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憐心昏睡到夜裏才醒,醒來時看見劉浩雲坐在桌邊喝茶,她身子依然軟綿綿的沒有力氣,腦中一片混沌,可是唯有心裏的痛依然鮮明。
“你發燒了。”劉浩雲道。
她看向劉浩雲,“你也沒有死!”
“我死了,怎麽救你?”劉浩雲放下茶盞,走到劉憐心床邊,他眼神涼涼的,“你就是劉憐心,琉璃王妃?!”
劉憐心疼痛的心一滯,卻不能再否認,她低頭默認,劉浩雲冷笑一聲,“上山去原本是為了告發我要刺殺他吧?”
劉憐心道:“沒有,不是為了這個。”
她原本便沒有對風丹青提起過劉浩雲。
“那是為了什麽?”劉浩雲淡淡道,“為了讓他奚落?自取其辱?”
更利的劍,更深的痛,令劉憐心難以忍受一般的蹙眉,“你都聽到了?”
“不錯!今日聽聞他上山騎馬,我便跟了過去看有沒有機會下手,卻沒想到目睹了這樣一場好戲。”
劉憐心不說話,劉浩雲坐在她身前,望著她,“你可知,今日與趙楒在一起的女人是誰?”
劉憐心抬頭,她當然不知道,她怎麽會知道?可見那女子眉目如畫、氣質高貴,該是極尊貴的女人。
“她就是西夏國公主,也是西夏王最疼的女兒,翎嫣公主!”劉浩雲笑笑,“那可是女中之傑,巾幗不讓須眉,聽聞,這一次若沒有翎嫣公主相助,趙楒恐怕早已命赴黃泉了!也難怪他不要你!”
原來竟是一個公主?!劉憐心也聽聞過,西夏王疼愛女兒,女兒在西夏極為尊貴,那麽也難怪趙楒都要另眼相看!
她自嘲地笑笑,“你盡管嘲笑我好了,反正你都看見了。”
劉浩雲輕輕抬起她的下頜,令她與自己眸光相對,“我不是嘲笑你,我是想要你!”
劉憐心一怔,如今的自己,一定蒼白憔悴極了,此時此刻,真難為他對著這樣的一個自己,還說想要。
可如果他今日當真要她,她也無力反抗,她整個人都是軟綿綿的。
她苦笑,“你們……都是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作為女人無力反抗,下輩子真想做個男人。”
“嗬,我是想要你不錯!這天下好女人我都想要!可是……”劉浩雲玩味一笑,“可是我會讓你身子好了,不然你也承受不起,豈不是乏味?我更要……讓你親眼看著我殺死趙楒,此時此刻,你該不會再想阻止我了吧?”
劉浩雲盯著她,劉憐心心裏百味雜陳,她不知道。經過了今天的事,趙楒的事情應該與自己再無關係!可是,為何聽到他要殺他,依然止不住一陣戰栗?
見她臉色,劉浩雲冷哼一聲,放開她,起身笑道:“看來還是舍不得他!這可由不得你,到時候你舍得也要舍得,不舍得也要舍得!”
他橫她一眼,“他的命,我要定了!要了他的命後,我就要你人!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他說完走出房門。
劉憐心怔愣著,她忽然覺得自己是那麽無力。曾經以為,女人是可以靠自己的!更是可以像男人一樣強。可是經過了這幾番事情,她卻發現,她是那麽無力,那麽無助,她,不過是這些男人手中的玩偶,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丟!
誰,又會珍惜?!
星夜,流雲不止,月色不甚清明。
趙楒負手而立,這個夜似乎特別冷。
“為什麽?”風丹青不懂,他站在趙楒身後,他不願相信他是這樣的人。
“她瘦多了。”趙楒道。
“什麽?”風丹青疑心自己聽錯了。
趙楒微微回頭,看著他,“我說,她瘦多了。今天,我攥她的手腕,比以前纖細了。”
微薄的月光落進他的眼裏,竟有悲傷的光色。
風丹青更加不解,“你既然如此關心她,卻為何還要那樣對她?還有,那個你說的……什麽公主,你當真喜歡她嗎?”
趙楒淡淡道:“你覺得呢?”
“我覺不出,你若不喜歡她,卻為何與她同乘一馬,看上去無比歡愉?又為何……與她擁吻而不拒絕?”風丹青看著他,這些別說是劉憐心,就是自己看了,都有些火大,“若是平常的你,你不喜歡的女人,別說是吻你,就是跟你在一匹馬上,也會被你推下去吧?”
趙楒一笑,“你倒是了解我。”
“可別,我可不敢說了解你,至少今天過後,再也不敢。”風丹青的話裏帶著氣,他見趙楒沉思,又不禁繼續道,“楒王爺,你可知道劉憐心為什麽一定要來邊朔找你嗎?”
