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琴看了舒安寧一眼,不鹹不淡的道,“沒事就不能喊你回家了?”

沒事需要這麽著急嗎?

舒安寧心裏這樣想著,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上前去挽她的手臂,撒嬌的笑道,“哪能啊,我不是以為媽咪有什麽著急的事情嘛。”

周翠琴往旁邊微微側身,躲開她伸過來的手,轉身在沙發上坐下,帶著點幾乎不可見的笑容,道,“坐吧,我有事問你。”

舒安寧極力讓自己忽略因她顯而易見不待見而微微悶痛的心,笑的一臉溫和,“媽咪您問吧,我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盡力說些輕鬆的話,想把氣氛弄的不要這麽沉悶。

然,周翠琴像吃錯了藥似的,沒有什麽反應,更別提跟她有母女情深的表現,直接生硬的問,“安平的病,好了嗎?以後還要不要再做手術了?”

這話,自舒安平從手術室出來到今天,她至少問過不下於十遍。

舒安寧體諒她為人母親的心情,不厭其煩的道,“媽咪放心吧,安平的手術很成功,隻要後期按照醫囑去做,不需要再做手術,安平的智力也會慢慢上升到正常人水平。”

“因為算得上是從母體中帶出來的毛病,所以修複的時間會比較慢,可能半年,也可能三年兩載,主要看安平自身的恢複能力。”

其實,舒安平的病症原沒她說的這麽簡單。

就如她所說,畢竟是從母體中帶出來的毛病,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先天性缺陷。

如果沒有夜風提供的打量“拯救者”,就算手術成功,他想要變得和正常人智力一樣,也絕非短時間能夠達到。

即便現在用了不少的“拯救者”,也還要她隔一段時間進行針灸治療,而且,智力上來了,並不代表知識和人情世故也能上來,這些,都是需要學習了。

但是,為了避免周翠琴擔心,她幹脆隱瞞了這一點,沒有明說。

她想,又不是要做手術,針灸什麽的完全能夠瞞的住周翠琴,也省的她思慮過多,至於後期的學習,相信舒曉明會安排妥當,她也不用多管。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周翠琴一遍遍的這樣問她,是存在了其它的心思,目的,就是要在確認舒安平完全無事後,展露她的本性,麵對舒安寧不再壓抑自己的不喜和不滿。

“真的能像正常人一樣,真的不需要再做手術?”

周翠琴唯一疼愛的就是兒子,期盼多年的事情終於成真,她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確認。

萬一沒好徹底,她又對舒安寧不好了,到時候不給安平繼續治療就麻煩了。

不得不說,有些人,就喜歡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舒安寧毫不猶豫的重重的點頭,給她肯定的答案,“真的!”

“那我就放心了!”為了能夠治好安平的病,周翠琴明明對舒安寧不喜卻每每還要做出慈善的麵孔,讓舒安寧以為她們母女情深,她也覺得很累。

如今,兒子好了,她終於不用在帶著麵具生活了!

她姿態放鬆的靠在沙發上,雙腿疊起,悠哉的晃了幾下,顯示內心的輕鬆。

舒安寧笑笑,也覺的渾身輕鬆。

能為弟弟治好病,看到母親的笑臉,是她一生最

大的願望之一。

半晌,周翠琴撩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問道,“聽說,你外公要把仁愛醫院轉到你的名下?”

“是的,外公有提過。”而且是在生日宴會那天當著家裏幾個人的麵提的,當時不說,現在才來問,隻要舒安寧不是蠢到沒朋友,她就能猜出其中的意思。

不過,因為潛意識中一直暗示自己,周翠琴是她最親的媽咪,對她非常好非常好,所以她刻意的從不不讓自己往不好的方麵想。

但聰明的頭腦是天生的,無論她怎麽暗示自己周翠琴對她很好,有些事情發生的時候,她一眼就能看明白周翠琴的心思。

比方說她在外公麵前一再的說兒子才是血脈的延續,比方說她在舒曉明麵前總說欠了兒子,比方說,她經常用舒安寧的聰明來襯托安平的蠢笨,讓人心生憐惜……

有好多的比方說。

舒安寧不是不知道,不是不明白,隻不過,因著某些事對安平和周翠琴的愧疚,她裝作不知道,裝作不明白罷了。

難得糊塗,一直是她麵對周翠琴最想用也是最常用的對待方法。

然而,是人總會有貪念,奢望自己求而不得的東西。

所以,她沒有告訴周翠琴,外公雖然提過要把仁愛醫院給她,但是她私下拒絕了,而且從來沒準備要過,隻是掛著副院長的名義,替外公打理醫院罷了。

以後,等安平能夠獨當一麵,無論是舒家,還是周家的東西,她一分都不會要,全部交給弟弟安平。

她沒有說這些,就是因為潛意識中想看看,周翠琴到底對她有多少的真心和愛護。

“你外公提過,你不知道拒絕嗎?”

