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黛妃因妖言惑眾被皇帝禁足一月。
傳了許多太醫,可黛妃還是口口聲聲說看到了白狐,說劉憐心是白狐轉世,劉憐心照常行走於禦膳房,雖然人們議論紛紛,但因連黛妃都被禁足了,所以沒有人敢再傳言什麽。
一個月,並不足以讓流言散盡。
劉憐心在皇宮之中,百般無聊。這皇宮不像王府,在王府時,還可以找雪雪解悶,還有可可,但是沉秀宮那麽大,隻有她一個人。
也不知道雪雪怎麽樣了?趙楒不在,會不會有人欺負她?還有風丹青,他怎麽樣了?看來事情還沒有解決,不然他應該會來皇宮找她。
這一個月,聽說前方戰事吃緊,皇上也是奏折不斷,劉憐心為他送宵夜時,常常見他眉頭不展。
這天晚上,劉憐心奉命為趙構送茶點,趙構卻很晚都沒有回來,她在殿內等了良久,不知不覺竟靠在茶間的小桌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劉憐心朦朧之中聽到外殿有聲音,每次宵夜,小太監都會令她在茶間等待,而茶間外就是外殿明堂。
“皇上,奴婢以為此事……皇上還應慎重。” 是老太監陳寧的聲音。
劉憐心正想著要不要出去見禮,突然趙構的聲音低低地響起來,“趙楒重傷!又索要糧草,前方戰事如此反複,朕確實為難!”
心頭仿佛一柄利劍穿過,劉憐心一驚,頓時止住了腳步,他說什麽?趙楒重傷?!
怎麽會?趙楒那張囂張冷酷的臉浮現在眼前,那個永遠淩駕於人、高人一等的男人,怎麽會受了重傷?
“皇上,此事關乎大宋安危,不可輕率,若要鏟除英國公還有的是機會。”陳寧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劉憐心大驚,鏟除!雖然她早就在趙楒那裏聽聞過這件事,可當真在親耳聽到兩個人密謀的時候,還是難免心頭震撼。
趙構沉默一會兒才道:“不!朕……即使付出兩座城池的代價,也一定要他的命!”
“皇上,奴婢以為,不如待英國公打敗金兵,或議和成功,大宋安危無虞時,再殺他於遠勝門!”
“怎麽講?”
陳寧繼續道:“待英國公回宮,不可能再若上次一般稱病不見,上次他沒有走官道,避過一難,這一次,我們不如就設埋伏在遠勝門。凡是大軍得勝歸來,定然要經遠勝門入皇城,那一天待他率先一入遠勝門,便封閉遠勝門,將大軍封鎖在外,令弓箭手箭上施毒,射殺英國公,嫁禍金兵!之後再找出個替死鬼,說是叛國,聯合金兵內奸關了遠勝門,謀害英國公,不是更加萬無一失?又免得金兵囂張!”
“也就是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他?”趙構有些猶豫,“萬一誤傷百姓,隻恐怕民怨難平。”
“皇上,總比他戰敗,付出城池要好。若是付出城池,賠金千兩,百姓們才是真正的怨氣難平。”陳寧的話似乎有理,可趙構還是遲疑,“不!皇弟他詭計多端,上一次我們也以為計劃周密,卻被他一個計策化解,並且還稱病在家,屢次避免與朕相見,消磨朕的耐心,與其一次次地被他戲耍,倒不如借別人的手殺了他!如今他身負重傷,還糧草匱乏,朕便不信……這一次,他撐得過去!”
趙構的聲音如同一把冰刀,想要將趙楒一刀刀淩遲而死。
凶狠、惡毒、冷酷……
劉憐心實在想象不出,那個看上去溫潤如玉的皇帝,竟然有著如此狠毒的心腸!看來風丹青說的果然沒錯!
她不由得背脊生寒,腦中迅速思量,自己要怎麽辦?如果等一下他想起之前召見了自己,一定會殺人滅口吧!
劉憐心當機立斷,立刻躡手躡腳地走回到茶桌前,假裝睡著。
“皇上。”此時小太監的聲音傳了進來,“皇上,劉尚食等您多時了。”
真是千鈞一發,再晚一點想必自己都來不及隱藏了,劉憐心盡量不讓自己發抖。
趙構神情一暗,看向陳寧,“糟了,朕忘了有召她前來。”
“劉尚食……”趙構一邊叫著,一邊朝茶間走來。
陳寧亦緊張地隨在身後,茶間內有淡淡的花茶香氣,趙構喜歡花茶淡淡的清新,他們走進來,隻見劉憐心趴在桌上似是睡著了。
趙構看一眼陳寧,陳寧走過去,輕聲喚道:“劉尚食。”
劉憐心心裏緊張極了,但是想想自己絕不能這麽快有反應,要表示她睡得很熟。
“劉尚食。”陳寧稍稍提高了些聲音,趙構幹脆重重的一聲咳嗽,劉憐心想再裝就過了,於是如驚醒一般起身,看見趙構立刻跪倒在地,“皇上,民女該死,民女……民女在這裏等待皇上,就不知不覺……睡著了,民女實在該死。”
趙構低低地看她一眼,依然充滿懷疑,“睡著了?可知朕回宮?”
劉憐心假裝無措,“民女實在不知道皇上回宮,否則決計不敢這般大膽,請皇上責罰。”
趙構想想,自己的確回來得太晚,她等得累了,睡著了也是合理的。
他看看陳寧,陳寧亦點點頭。
趙構複笑道:“不礙事,倒是朕回來得晚了。”
劉憐心心跳如鼓,“皇上,民女去將點心重新做過。”
“不必了,朕今天沒有胃口。”趙構道,“你去吧。”
劉憐心恭謹地起身,緩緩退了出去,才出宣和宮的門,她感到全身一陣綿軟。
適才的驚心動魄令她渾身冷汗。
她不自覺開始回憶趙構與陳寧適才的對話,他們言下之意,是一定要趙楒的命,甚至不惜此戰戰敗!
皇家親族之間的屠殺果然足夠殘忍,好像他們從不是血脈相連的兄弟,說起那個死字,竟顯得快意非常。
趙楒重傷、糧草奇缺,若果然趙構要他死,是絕不會救濟糧草的,那麽……
她周身忽的一冷,好像寒流過體一般,凝在了當地。
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僵住了,整顆心都空了……
那些對他的恨,對他的厭惡,一股腦都空了……
不行!自己要想辦法通知他才行!
她要出宮!一定要出宮去!
可是這皇宮守衛森嚴,自己一介女流,又怎麽出得去?
轉念一想,不如去請求皇上,要求出宮一次,大不了再也不回來……
可是這個理由一定要編得足夠讓趙構放她出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