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王若起身道:“回皇上,李尚食這道芙蓉珍珠,清淡鮮美,並需要用筷子快速將冬瓜球在盤中擺成葡萄串狀,頗是考驗功夫,而說到功夫,要將茄子炸成茄花亦需要不淺的功力才行,這令我們頗是難以抉擇,隻是這甜點倒是令我們分出了勝負……”
此話一出,趙楒立即望過去,千席宴上百官、嬪妃皇親都望了過去,這關乎著大宋國體!關乎著是否要開戰。
其實人人心裏都是忐忑,勝,則無和談可能,當初趙構設計血洗英國公府,不就是因為英國公主戰嗎?自從王府滅門,再也沒有人敢主張一戰。
而若負,從此大宋尊嚴盡失,原本便已經讓大金國越發囂張,從今以後不更加得寸進尺?
勝負其實對於大宋,都是有害而無利。
人人心裏都清楚,都望向了高台上那個漢家女子,大宋王妃——劉憐心。
心裏莫名滋生起一些怨怪。
其實, 不是劉憐心也會是別人,可偏偏是劉憐心,人們怪無可怪、怨無可怨,自然隻能找一個人來替代!
趙構笑道:“但說無妨。”
王若恭敬道:“回稟皇上,我們一致認為,蜜汁山藥滋補更勝一籌,故而劉小姐以微弱優勢獲得廚神之稱!”
一句過後,千層波浪!
千席宴上眾臣大多數都站起了身,麵目肅然。
劉憐心更是大驚,不可能!怎麽可能,**茄子在素菜中算是油膩的菜品,而蜜汁山藥亦是過油的甜品,兩者結合極其不妥,為何勝出的會是自己?
除非……
她轉眼望向趙構,趙構依然麵容平和,完顏亮卻已朗聲笑了起來,“哈哈哈……真是承讓了,原以為浩浩中原,飲食獨具,沒想到……”
“慢!”劉憐心突然打斷完顏亮,眾人的眼光都望了過去。
趙楒亦是一驚,他心中思量,其實已然明白,這不過是一場戲罷了,勝出的是劉憐心,他也許早就應該想到!
隻見,劉憐心沉一口氣,拾階而下。
完顏亮微微一怔,隨即拉住了途經的劉憐心衣袖,“劉小姐,獲勝自當謝恩,卻不必如此急切。”
完顏亮不明白劉憐心的想法,卻知道她一聲“慢”是自己計劃之外的。
劉憐心掙脫開他,徑直走到趙構麵前跪倒,“稟皇上,憐心一向自視甚高,認為廚藝高人一等,可今日遇到李尚食卻知道人外有人,憐心一道**茄子,已是素菜中的油膩菜品,蜜汁山藥亦是過油甜品,比之李尚食清淡的賽葡萄和蜜汁肥桃的爽口清淡,甘拜下風。”
“劉憐心,你在說什麽?”完顏亮一步跨到劉憐心身邊,一把拉起她。
劉憐心看著他,“憐心實話實說,輸得心服口服。”
“你……”完顏亮望著劉憐心,那女子倔強堅決的神情,令他有片刻恍惚。
難道……
他再次抓住劉憐心手腕,手上加力,“劉憐心,你耍我?”
劉憐心冷笑,“完顏大哥此話怎講?憐心不明白。”
“你不明白?”完顏亮怒目而視,警告的眼神,“劉憐心,你最好不要耍花樣。”
他聲音壓得極低,恐怕隻有他和劉憐心聽得清楚。
劉憐心麵對他,沉著冷靜,“完顏大哥,憐心父親從小教導憐心實話實說,是則是,不是則不是,此次盛宴,憐心甘願認輸!”
這句話,她故意抬高聲音,千席宴下群臣不解互望,到底是怎麽回事?劉憐心為何代替大金國出戰,此時又主動認輸?
趙構眉心微蹙,沉沉開口,“劉憐心,你要認輸?”
劉憐心回道:“是!本該如此。”
趙構麵無表情,“可自來尚味盛宴從無此道理,從來都由四國評判決出廚神,卻從無認輸之理!”
他握住龍椅的手,指節微白,劉憐心不卑不亢,“規矩人定,從前沒有,自我之後便有了。”
“放肆!”趙構忽然拍案而起,“琉璃王妃,不要以為你是皇親國戚便可以說話如此囂張放肆,你不要忘記,你身為我大宋子民,卻代表大金國出戰,已經是大罪一樁,如今還敢出言頂撞,罪加一等!”
趙構借題發揮,轉眼看向趙楒,“皇弟,這可是你英國公府的規矩?”
趙楒早已揣測出了趙構的計劃,劉憐心的行為顯然壞了他與完顏亮私下定的某些約定。
他上前一步,冷笑,“回皇兄,英國公府早已不複存在,何來規矩?”
“趙楒!”趙構龍眸勃怒,“好!那你倒是來解釋一下,你的王妃何以要替大金國出戰?即使她認輸,她依然……站在了大金國的翻雲台,這……你又如何向朕解釋?”
趙楒聞言,看向劉憐心,自相見,從無一言。
劉憐心亦望了過來,冷漠眼神早已不再,溫情脈脈潛藏在眼底眉間。
她看著他,好像隔了一輩子那樣長。
翻雲台上,無意間的目光相觸,都可觸碰心底最深的疼痛,如今兩相對望,深情無限。
她是劉憐心,沒錯!
他朝思暮念、牽腸掛肚的女子,她果然沒有死,難怪他的心裏總有隱隱的錯覺,她果然活著,果然又再次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說啊!”趙構大怒。
千席宴下群臣亦等著他的回話,雖然劉憐心自請認輸,可到底她還是站在了大金國的翻雲台沒錯,通敵叛國之罪,怕是無論如何也洗脫不清。
陳寧亦道:“英國公,皇上在等您回話。”
趙楒看著劉憐心,眼裏劃過一縷淡淡陽光,劉憐心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放鬆和坦然。
她忽然心中一亮,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眼裏,已沒了怨與殺氣,更沒了曾經的狂躁與桀驁。
有的,隻是一份最真純與質樸的情愫。
也許現在,比起江山天下,他更想要的是歸隱田園吧?
她對他笑笑,趙楒亦牽動一絲笑紋,轉身答道:“琉璃王妃當初已死在了天牢的烈火之中,皇上已是確認過了的,如今的劉憐心,隻是琉璃女主。”
“休要花言巧語!”趙構打斷他,他怎麽能容許他如此巧言令色地糊弄過去?
可他卻不知如何接續,他沒料到劉憐心竟然會有這樣的舉動,令原本能光明正大將趙楒下獄的理由變得前景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