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英是周子舒的死士,一向是殺伐果斷不畏死,如今這般茫然的模樣在外人看來很是好笑,但卻讓周子舒心中一酸。

周子舒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我說,我想收你為徒,讓你做我的大弟子,你可願意?”

韓英嘴唇不停地哆嗦,以為自己聽錯了,伸手往自己的大腿上用力一掐。

溫客行齜牙哆嗦了一下,替韓英覺得疼。

“您,您說真的,真的要,要收我為徒?”韓英瞪大了眼睛,語調起伏不斷。

周子舒放重了語氣。“英兒,往日我是怎麽叮囑你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往日你做的還算不錯,怎的今日一點小事就讓你如此失態?”

溫客行笑道:“阿絮,這怎麽是小事。對韓兄弟來說,能入四季山莊門牆可比泰山崩裂更為震撼。”

周子舒瞥了他一眼,“什麽韓兄弟,瞎喊什麽!我若收了他,他就得尊你為師叔。”

“哎呀,咱們都差不多大……”

周子舒立刻打斷。“差不多大又怎樣,就算他比你大也得按規矩來,禮不可廢。”

見溫客行又要張嘴,周子舒繼續道:“就你有嘴叭叭的。是我收徒弟還是你收徒弟?是我教還是你教?是我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

溫客行趕緊舉手投降,“你說了算,都是你說了算。”

秦懷章一邊笑一邊搖頭。“不論哪個衍兒,對上子舒都是慫得理直氣壯啊。”偷瞄了周子舒一眼,湊近溫客行的耳邊低聲道:“你怎麽惹到子舒了?”

溫客行餘光看向周子舒的後腰,但笑不語。

秦懷章立刻明白過來,貼近溫客行的耳朵道:“知道你們新婚燕爾、幹柴烈火,但是子舒身體不好,你可給我悠著點。等大巫治好了他,你們再折騰,聽到沒。”

溫客行趕緊點頭。

周子舒五感漸失,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麽,隻是轉頭對韓英道:“英兒,我想收你為徒,你可願意?”

“願意,我願意,我,我……”

見周子舒又要變臉,秦懷章笑道:“傻孩子,還不給你師父磕頭行禮敬茶?“

“對,對。”韓英“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弟子韓英,拜見師父!”連磕三個響頭。

溫客行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膝蓋,光幕裏沒見韓英這麽虎啊。

周子舒無奈道:“茶呢?”

“哦,茶……”韓英端起一杯茶,膝行至周子舒跟前,恭敬道:“師父,請喝茶。”

周子舒輕抿一口,對韓英笑道:“英兒,從今日起,你就是四季山莊第六代嫡傳大弟子,得佳徒如你,四季山莊從此傳承不絕,為師很是歡喜。”

韓英哽咽道:“我,弟子也很高興。弟子本是奴隸,出身卑賤,瀕死之時幸得師父相救,那時起我就決定一生為師父您盡忠,定要效死於前、殉死於後。您肯讓我跟著就是天大的恩德,能入四季山莊門牆可我做夢都不敢想。如今,如今有幸成為您的徒弟,就算讓我立時死了,韓英也無憾無恨!”

此言一出,秦懷章和周子舒都收斂了笑意,溫客行往後縮了縮,盡量不讓他們看見自己。

韓英心驚膽戰,不知那裏觸怒了師父和太師父。

“子舒,為師要改四季山莊的門規。你回去給我加上一條,往後哪個弟子敢輕言死字,不管是誰,抽一頓大耳光後給我逐出師門!”秦懷章冷聲道。

“是,師父。”周子舒轉頭對韓英道:“英兒,聽到了嗎?你好好活著,就是對我最大的盡忠盡孝。”

韓英連連點頭。“是,弟子再也不說了!”

周子舒這才滿意。“起來吧。”

韓英剛想起身,又恭敬跪好。“師父,弟子,弟子還有個不情之請。”

周子舒立刻明白。“我知道你所求何事。等為師辦完手頭之事,你就帶星明他們去四季山莊,我把他們都收歸門下。”

韓英大喜,“弟子代各位兄弟叩謝師父!”說罷又連連磕頭。

“行了行了,還不趕緊給你太師父和師叔敬茶。”周子舒將韓英扶了起來。

喝了韓英的茶,秦懷章眉開眼笑。溫客行也強行擺出長輩的架子,叮囑了韓英幾句。

“師父,晉州乃事西北重地,不容有失。您既然占了晉王的身子,這晉州之事還得勞煩您擔起來。”

“臭小子,現在都敢使喚師父了?”

