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寢宮——宣和宮,又是一副堂皇。
金碧琉璃、華彩飛揚,燈火通明如同白晝。
劉憐心走進來,恭敬施禮,趙構一身月白色卷雲袍,令他平潤的眉目看上去更加溫和了。
劉憐心端上糕點,“皇上,這是憐心小時候,父親常做給憐心吃的點心,良玉糕。”
趙構見那點心白如美玉,上有一顆蜜餞,外形簡單卻香氣撲鼻。
他夾起一小塊,入口鬆軟甜香,卻不膩人,讚道:“不錯,這是個什麽做法?”說著,別有用意地看一眼劉憐心,“是不是朕不該問?”
“皇上說笑了,這是良玉糕,其實很簡單,隻是要掌握糖和麵粉的用量,晚上食用不可太甜了,還有黏米粉和麵粉的用量也要格外注意。”劉憐心說著,暗自觀察趙構臉色,他果然專注地聽著,這個皇帝,果然嗜吃如命。
趙構邊點頭邊吃,半晌,方道:“劉尚食,朕聽說一件事。”
劉憐心聽他口氣有些低沉,想必聽說的不是好事,她回道:“什麽?與民女有關嗎?”
趙構微微抬眸,溫潤的目光裏忽然有幾分火光搖曳,“你不想進宮,進了宮也一直想回英國公府,恐怕不僅僅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麽簡單吧?”
趙構話裏有話,劉憐心思量片刻,這趙構顯然是與趙楒不和的,更曾經想用食療方子害死趙楒,既然皇宮不是久留之地,不如實話實說,說不定,他一氣之下,不再想見到自己?不過轉念一想不行,萬一他想殺了自己又怎麽辦?
見她猶豫不已,趙構卻以為她羞於出口,冷冷哼了一聲,“哼,聽聞我那桀驁的皇弟,當街稱你為琉璃王妃……可有此事?”
劉憐心一怔,果然是這件事,這件事對於她是何等的羞辱,更是有理說不清的事情,可是依目前情況,她卻反而不想說清,隻得硬著頭皮,微微低頭,平靜道:“是。”一聲“是”讓趙構沉默了許久,劉憐心低眸看著雕刻精致的青磚地麵,宣和宮的青磚上有淺淺的花紋,有蓮花並蒂、花鳥魚蟲,更有龍吟九天。
趙構終於道:“那麽倒是朕怠慢了,你可是朕的弟媳呢。”
弟媳!呸!
劉憐心在心裏暗罵,麵上卻隻能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皇上哪裏話?這是皇上抬愛。”
“可你為何不住在英國公府,而要回到琉璃居?”趙構追問她。
劉憐心心想,他倒是調查得清楚,“回皇上,英國公出征,想著民女會在王府無聊,便準許民女回到琉璃居。”
說話間,趙構忽然站起身,走近劉憐心,劉憐心心裏一跳,他已走到跟前,聲音低沉,如從穀底傳來,“朕還聽說你輕浮下賤,勾引皇弟,是白狐轉世,嗬,的確啊,我那皇弟的性子,又怎麽會輕易喜歡上什麽女人,可見你本事不小。”
劉憐心心想,這民間流言是怎麽傳進他耳裏的?一定有人故意說給他聽,她倒是不知道,如今宮外都已經傳得這樣離譜了,自己都已經成了白狐轉世?
她平靜道:“如此荒謬之言,皇上信嗎?自古,清者自清,流言止於智者。”
趙構一愣,隨即笑了,“嗬,好一句流言止於智者,若朕再追問可不是不智了?倒是真有幾分個性,難怪皇弟喜歡。”
劉憐心不再言語。
“黛妃娘娘到。” 正說著,外麵傳來小太監的聲音。聲音未落,黛妃已經走了進來,豔美的眸子橫了劉憐心一眼,劉憐心明白,恐怕這女人和安如蘭一樣,以為她這個白狐轉世的妖精是來勾引皇上的,想想這樣反而不錯,自己若要出宮,也許可以從她身上下手呢。
想著低聲行禮,“參見黛妃娘娘。”
黛妃不冷不熱地說:“這麽晚了,劉尚食怎麽會在宣和宮?”
趙構道:“是朕叫她做一道宵夜送過來。”
黛妃看一眼劉憐心,眼光冰涼,“那真是勞煩琉璃王妃了。”
趙構一怔,道:“你也知道?”
黛妃笑道:“皇上忘了,妾的妹妹如蘭,不正是王妃?這不妹妹今兒個進宮才與妾說了,妾這就趕著來告訴皇上呢。”
趙構了然,不錯,安如黛是安如蘭姐姐,自然會知道。
劉憐心也是一驚,原來這個黛妃竟然是安如蘭的姐姐,不過看上去比安如蘭聰明一點。
趙構點點頭,“朕也已聽陳寧說了。”
提起這件事,趙構顯然心裏有結,他看一眼劉憐心,又看看黛妃,“朕今夜還有奏折要批,你們都下去吧。”
黛妃一愣,惡狠狠瞪一眼劉憐心,劉憐心卻平靜地道一聲:“是……”
走出宣和宮,黛妃叫住了劉憐心:“劉尚食。”
劉憐心停住腳步,回頭看去,黛妃豔美的眸高高挑著,“不,怕是該叫琉璃王妃吧?”
劉憐心微微一笑,“娘娘隨意,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黛妃挽裙,優雅地踱到一株桃花樹下,“本妃今兒個感覺身子不爽,又向來討厭湯藥,聽說劉尚食會做藥膳,不知可否為本妃調理調理?”
劉憐心知道,她這是沒懷好意,若自己答應為她做藥膳,她一定**謀陷害自己。
劉憐心笑道:“娘娘身子尊貴,民女不敢冒失。”
“嗬,倒是忘記了,劉尚食貴為王妃,豈是本妃可以勞動的?”黛妃冷嘲熱諷,忽的眼眸一滯,“劉憐心,本妃不管你是哪兒來的狐媚子,想要勾引皇上,沒那麽容易,本妃不會給你任何機會。”
劉憐心聽了這話,真是不覺好笑,不愧是姐妹倆,說出來的話,竟都是這般相似。
她笑笑,“娘娘,您說錯了……我啊,可不是狐媚子那麽簡單哦,我是……白狐轉世呢……”
她低聲在黛妃耳邊,故意道:“娘娘,您看……這是什麽?” 說著,從腰上的小荷包裏拿出一根白色羽毛,黛妃立時一怔,如此深夜,一根白羽,令人心頭一陣寒冷,“這……”劉憐心輕聲道:“看好哦。”說著,那根羽毛忽然變成一塊白色絲絹。黛妃大驚失色,臉色煞白,“啊……妖精,果然是妖精!”
劉憐心將絲絹塞回到荷包中,“對啊,我可是妖精……”
說著,看一眼黛妃身邊的小丫鬟,那小丫鬟也嚇得麵如土色,登時昏倒在地。
黛妃亦嚇得腳軟,踉蹌不已,“我要去告訴皇上,我要去告訴皇上……”
黛妃拚命往宣和宮跑,劉憐心笑得前仰後合,以後可別想陷害我!
這一招,是她小時候在街上和一個變戲法的學的最簡單的把戲,想不到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那根羽毛是昨天她衣服上掉的,便順手放在荷包裏了,絲絹是隨身的,想不到這些竟能拿來嚇人。
隻是這黛妃嚇是嚇到了,自己出宮的法子還要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