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到市集上買了衣服,上官玉兒換下夜行衣,高羽換下襤褸的布衫,俱是平常打扮。

天黑時分,他們來到鎮上最大的客棧。玉兒道:“哥哥,這家客店不錯,咱們今晚就在這歇息吧。”高羽道:“也好,累了這麽些天了,今天就好好歇歇。”倆人進得店來,店小二趕緊上來招呼。高羽道:“小二哥,要一間上房。”

小二答應著,並不動。

高羽笑了笑,道:“少不了你的。”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道:“夠了嗎?”小二接著,忙道:“夠了,夠了。”向內喊道:“上房一間。”領著他們上樓去。高羽道:“有什麽拿手好菜,來上幾樣,送到房裏來。”小二道:“好勒。我們這的蓮花魚是一絕,小爺您嚐嚐?”高羽道:“恩,再來幾樣甜品。”小二道:“您等好吧。”轉身要走。高羽道:“我們兄妹年少,要糊弄咱們可容易得很呢。”小二忙陪笑道:“瞧您這話說的。小爺一看就是見過大場麵的人,小的們就是有倆膽,也不敢糊弄爺呢。”高羽道:“知道就好。去吧。”小二這才離開。不一會,飯菜送了上來。倆人幾天沒好好吃東西,很快掃光了。

玉兒拿起甜點嚐了嚐,道:“這個味道不錯,哥哥你吃啊。”高羽道:“你先吃著,我出去看看。”玉兒道:“我也去。”高羽道:“怎麽不聽話了。你在屋裏呆著,我馬上回來。”玉兒道:“你不會自己走了吧?”高羽道:“你再不聽話,我就走。”玉兒吐了吐舌頭,道:“我在屋裏就是,你快回來,要不然沒點心吃了。”

高羽出門四處察看,到拐角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進到房間裏,不自覺跟了上去,聽到裏麵有人說話,躲在窗下偷聽。

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怎麽沒見你們莊主?”有人答道:“我們莊主並兩位師兄正在全力搜尋那兩人,所以命小的在此恭候兩位前輩和這位小姐。莊主說先請三位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午時莊主就能趕到。”那蒼老聲音道:“怎麽還沒那倆個小娃娃的蹤跡?”那人答道:“兩個小鬼精的很,不知道藏哪了。”

忽聽“啪”的聲響,似是有人重重拍了桌子。另一蒼老聲音道:“範錫啊範錫,你年紀一大把了,連這點小事也辦不好,歲數都活到狗身上了,不如改叫飯桶吧!”

高羽在窗外聽著,差點笑出聲來。

那人道:“我們莊主說,無論天涯海角,總要把那兩個小鬼捉回來。”那蒼老聲音冷哼了聲,道:“天涯海角?隻怕我們等得起,水掌門沒那個耐心。”先前那蒼老聲音道:“師弟,何必跟他動氣?掌門這次讓月寧一塊來,就是讓她曆練曆練,我們何不聽聽月寧怎麽說?”一個女子說:“兩位太師叔在此,月寧怎敢多嘴?”

高羽聽到這個聲音,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太師叔道:“都是自家人,什麽敢不敢的,但說無妨。”水月寧道:“以我之見,還是兵分兩路。兩位太師叔和我留守東來莊,為第一路。範莊主和莊內好手,為第二路。邪刀在江湖上久負盛名,想來並不是無能之輩。那位小姑娘說後日邪刀要來血洗東來莊,有兩位太師叔坐陣,邪刀定不會討到什麽便宜。與此同時,第二路人馬繼續搜尋。範莊主熟悉周圍地形,必定事半功倍。那小姑娘若是使詐,有第二路人馬,不至於讓他們跑了。”太師叔道:“此法甚好,就這麽辦吧。你去告訴範錫,讓他不必來接我們,捉住那兩個小鬼才是正事。”那人答應著,退了出來。

高羽回到房內,暗想悉峴山怎麽會插手?莫非那個掌門便是悉峴山的掌門,水月寧之父水逸?

玉兒見他心事重重,道:“發生什麽事了?”高羽道:“沒什麽,不過是見到幾個東來莊的人。”玉兒大驚,道:“我們快走吧。”高羽道:“不忙。東來莊的那些人做夢也不會想到咱們就在他們眼皮底下,還是早點睡吧,免得驚動了他們。”玉兒道:“好吧。”她指了指床道:“我睡這邊,哥哥睡這邊。”高羽道:“你睡在**,我睡在地上就行。”玉兒道:“為什麽呀?睡在**不舒服嗎?”高羽紅了臉,道:“男女有別,你不知道嗎?”玉兒道:“我小時候都是跟爹爹睡在一張**的。”高羽道:“那不一樣。”玉兒道:“怎麽不一樣?哥哥和爹爹,都是玉兒的親人。”高羽撓撓頭,道:“這個嘛,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快睡吧。”

當晚兩人一個睡在**,一個橫睡在房門口。第二日,兩人在房中吃過早飯,等水月寧一行人走後方才上路。

中午時分,兩人到了處山林。高羽道:“我們就在這裏略作歇息,吃過午飯再上路。”玉兒答應著,閃身跑了出去。

“昨天隻是看了她的背影,沒見正臉。再相見時,她還認不認得我呢?不知道這個東來莊是什麽來路,怎麽會跟悉峴山扯上關係?”高羽正在煩惱間,聽玉兒高喊:“哥哥快救我。”

高羽暗驚,心道:“難道被東來莊的人發現了?”他手執長劍,朝玉兒的方向疾奔。玉兒見高羽過來,忙躲到他背後,驚恐的道:“蛇!蛇!”