“為何?”趙楒的確不知。
“因為,她果然如你所料,被皇上召進皇宮,無意中聽說皇上要迫害於你,於是想方設法出宮,最後是嬿姬帶她離開,就是為了通知你……皇上的詭計!”風丹青有些激動,聲音漸漸高了些,“一個女孩子,一路上要吃多少苦,你可知道?你又可知道,她為了渡過橫水河,遇到了風浪,差點就丟了性命,還好有我的大船路過,看到她伏在一塊木板上,才把她救起來,否則……”
沒等馮丹青說完,趙楒的臉色已驚詫非常。
一個女子,要經過怎樣的跋涉才能來到邊朔,他想也可以想到。
不錯,那場風浪,他也曾聽說,隻是聽說便已暗自心驚,可劉憐心竟然經曆了那種生死?
隻為了,來到這裏,告訴他皇上要害他?!
心裏湧起萬千的波濤,眼底有溫熱的流動。
他猛然轉身,背對風丹青。他不許自己的情緒暴露在任何人麵前!
他許久沒有說話,心中猶如有千針在紮,傻姑娘,何必?即使你不來,我又怎會輕易被人暗算了?
他原以為她依然恨他入骨,卻不想,恨竟是愛的滋養。
可是如今,他卻寧願她沒有愛他,而是深深地恨他,就不會有這樣徹骨的傷害!
“可是你是怎麽對她的?你和別的女人……”
“真想知道為什麽嗎?”趙楒終究開口,打斷了風丹青,他轉頭,眼裏悲傷竟是風丹青未曾見過的深,“皇上不肯增援,我又身受重傷,南羽未經我允許向翎嫣公主求援,而後,軍中又鬧疫情,我本是對翎嫣公主不假辭色,即使是麵對這樣的困境,我亦沒有想要求她增援,但,聯軍一次次的小範圍挑釁不斷,我軍就快抵擋不住。我一個人不要緊,但不能讓那麽多兄弟為我陪葬!我不得不向翎嫣公主求援。翎嫣公主向西夏王要兵,西夏王說,非親非故又非盟國不予增援,翎嫣公主一急之下,便說我們是情人關係,西夏王這才應允了,可是卻也派了眼線來盯緊我與翎嫣公主,翎嫣公主便言,這場戰爭結束前,就演戲給西夏王看,今天,你看到的跟著我們的那個女人,便是西夏王心腹!”
趙楒的一番話,令風丹青稍微平靜了些,可他依然不解,“可卻不必把戲演得那樣逼真吧?!摟摟抱抱就算了?還親親我我?”
趙楒百口莫辯,翎嫣公主的確喜歡自己,她也許也是借著這個機會,要與自己多親近!
她今天突然的大膽之舉,他也沒有料到,可那個人跟著,卻又不能推開她。
他歎氣,“這件事,我不知道如何解釋!實不相瞞,翎嫣公主對我的確有情,可我卻對她絕對無意。” 說著,又道,“我不能表現得喜歡憐心,還有一個原因,你知道西夏女兒尊貴,她們有一個習俗,得不到的男人就殺死他,不但要殺死他,還要殺死他愛的女人……”風丹青一怔,原來,這其中竟有這麽多曲折的原因。
趙楒又不知劉憐心要來,的確並不完全怪他!可是……如今憐心誤會如此之深,又怎麽向她解釋?
夜好像更冷了,月色卻越來越淺。
隻有深黑,隻有心痛,那樣漫長……
翎嫣公主在營帳中等了趙楒許久,天都快要亮了才見到人。
趙楒回來時,滿臉疲憊。見到翎嫣公主,他臉色有些沉,“公主,你該回了。”
翎嫣公主看他神色,他眸光暗淡,麵目無光,好像才經過了一場浩劫,失去了往日的風采,“你怎麽了?”
趙楒淡淡說:“隻是和丹青聊得晚了,很累。”
他原本的冷漠與疏離,在這些日子的做戲中,令翎嫣公主有一種貼近的錯覺,可今天,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他又變作那個冷漠無情,甚至不願多看她一眼的男人。
“那個女人……”
“我都說了,我們不熟,公主……”趙楒回頭看她,目光沉冷,“若公主一定要問我是怎麽了?那麽……我隻能說,公主今天的戲……過了!有失身份!”
趙楒無意之間流露的鄙夷神色,令翎嫣公主心上劇痛,她臉色冷冷的,卻說不出話來,許久,隻有靜默。終究,翎嫣公主轉身出了大帳,趙楒疲憊地坐下身。腰間的那塊龍玨玉依然光潔純淨,觸手清涼,那是他們最初的牽連,如今那清涼卻變成了久久不散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