周翠琴皺了皺眉,一句話打破了她心底對母愛的奢望,“你是女兒身,早晚要嫁到別人家裏,難道你想帶著外公的醫院到別家,把你外公一生的心血送給別人?”

舒安寧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無力的解釋,“我沒有這樣想過。”

“那你是怎麽想的?”周翠琴手拍在沙發上,好像開始生氣的樣子。

“我告訴你,你是女人,以後嫁個好的老公,吃喝不愁就行了,別想著拿娘家的東西到婆家去,免得讓人知道了,以為你嫁不掉倒貼!”

舒安寧沒想到她會這麽直白,怔怔看著她,感覺心,有點疼。

倒貼?

這話聽起來真刺耳。

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放心吧,媽咪,夜風有錢,他不需要我倒貼的。”

“夜風很有錢?”周翠琴眼神閃了一下,把腿放下來,輕輕歎了口氣,“安寧啊, 你長點心眼吧。”

“男人有錢就變壞,這話不知道被多少人證實了,你可別被他給騙了,傻傻的什麽都相信他說的。”

“我跟你講啊,對男人,你不能太信任,回頭把夜小子喊過來,我跟他說說,你們最好在婚前做個財產登記,省的以後他對你不好,用手段讓你淨身出戶。”

她語氣惆悵,話語真誠,好一個為女兒擔憂的母親。

但她怎麽就沒想想,一方麵不讓舒安寧帶任何東西去夜家,一方便又要讓兩人婚前財產登記,如果舒安寧登記的時候什麽都沒,以後離婚不就更可能淨身出戶?

“媽咪……想多了。”今天的舒安寧,突然發現自己真心不會聊天,因為,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麽聊下去了。

正在這時,安平從外麵走進來。

“姐!”他的出現,打斷了兩人之間比較怪異的氣氛,也讓舒安寧悶在胸口的一口氣有時間散開。

“安平,今天感覺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畢竟是她的弟弟,她還是非常關心的。

他跑到她身邊,親熱的挽著她手臂坐在她身旁,“我沒事,你今天怎麽有空回來了?”

“想我了?”舒安寧笑笑,“以後想我的時候打電話給我,我隨時回來陪你。”

“真的?”他驚喜的瞪大了眼睛,越發顯得眼神清澈。

舒安寧喜歡看他單純的樣子,點頭,“真的。”

她自己都沒發現,麵對安平,她的神態比麵對周翠琴真誠和自然多了。

周翠琴見兒子和她親親熱熱,心裏吃味的不得了,對他招手,“安平,過來。”

他正和舒安寧說的高興呢,屁股都沒抬一下,“什麽事情啊媽咪,沒看到我在和姐姐說話嗎?”

這種不自覺帶出的嫌棄意味,讓周翠琴心傷了,她不由得遷怒,看向舒安寧的眼神含著不悅。

但她在兒子麵前一貫是慈祥的、溫柔的,所以把怒火壓在心裏,溫和的道,“沒什麽大事,媽咪就是想問問你,你怎麽一個人上來了,剛才不是和你蓮妹妹一起下去玩的嗎?”

發現舒安寧因為“蓮妹妹”三個字微微的皺眉,她自以為找到了舒安寧軟肋,故意加了一句,“你蓮妹妹呢,怎麽沒和你一起上來?”

舒安平歪頭想了一下,才道,“哦哦,想起來了,蓮妹妹剛才碰到了一個肚子好大的女人,她們在聊天,蓮妹妹讓我先上來了。”

畢竟病好了沒多久,他說話還有些像孩子。

“肚子好大的女人?是懷孕的人?”最後一句話周翠琴似在自語,本沒準備他能回答。

誰知他點點頭:“嗯嗯,我聽到蓮妹妹說她懷孕了。”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這句話,舒安寧心裏咯噔一聲,眼皮無緣無故的突然跳了幾下。

她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這個懷孕的女人,可能會給她平靜的生活帶來波瀾。

周翠琴瞥了她一眼,好像對那個女人很有興趣,問他道,“你蓮妹妹和大肚子的女人認識嗎?”

“我不知道,應該認識的吧。你問這個幹嘛?”他好幾天沒看到舒安寧,有好多的話想跟她說,一點都不想聊陌生人的事情。

又怕周翠琴問動問西,幹脆拉著她往自己臥室走。

“姐,我給你買了好多的毛絨狗狗,你跟我去看看喜不喜歡。”

他的姐姐喜歡毛絨公仔,就算他以前智力如同孩子,他也能記得。

以心換心,所以舒安寧才會把治好他當成畢生努力的目標之一。

如今,目標實現,看到弟弟活蹦亂跳的,講話也比以前成熟了一些,發自內心的高興,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是嗎,那我去看看。”

她對周翠琴招呼一聲,跟著他進了臥室。

然而她萬萬想不到的是,等她再出來的時候,天變了,人,也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