周子舒趕緊告罪:“弟子不敢。”

“好了好了,”秦懷章無奈道:“為師知道,但為師一定要見龍大哥一麵,送他一程,等去了龍淵閣,我便回晉州,扛起這攤子事。”

周子舒道:“待我治好釘傷,我便老溫去晉州與師父會和,助師父一臂之力。”

秦懷章擺擺手,“不必了,為師已經將晉王的筆跡模仿了七八成,你隻要跟我說說晉王處事風格便好,去完了龍淵閣你們便啟程去南疆治你的釘傷,然後回四季山莊。”

聽到釘傷,韓英立刻從拜師的喜悅中醒過來。“師父,您的傷……”

周子舒笑道:“已經找到醫治的法子了,我們先去蜀中一趟便去南疆求醫。”

“我陪您去。”

“不行。”秦懷章斷然拒絕。“韓英,你必須趕快回晉州,替我控製晉州軍,穩定局勢,目前我隻信得過你。”

看著周子舒一眼,韓英隻能答應下來。

“行了,別苦著臉了,隻有控製住晉州局勢,子舒才能安然無恙,就當是為你師父盡孝了。”

韓英立刻來了精神。“可是,段鵬舉……”

“無妨,段鵬舉被我派出來剿滅毒蠍。子舒啊,吃過飯你就教韓英流雲九宮步的法門,等成嶺來了讓他們見一麵,韓英就得動身回晉州。”

“是,師父。”

“好了衍兒,師父餓了,趕緊弄幾樣拿手好菜伺候伺候師父。”

溫客行笑著應承,轉身對韓英道:“韓兄……”

周子舒瞪了他一眼。

“咳咳,韓英,你會殺雞嗎?”

周子舒無奈道:“英兒連人都會殺。”

“行,比成嶺強,走走走,給我打下手去。”說著,便哥倆好的扯著韓英走了。

秦懷章則是拉住了周子舒。“有事弟子服其勞,子舒,咱們當師父的讓徒弟伺候就好啦!”

周子舒便理直氣壯地留下陪秦懷章嗑瓜子。

能有機會孝順恩師,溫客行十分開心,使出渾身解數整治了滿滿一桌美味佳肴,四季山莊祖孫四人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韓英激動得一夜沒睡著,第二日一早,孝順徒弟非常自覺地燒好熱水準備服侍長輩們洗漱。

坦然接受了徒孫的伺候,待他收拾妥當後道:“子舒那裏就不用去了,他此時定未起身。”

韓英不信。“莊主,哦不,師父他一向勤勉練功,怎會?”

秦懷章歎了口氣道:“七竅三秋釘每到半夜就催命,他哪能睡得安穩,定是到了後半夜才睡的。你吃過飯便自行練習流雲九宮步,不必在意,想來他午膳前會起來的。”

韓英抿了抿唇。“太師父,師父他的釘傷真的不會危及性命嗎?”

“這釘子陰毒的很,自然是要命的,子舒之前背負了太多人的性命,本不想活。不過你師叔來了,他也終於不再犯傻,等去了南疆就沒事了。”

韓英憤憤道:“師父是被晉王騙了,所有的事都是晉王的命令。”

“行了行了,現在晉王已經沒了,我會護著你師父的,去吃飯吧,別學著子舒心思重,早晚傷及自身。”

韓英道:“我去服侍師叔起身。”

“別別別,你師叔也沒起。”

“師叔也有傷?”韓英疑惑道。

“他幫子舒壓製釘傷呢。我聽著他昨晚吹了半宿的簫,定是消耗了不少內力。不用管他倆,你師叔會伺候好子舒的。”

“是。”韓英恭敬退出秦懷章的房間,卻是一頭霧水,旁的門派從未聽說師弟要伺候師兄,就算師父貴為四季山莊莊主,之前也沒見九霄師叔他們伺候過……

眼見快到午時,周子舒還是沒能起身,韓英急了,生怕周子舒傷情惡化,便把秦懷章的叮囑拋之腦後,端起臉盆就去敲門。

“誰啊?”屋內響起周子舒慵懶的聲音。

韓英鬆了一口氣,“師父,弟子韓英來服侍您起身用膳。”

“英兒啊,不必了,你自行練功去吧……”

韓英又要開口,就聽到屋內一聲響動,仿佛是誰摔下床的聲音。

“師父!”韓英大驚失色,臉盆一放便破門而入。

“阿絮,我就摸摸,不幹什麽的……”身著裏衣的溫客行跌在床前,可憐巴巴道。

比他更可憐的是韓英,整個人都嚇傻了。

周子舒麵帶鬱色,卻又不好當著韓英的麵罵他,隻能氣呼呼地把自己裹在被子裏背過身去,誰都不理。

溫客行也不惱,笑嘻嘻地起身,把韓英拉了出去。“往後啊,你師父由我服侍,你隻要服侍好我師父就行。”端起臉盆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關門,任由韓英傻愣愣地站在門外。

“周相公,小可服侍你起身可好?”溫客行的聲音嬌的能滴出水來,惹得韓英一陣哆嗦。

“別作怪!”

“你我已然拜了天地成了親,為妻伺候相公你可是天經地義啊。”

周子舒:……你的天經地義就是隔三差五地把我弄得起不來床?!

門外韓英一個趔趄差點摔到在地。成親?是我理解的那個成親嗎?

恰好秦懷章路過,拉著韓英就走。“忘記告訴你了,你師叔也是你師娘。往後子舒的衣食起居都不用你插手,不然他要吃飛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