”來時,蘆花在暮媱懷裏睡著了,剛醒來便聽見有人詢問他和暮媱的身份,看周圍景致又與天界不同,便以為是到了凡間,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眸子,脫口而出。

暮媱一驚,抬眼看了看久霄,剛想解釋,顧瑜卻開口了。

“我在這山中多年,竟不知殿下已經娶妻生子。”

“山主誤會了,”久霄依舊掛著方才打招呼時的笑容,似乎並不想解釋什麽,然而暮媱並不想被誤解,“小的是殿下宮裏的仙娥,這一隻,是殿下養的坐騎。”

顧瑜聞言,看了暮媱一眼,又仔細打量了蘆花一圈道,“這就是那隻金翅火羽的鳳凰?”

“不錯,這就是蘆花。”久霄摸了摸蘆花的小腦袋,蘆花清醒了不少。

“當年我見他的時候,他還是個蛋。”顧瑜淡淡一笑,轉身對著久霄做了個請的姿勢。

暮媱抱著蘆花,跟著久霄騰雲往山上去。

久霄袖中的短笛露了半截出來,他隨手又將笛子放了回去,雖然隻是一瞬,身後的暮媱卻眼睛一亮。

相比於蓬萊洲,曹溪山雖然不及其秀麗,卻多了一分巍峨。

高聳的主峰沒入雲霧之間,山主的住所懸在主峰之上。

一路上行,暮媱隻覺得有哪裏不對,漫山草木分明鬱鬱蔥蔥,卻總讓暮媱覺得有一股頹敗的勢頭,山中的靈氣著實不像書中描繪的那般充裕。

在屋前站定,暮媱才覺得,這位山主,著實有些不同。

幾間茅屋立在懸石之上,籬笆圍成的院落,不大不小的院子裏都是雜草,乍看之下似乎無人打理,然而細看之下,院中的小徑幹淨整齊,路邊的雜草也被修整過。

屋子中的陳設十分簡潔,桌椅茶具不過一套。

蘆花沒見過這些山林草木,覺得新鮮,扭了扭身子從暮媱懷裏跳下去,蹦躂著出門玩去了。

作為久霄帶出來的仙娥,暮媱自然是有斟茶倒水的職責。待顧瑜和久霄在桌邊坐下,暮媱抬手托起茶具,卻發現,茶壺常被使用,一套茶杯之中卻隻有兩個是常被使用的模樣,其他的都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又掃了一眼周邊的座椅,除了久霄和顧瑜坐著的兩把,其餘都多少落了些薄灰。

顧瑜看著暮媱四處亂撇,輕笑道:“寒舍簡陋,倒是讓姑娘笑話了。”

“暮媱失禮了。”收回目光,小仙娥端著茶具就出門了。

待到暮媱沏了茶水回來時,久霄和顧瑜已經開始下棋了。

再掃視一圈,桌椅早已整潔一新,一點落灰的跡象都沒有。

暮媱借口去找蘆花,得了久霄的批準,轉身就出門了。

蘆花在院子裏捉雀鳥,來時遇見的信雀,此時正在雜草從中蹦躂。蘆花抬著他那雙小短腿一點點靠近,一個猛撲,雀鳥不慌不忙飛到了一旁的秋千上,蘆花卻趴在了雜草從中。不服氣的小童爬起來又是一個猛撲。

暮媱就看著蘆花掛在秋千上晃**,早已飛到一旁合歡樹上的信雀略帶得意地叫了兩聲,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你等著,小爺我一定把你烤了吃!”蘆花踢著一雙腿,怎麽都下不來。

暮媱憋著笑將他拎起來放到地上,又將他腦袋上的雜草撥掉:“你不是鳳凰麽,怎麽連隻雀鳥都抓不到。”

蘆花憋紅了一張小臉:“小爺我沒睡足,睡足了哪能讓它這麽輕易逃了!”

暮媱癟癟嘴,來的時候睡了一個時辰,上山的時候也迷迷糊糊睡了一段時間,現在這般活蹦亂跳的,哪裏是像沒睡醒的模樣。

然而蘆花真的打了個哈欠:“來了這山上,小爺我真是更困了。”

暮媱順勢抱起蘆花,任由他同方才一般在她懷中睡著。

真是越發奇怪了,雖說蘆花不過是個小童模樣,但向來精力十足,在天界時每日最多也就睡上一兩個時辰,怎的到了曹溪山會這般說睡就睡呢?暮媱皺著眉找了個空屋子,幻了床榻把蘆花放下。

待到日頭稍稍向西斜去,蘆花依舊沒有醒過來,暮媱嚐試過叫他,小童卻隻是哼唧了兩聲,眼睛也不睜,翻個身繼續睡。

久霄下完棋,不見暮媱回來,自行出來找尋,看見暮媱在榻旁拍蘆花的臉,便踱著步子進屋:“蘆花又睡著了?”

暮媱一愣,轉身行了一禮:“是一直在睡。”

“不過是因為這山中的靈氣不似天界那般充足罷了。”久霄見暮媱臉上有些擔憂的神色,又補充道,“蘆花還小,不適應是正常的,不必擔憂。”

暮媱點了點頭,又往久霄身後看了看,“顧瑜山主呢?”

“他自有事物要處理。”久霄說罷抬手幻出一條薄毯子覆在蘆花身上,“一時半會大致是醒不來的,你陪本座去山中轉轉。”

暮媱看了眼熟睡的蘆花,點了點頭,跟在久霄身後。目光有意無意就往久霄的衣袖上瞥。

夕陽西下,暮色漸起,暮媱無意間往遠處望了一眼。

分明白日裏還是鬱鬱蔥蔥的草木,分明還是盛夏時節,可這一眼,暮媱看到的是漫山的枯黃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