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曉覺得自己肚子裏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消失,方才紅花水也不小心進了鼻子一些,她隻覺得鼻腔和口腔都火辣辣的疼,差一點喘不過氣來。
她感覺到什麽東西從自己肚子裏流出去,然後從自己體內流出,染紅了整個腿和整個地麵。
她的孩子,就這麽沒了。
“我的孩子……”這回,張春曉是真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被徹底揉碎了。她默默地流著眼淚,仿佛不敢相信這個結局一樣。
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果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仿佛被那痛楚撕裂了一樣,仿佛什麽力氣撕開她的肚子,而且再也無法愈合。
“我的孩子……”她的眼中止不住地流出了淚水。
“喲喲喲,沒想到傲氣的皇後娘娘居然也會流淚,真的是大開眼界了!”這對於田美美來說,無疑是最痛快的了。她狂笑不止,仿佛是得到了某種慰藉一樣。
“皇後娘娘,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啊!”田美美的臉上仍舊是獰笑,仿佛將自己的痛苦和痛楚,全部跟著一起發泄了出來。
“你體會到了吧,一無所有的痛苦!你體會到我當時失去孩子的感覺了嗎?!”田美美厲聲問道,似乎語氣中有些悲傷。
張春曉站在同為母親的角度上,的確是很同情她的遭遇,甚至覺得她很可憐,對她的確是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的確是很可憐。
然而這隻是一小部分,她更多的是恨,是悔,是想要置她於死地。當初她流產,若不是自己及時發現,她早就死於荒野。若不是她,她也不可能獲得新生。而且真正殺死她孩子的人是曆清子,她卻總是彎彎繞繞把罪責全部推給她。
她張春曉憑什麽被這麽對待?!憑什麽被這麽恩將仇報?為什麽她當時會對她好好?
“早知道當初就該讓你死在田地裏麵!”張春曉咬緊牙關,眼睛裏全是仇恨。
“可是現在都晚了,皇後娘娘,您要怪,還是怪天不公吧,”田美美笑著對張春曉說道,言語之間滿是挑釁,畢竟現在的張春曉,是絕對不可能做出什麽事的,“您現在,沒有了父母家人,朋友也離散,孩子也沒了。”
“一會兒,可能你麵前這兩個人也將不複存在了。白家的人會掃平一切,到時候,你深愛的皇上,可能也會成為刀下冤魂了。現在,他估計就在上林苑,和白家的人拚死抵抗吧?可惜啊,也抵抗不了多久了。”
田美美張狂地獰笑著,在她的身上,仿佛隻能看見大仇已報的快意。
張春曉反而安靜了很多,隻是默默地觀望著。
是這樣嗎?
那好啊,她悄悄地開始積攢自己剩下的力氣。
如果她毀掉了自己的一切,如果真的像是她說的那番的話。
那麽,你就給我陪葬吧!
張春曉忽然暴起,一把將自己左邊的人打翻在地,同時從自己懷中亮出匕首,將右邊的人一刀斃命。她一揮刀,也砍斷了左邊的人的脈搏。
她不顧自己肚子裏麵的幾乎要使她暈過去的痛楚,隻是不顧一切地揮刀,不顧一切地將衝想自己的人一個一個斬在刀下。
多一個人給自己陪葬,也好。
“田美美!你毀了我一切,我必然也會毀了你!”張春曉怒吼著,仿佛已經瘋掉。她瘋狂地衝著田美美衝了過去,刀尖直直刺入她的肩膀。
田美美捂著肩膀開始尖叫起來,其餘的人連忙上來幫忙。一個大漢一腳把張春曉給踢飛。張春曉捂著剛剛中招的肚子,一口鮮血從口中吐了出來。
“嬸娘!嬸娘!”
