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絮,好好的怎麽又扯到我身上了?”溫客行無奈道。
“因為你的武功在我之上,若非年紀不對,我真懷疑你就是長明山劍仙。”
裝模作樣地拱拱手。“那小可真是受寵若驚。”
“可師父,爹爹吩咐我……”
“成嶺,張大俠執著的並不是武庫本身,而是兄弟之義。就像聖手甄叔叔,他為何寧肯被挑斷手腳筋被逐出神醫穀也不曾交出容炫的遺物?也是為了一個‘義’字。如果你爹爹想開武庫,二十年前就開了,何必等到現在。容炫前輩已經不在這世上了,你爹爹也以身相殉,如果他們泉下有知的話,是希望你從這二十年前的舊事當中解脫繼續過自己的人生,還是希望你繼續帶著這個麻煩不斷遭人覬覦劫掠?世人圍繞著貪念畫地為牢我管不了,你,我還是能管一管的。聽為師的話,把這個麻煩丟出去,讓他們爭吧。”
親自把張成嶺送回了五湖盟,周子舒決定等武林大會後帶著他一同去南疆。
溫客行卻不甚高興。“阿絮,你這傷拖不得,不如我們先去南疆,等大巫給你治好了病,咱們再來接成嶺。”
周子舒斷然拒絕。“老溫,別的什麽都好商量,唯獨這一條,我不能聽你的。”
“為什麽?”
“老溫,你知道嗎,我師父他老人家是抱憾而終。”想著秦懷章生前最後一句囑托,周子舒覺得心越來越沉。
“為何?”溫客行升起一股怒意,是誰讓師父走得不安心!
“當年師父因要事在身把甄叔叔他們留在那個小村莊,沒想到一去竟是永訣。往後的日子裏,哪怕師父走遍千山萬水也沒打探到他們一點消息。師父找了他們七年,也被愧疚和懊悔折磨了七年,明明當年已經救回來了,卻……卻因為師父一時的疏忽大意而生死不得相見。如今毒蠍天窗鬼穀競相卷入了琉璃甲之事,五湖盟未必能保全成嶺,我不想重蹈師父的覆轍,弄丟這個徒弟。”
溫客行陷入沉默,他也不想張成嶺變成第二個甄衍,隻能聽了周子舒的話。剛想說點什麽,隻見周子舒臉色一變,急匆匆地拉著他就走。
“阿絮,怎麽了?有天窗發現你了?”
“老溫,我們已經把二鍋關在房間一整夜了,再不回去,它就要隨地大小便了。”
溫客行的臉色比他還怪,走得比他還要快。
還好回來得及時,把二鍋收拾妥當,周子舒邀溫客行去喝酒。
喝的不是什麽好酒,也沒什麽稀罕的下酒菜,隻是在集市上找了個桌子就那麽隨意地坐下,周子舒還是用那個跟了他很久的酒葫蘆仰頭往嘴裏灌。
“阿絮,除了一目了然的好看,我在你眼裏是什麽樣啊?”
周子舒對他的厚臉皮五體投地,也知道他問這句話的本意所在,立刻不客氣道:“傻樣。我在人心鬼蜮裏殺了個七進七出,要是連好人和壞人都分不清楚,那豈不是白活了。”
溫客行眼睛亮了起來。“所以你覺得我是個好人?”
“壞人放下屠刀可立地成佛,好人做了壞事難道就永世不得超生?沒這個道理。”衍兒,隻要你不違本性,就還是那個善良的孩子。
溫客行“嗬”地笑了。“我原來是個好人啊。不對,你錯了,我豈非是個好人,我乃溫大善人!”
周子舒也被他逗笑了。“別鬧了,溫大善人。”
“阿絮。”
“幹嘛?”
溫客行腆著臉湊到他身邊。“阿絮。”
周子舒已經聽不太清,但看著他的嘴唇知道他又在喊自己。“叫魂呢。”
溫客行坐到他身邊,“阿絮。”
周子舒受不了似的打了個寒顫,“行了,溫大善人,你閉嘴吧,別叫了,叫得我瘮得慌。”
溫客行又是一笑,仰頭看著天空暖融融的太陽。“我就是覺得,活著,給太陽曬著,還有個人的名字給我這麽叫著,真的挺好。”
周子舒心頭大痛,溫客行雖然說得雲淡風輕,但這對他來說,是比練成絕世神功還難做到的。
老溫,衍兒,以後我一直陪你曬太陽好不好?
“阿絮,你平時都愛做什麽消遣?”
“消遣?”周子舒一愣,對這個詞特別陌生。
“就是你閑著的時候都愛幹什麽?”
“練功算嗎?”
溫客行覺得他受到了傷害。“你逗我呢,這也算消遣?”
周子舒聳聳肩,誠實道:“我覺得都差不多吧。”就算是逛青樓,那對北淵來說是消遣,對自己來說就是完成任務,所以不算。
溫客行咋舌道:“你就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孩子,我小時候啊,為了我不肯好好習武練功不知道跟我爹娘置了多少氣。”
看出來了,恐怕不隻是沒好好練武,醫術也沒學多少吧。想到這裏,周子舒第一次有了炫耀的小心思:“師父他老是教導我小孩就應該幹小孩的事,所以天天張羅著要帶我釣魚抓鳥,春來鬥草,冬日冰嬉。小時候我就想好好練武功,有時候師父逼緊了我就會去求師娘,師娘就會站出來幫我,把師父臭罵一頓。”
溫客行聽到這話興奮極了。“誒,破案了。”
“什麽?”
“我就說天底下哪有這麽好的師父,這還不明顯嗎,你師父想自己出去玩,然後怕被你師娘罵所以才拉上你一起的!”
周子舒也恍然大悟,失笑道:“我怎麽沒想到這一點,有道理。”
看他得意洋洋,周子舒眉頭一挑,準備好好嚇他一回。“等衍兒再來的時候,我一定讓他把這句話轉告師父,問問他是不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如果是,就讓衍兒跟師娘告狀去!”
溫客行的笑容僵在臉上,咽了咽口水道:“不,不用了吧。”
周子舒笑吟吟道:“你怕什麽呀,師父就算生氣也揍不到你。”
溫客行幹咳幾聲,“阿絮,咱們背後開開玩笑就好,別讓秦莊主知道了。”
“怎麽了,你還怕我師父?”
“怎麽會。”溫客行尷尬一笑。“秦莊主俠骨仁心,我可佩服得緊,這般狂悖之言就別汙了他老人家的耳朵吧。”
看著他這副慫樣,周子舒更得意了。“不讓衍兒告狀也行,那你答應我一個條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