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安寧雙眼無神,跌跌撞撞的走出,被一雙修長的手扶住。

男人手臂有力,容貌俊美,一雙桃花眼瀲灩生情。

她一驚:“夜?”

她還未站穩,便被另一道香風襲擊,手臂被人緊緊的抓住,“醫生,我兒子怎麽樣了?”聲音恐慌急切,帶著為人父母最真摯的擔憂和關切。

“伯父、伯母,她不是醫生!”發絲淩亂的沈豔疾跑過來,指著她,尖聲道,“她是罪魁禍首,夜少就是為了救她才被車撞的!”

“我兒子呢,我兒子怎麽樣了?”抓住她手臂的手緊了又緊,如同鋼鐵纏繞,疼的舒安寧額上冷汗直流。

麵對恐慌失措,頭發淩亂的穆慈,舒安寧心中有愧,看著她被淚水模糊的妝容,她忍痛鞠躬,“阿姨,對不起……”

“啪!”穆慈重重一巴掌打在她臉上,美目中是歇斯底裏的瘋狂,怒吼著,“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是醫生,是醫生!我兒子沒出來,你出來幹嘛,你給我進去!進去!”

她用力的推搡舒安寧,若非夜正新及時扶住,舒安寧非摔倒不可。

“穆慈!冷靜一點,別失了身份。”夜正新溫聲勸阻,卻讓穆慈更激動,“我兒子命都快沒了,我怎麽冷靜,還要什麽身份!”

她恨恨的盯著舒安寧,眼神凶狠的能把人吃掉,“我不管你是醫生還是罪魁禍首,我兒子在裏麵,你就不能出來!既然他為了救你受傷,你必須守在他身邊!如果他死……也要看著喜歡的女孩死!”

“嗚嗚嗚……”她突然鬆開舒安寧,沒了強勢和凶狠,捂著臉痛哭,“我求求你,你進去陪他吧,我不想他死在冰冷的手術**時,身邊連喜歡的人都不在!”

已經從沈豔口中知道夜風傷的有多重,穆慈知道救活他的機率太低太低,很可能就是奢望,但,她是母親,不能放棄,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都不會放棄!

她發泄,她瘋狂,但她母愛無邊!

無論是自欺欺人還是真有希望,她都願意求。

舒安寧是以醫生的身份也好,以夜風愛人的身份,都能給他一份求生的希望吧?

所以她當即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來,給她叩頭,“我求求你,進去吧,無論是救他,還是陪他!”

夜正新攔擋不及,單膝跪在地上,抱住她身體,聲音沉痛,“你這是做什麽,不是為難孩子嗎!生死有命,兒子既然選擇了救人,就該料到會有不測的可能,你……”

“叔叔、阿姨!”舒安寧“噗通”一聲也跪在地上,忍住刺骨的痛和眼中的淚,垂著雙手,發誓般道,“我會救他!”

就算廢了雙手,也要他安然無恙!

夜正新抬眸看她:“你真的是醫生?”她看起來那麽的小,像十五六歲花季的少女,能有多高的醫術?

“相信她,她可以。”穆院長疾跑過來,胖胖的身體成了累贅,跑到近前時,彎腰雙手撐在膝蓋上,粗粗的喘氣,“她是這家醫院院長的外孫女,二十四歲, 醫術精湛,快讓她進去。”

轉臉,對上周豐仁麵無表情的臉,點頭招呼,“周院長,丫頭怎麽沒進去?”

見過生死的院長就是不一樣,麵對緊急情況,總是比普通人多一分鎮定從容。

周豐仁重重的歎了口氣,臉色十分的不好。

人都是有私心的,任誰看著當眼珠子一樣疼的外孫女被人揪住痛打,臉色也不會好,但,誰讓人家是自家的救命恩人呢,隻能承受。

穆院長看到舒安寧臉上的紅腫,不用猜都能知道是怎麽回事,也歎了口氣,“我妹妹衝動了。”

他拉起舒安寧:“丫頭,情況怎麽樣,我外甥他……還有救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盯在她身上。

舒安寧直起身,深深的看了眾人一眼,他們眼中有恐慌,更多的是祈求!

“會有救的!”她不忍再看,轉身麵對周豐仁,淚水在眼中旋轉,“外公,幫我!”

“唉!”周豐仁又歎了口氣,心疼的摸摸她的腦袋,“我知道你一定會這麽要求,已經準備好了。”

他拿出針包:“袖子擼起來。”

舒安寧抬手去挽袖子,手指顫抖,幾次都沒成功,額角瞬間又被汗濕一片。

夜正新發現異常,小心的為她挽起袖子,當看清後,饒是鎮定的他也忍不住一驚。

隻見她原本纖細的手臂被簡單用紗布裹了一圈,但仍能看到腫了起碼有原本的兩倍粗。

拆開紗布,右手臂上一道十公分左右的傷口猙獰的咧著嘴,露出翻飛的血肉,而整個左手臂不正常的扭曲。

因為原本的衣袖寬大,她又自己草草包紮了一圈,才沒被人發現,隻有熟悉她的向陽才知道。

周豐仁氣的眼都紅了:“傷成這樣你也敢進手術室,不怕出醫療事故!”