崔辰皓不顧一切地哭喊著,太後也不免掉下了幾滴眼淚。然而張春曉頑強地爬了起來,她一把手疾眼快地搶過方才押著自己的人的長劍,緊緊握著,瞪著血紅的雙眼,對著周圍的人。
那些人皆因她手持長劍,不敢往前一步。她臉上也出現了癲狂一樣的獰笑,那是經過了多重打擊之後,顯露出的絕望和瘋狂。
“來啊!我看你們還有什麽招數!今天我就算是死在這裏,也不會讓你們好過的!”那些人是真的恐慌了,紛紛往後退著。現在的張春曉就如同一頭發狂的猛獸,根本就沒有辦法近身。
田美美也有些害怕,但是不免也隻能強撐著。
“你們上啊!還愣著做什麽!”田美美對身邊的人怒吼道,然而那些人仿佛真的怕了一樣,不免趕緊往後退著。
“上啊!一群沒用的東西!”然而肩膀上的疼痛也提醒田美美,這個人真的不好對付。
然而那邊,痛楚真的快要把張春曉給打垮。她皺了皺眉頭,身體往下沉了一點。
真的太疼了。
然而就是這一刻,一個手疾眼快的人,趁著張春曉不備,就衝著她衝了過來。
“給我住手!”外麵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嗬斥,一聽便是男人的聲音。張春曉皺了皺眉頭,這個聲音,她好像是在哪兒聽過。
說時遲那時快,自己麵前的人早就被砍了頭。鮮血四濺,那人的血噴在了張春曉的臉上一些,刺鼻的血腥味讓張春曉不免作嘔。
“文傑?!”張春曉驚愕不已。卻見陳文傑帶了一批人將田美美的人都消滅幹淨,順便救了太後和崔辰皓,控製住了田美美。
得到自由後,太後和崔辰皓忙擁了過來,連忙問張春曉的情況。
“這麽快就結束了?”田美美似乎不甘心似的,她冷笑一聲,似乎也在抱怨自己的命途不濟。
她這一生,就仿佛是個笑話一樣,從生下來到現在,一直落魄,一直身不由己,也一直可悲可笑。
“即將結束。把她給我押下去關起來!”陳文傑冷冷地對田美美說道,一聲令下,田美美就被拖了出去。即使田美美想要反抗,也是有心無力了。
“你是怎麽會過來的?”張春曉現在已經十分虛弱,氣若遊絲地對陳文傑問道。
“等你沒事了我再跟你說吧,你放心,那個被子隻是他們嚇唬你的,阿顏還沒有死,被我們救下了。你要撐住,撐住。”陳文傑急忙對張春曉說道。
“你……”張春曉虛弱地指著陳文傑,氣若遊絲地接著說著,“你把皓兒帶出去,你也出去。”
“你要做什麽?!”陳文傑似乎意識到了什麽,警惕地問道。
“我讓你出去你就出去,你聽不懂嗎?!不然我就以皇後的身份命令你了!”張春曉厲聲對陳文傑說道。
“不行!”陳文傑鐵下心來,就算是張春曉今天說什麽,他也不會離開張春曉一步。他怕自己一不留神,張春曉會出什麽事。
到時候怎麽跟崔忠華交代啊!
“那好,你就從那個櫃子裏,給我把一個黃色的紙包拿出來。”張春曉看著陳文傑,忽然笑了出來。她抬起頭,手指著那邊的櫃子。
“你要做什麽?”陳文傑急切而警惕地問道,然而還是幫她把那個紙包找了出來。
“打胎……”張春曉說著,把那個紙包緊緊攥在手裏。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皆驚愕不已。
“或許還能保住呢?”太後終於忍不住了,眼淚順著眼角流了出來。
“保不住了……”張春曉無奈而虛弱地說著,嘴角似乎湧現一絲苦笑。她自己的身體她知道,這個孩子,的確是跟自己再也沒有關係了。
“春曉……”太後和陳文傑都不知道說什麽,低著頭沉默不語。
“幫我,拿些水過來……”張春曉忍著疼痛,咬著牙對陳文傑說道。
陳文傑立刻接了一壺水過來,張春曉將那紙包裏麵的藥盡數撒入壺中,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劈手奪過茶壺,將那裏麵的水全部灌入了自己的口中。
“春曉!”太後和陳文傑已經泣不成聲。然而張春曉卻跟不在意似的,將茶壺一把扔到了一邊。那茶壺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張春曉虛弱地搖了搖頭,揮了揮手對他們說道:“你們都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不行!”陳文傑開口斷然拒絕。然而張春曉拾起了一片茶壺碎片,死死地抵在自己的頸邊,對陳文傑淒慘一笑,虛弱但堅定地說道。
“不然的話,我會讓你和崔忠華都後悔一輩子。”
陳文傑無奈,隻好領著太後和崔辰皓默默走了出去。
等他們出去以後,張春曉艱難地爬了起來,吃力地走到了桌前,拿出一張紙,執筆蘸墨仿佛想要寫些什麽東西。
“忠華……”她剛寫幾個字,就覺得自己仿佛堅持不下去了。她咬著牙,讓自己接著寫了下去。
她隻覺得自己全身都幾乎要沒了力氣,意識在一點一點抽離自己的身體。
待寫完最後一個字,張春曉粲然一笑,立刻失去了意識,趴在了桌子上一動不動。
外麵的刀光劍影,外麵的喊殺聲,似乎都和她沒有關係了。
她累了,撐不下去了,可能,這一次,真的是要死去了。
這次會不會徹底死掉?張春曉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