“外公,我心裏有數!來吧,我保證沒事!”

“你!”周豐仁狠狠瞪她一下,滄桑的眸子微微發紅,狠心用雙手捏住她手臂的兩處,一拉一扭一推,隻聽“哢擦”一聲,錯位的手臂被扶正。

舒安寧痛的臉無人色,唇角發顫,艱難開口,“繼續!”

周豐仁也是心疼的不行,但想到生死未卜的夜風,隻能狠下心來,最後問一句,“決定了?哪怕這是你最後一次救人,從此以後右手廢掉,再也當不了醫生?”

“是!”

她回答的堅決,夜正新卻疑道,“什麽意思,手為什麽會廢掉?”

周豐仁沉痛不語,撚起銀針,根根細如牛毛,長短隻有成人的指甲蓋長。

他左手握住舒安寧手臂,右手快如閃電,“唰唰唰”手起針落,十幾根銀針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紮進了她的手臂,夜正新想阻止都來不及。

劇烈的疼痛讓她咬破了下唇,染上滿嘴的血腥味,雙腿驟軟,如果不是被夜正新從背後緊緊抱住體,她必然已經狼狽的跌倒在地上。

好似不太習慣他人的碰觸,舒安寧僵硬,見她牙關緊咬,夜正新將人打橫抱起放到椅子上,皺眉問,“這是在做什麽?”

周豐仁握住她手腕不敢放鬆,“看看你就知道了。”

剛說完,就見舒安寧渾身顫抖,冷汗嘩啦啦的流,而腫脹的手臂卻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消腫,翻飛的皮肉內斂,不再那麽的猙獰。

周豐仁用特大創可貼把她傷口貼上,靜靜等待。

兩分鍾後,手臂恢複正常粗細,她也恢複平靜。

他又從小瓶子中挖出一塊透明防水膠狀物,

均勻的塗在她整條手臂和手上,薄薄一層,好似重新換上了一層新的肌膚,可以有效隔絕傷口流出的血液。

做完這些,舒安寧快速放下袖子,站起身,看了眾人一眼,道,“我從醫至今,共做過大大小小九百八十九個手術,從未失過手,今天也一定會成功!”

轉身,進入手術室。

穆慈淚含期待,“她進去,我兒子是不是就能得救?”

穆院長深深的看了眼仿佛瞬間老了十歲的周豐仁,心情沉重,拍拍她的手,“放心,會沒事的,他不像短命的人。”

他挪到周豐仁身邊,扶住盯著手術室門不動的他,“別擔心,丫頭是我見過的醫術做出色的孩子,不會有事。”

周豐仁苦笑一聲,他們隻是聽說,並沒有親眼所見,根本不知道夜風的傷有多重,但他知道,那幾乎可以判定死亡的傷勢,怎可能被救回,除非奇跡發生!

沉默的等待,是心焦的,必須說些什麽來分散注意力。

穆慈不斷的祈求老天中,夜正新走過來,對周豐仁致歉,“家人救子心切,剛才有點過激,周伯伯請見諒。”

理智上說,夜風是救了人,但那是他自願,沒人逼他,不能因為他救人受傷嚴重就要遷怒被救者,若是這樣,還不如不救。

雖然他也心痛如絞,仍能保持一分冷靜,哪怕兒子躺在手術台上生死不明。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周豐仁麵帶灰色,勉強維持住禮貌的平和,“救命之恩大於天,於情於理我們都欠你,別說打幾巴掌,就算打到半殘,我也絕不會出手阻攔。”

因此,剛才他才會冷眼旁觀。

不是他不心疼舒安寧,是因為欠了人家一條命!

夜正新沉浸商場幾十年,當然能看出他言語的真誠,更加佩服他的人品,“剛才丫頭她……”

“她的手臂骨裂嚴重,肌肉**,神經不受控製,根本無法做手術,很容易出醫療事故。”

“那你們還敢讓她給我兒子手術!”剛平靜一點的穆慈聞言尖聲怒道,“哥哥!我不懂你也不懂嗎!居然看著她進去禍害兒子,不行,我要進去攔住她!”

不等人反應,直直的往手術室中衝,幸好被夜正新攔腰抱住,“穆慈!”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可違逆的威嚴,饒是穆慈被衝昏了頭腦也不敢再鬧,隻能大聲的哭啼。

周豐仁像沒看到一樣,仍舊盯著手術室的門,繼續道,“我周家祖上,出了幾代禦醫,據說再往上數,還曾做過華佗的藥童,真假不知道。不過留有一本針對各種疑難雜症的偏方和針灸用法的手劄確是真的。”

他蒼老的臉上在瞬間添了幾道皺紋,皮膚抖動,握著針包的手也輕微的顫抖,“我對不起祖上,毀了周家最具天賦的傳人,也可能是最後的繼承人!”

幾人對視一眼,穆院長坐到他身邊,胖胖的蘿卜手放到他手臂上,不輕不重的按摩,“你那針灸是不是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可以瞬間讓人恢複,但後遺症很大的那種治法?”

“輕者手殘,重者整個手臂直接萎縮,非截肢不可,能複原的可能性不足萬分之一!”

欠下的周家承情,安寧的付出他也不會隱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