高羽定睛看時,有條手臂粗的紅蛇速迅遊來。紅蛇停在高羽麵前,立起身子,拳頭大小的腦袋上張著蛇嘴,吐出黑色的信子,露著森森的毒牙,

“嗤嗤”的聲音讓高羽渾身起雞皮疙瘩。

高羽道:“玉兒快退後。”紅蛇知有人移動,立刻身子一縮,接著如箭般射出。高羽側身,手中鋼劍照著蛇腦袋砍了下去。 “鐺 ”的一聲,火星四濺。

紅蛇落地後雖未受傷,卻有些吃痛,身子越來越紅,仿佛被激怒了。高羽見鋼劍不能傷它分毫,不禁駭然。紅蛇吃了虧,不敢貿然攻擊,不住的探身,突然噴出一道毒液。高羽趕緊向後躍起,紅蛇身子又猛的躥出,趁高羽淩空之機發難。高羽應變極快,運轉真氣,鋼劍拉著他在空中移動了半個身位,方才避過紅蛇。

高羽罵道:“好個畜生,還敢暗算我!”揮動長劍,與紅蛇鬥在一處。紅蛇時時挨上幾劍,仗著皮厚,並無大礙。倒是它偶爾噴出的毒液,令高羽手忙腳亂。

玉兒此時以定下心來,道:“哥哥,我來幫你。”高羽急道:“玉兒別動,看我怎麽收拾它!”玉兒隻好握著軟刀繼續觀戰。高羽心道:“我辛苦修行十多年,又得師祖指點,竟然連條蛇都打不過,真是丟人。”氣惱中下手越來越重,連催真氣,鋼劍化為劍影,將紅蛇圍住。

紅蛇忽然擺尾,將鋼劍撞得斜飛出去。高羽指撚劍訣,鋼劍直直的刺下。這招本是太上法訣中的基本招式,仙人指路,是將灌注真氣兵刃直刺而出。高羽把它略作變通,將由前至後改成由上而下,並將部分真氣凝於劍尖,另一部分真氣推動劍柄。此招果然有效,鋼劍刺入紅蛇蛇頸處,將蛇釘在地上,直沒劍柄。紅蛇扭動著身子,過了許久方才沒了動靜。

玉兒挪到紅蛇邊上,用刀挑了挑蛇身,道:“死了。”高羽長舒口氣,道:“這東西還真不好對付,你是怎麽惹上它的?”玉兒道:“我到草叢裏想抓條蛇給你弄個蛇膽吃,不知怎麽就招上它了。”拿刀在蛇身上劃了幾下,道:“它皮這麽厚,蛇膽是取不著了。”

高羽拔出鋼劍,看著上麵的汙血,道:“我們走吧,蛇膽不要了。”忽聽有人說道:“這麽好的東西,不要了真是可惜。”高羽玉兒回頭,見一個書生站在那裏。書生白色的長袍發黃,卻很幹淨,身後斜背著柄劍。

玉兒道:“什麽好東西不要了?”書生道:“你們不知道嗎?”玉兒道:“知道什麽?”書生道:“對了,要是你們知道,又怎麽會不要?”玉兒道:“有話快說,你這個人還真是羅嗦。”高羽道:“玉兒不得無禮。這位前輩,小妹年幼,請勿見怪。”

書生道:“書讀的多了些,自然有些羅嗦。這位姑娘原說得沒錯。”他打量著高羽和玉兒,道:“你們當真是兄妹?”玉兒道:“當然是了。”書生道:“我還當是私奔的小情人,看來是在下錯怪了兩位。”玉兒道:“要是我們真是私奔,你會怎麽樣?”書生道:“在下不才,讀了幾本聖賢書。若兩位真是私奔,在下必以聖賢禮節勸導兩位。”

玉兒見他好玩,道:“要是我們不聽呢?”書生道:“那在下天天給兩位講些聖賢之理。”玉兒還想問,高羽道:“好了玉兒,不要再胡鬧了。剛才這位前輩說有些事我們不知道,不知可否指教?”書生道:“指教不敢,不過說出來大家知道一下罷了。”

書生指著紅蛇道:“兩位可知這條蛇的來曆?”高羽玉兒都說不知。書生道:“據《奇物誌》記載,此蛇名叫金五尾蛇。”玉兒道:“怎麽叫這麽個怪名?”書生道:“姑娘仔細看看它的尾巴。”玉兒蹲下細細觀看。書生道:“可有什麽不同?”玉兒道:“它有五條小尾巴,而且都是金色的。”書生道:“現在姑娘知道它為什麽叫金五尾蛇了嗎?”玉兒點點頭。

書生繼續道:“金五尾蛇身赤紅,鱗如鐵,膽色靛,肉味美。”高羽道:“鱗如鐵?怪不得這麽難對付。”書生又道:“在蛇頸上有一分寬的一圈白鱗,白鱗比紅鱗稍軟。這位小兄弟那一擊雖厲害,卻不至於刺穿紅鱗,大概是刺在這圈白鱗上。”玉兒看了看,道:“真是這樣啊。”書生提起蛇尾,道:“小兄弟把你的劍借我用用。”高羽將劍柄遞給他,書生道:“想取蛇膽,先要把蛇鱗刮了去。”他麻利的刮下蛇鱗,取出蛇膽,遞給玉兒,道:“金五尾蛇的蛇膽比尋常蛇的好些,不過用來吃可有點暴殄天物。”玉兒道:“那用來做什麽?”書生指了指係在腰間的葫蘆,道:“泡酒。”

高羽道:“這樣的好東西的確不該浪費,蛇膽就請這位前輩泡酒吧。”書生道:“當真?金五尾蛇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玉兒老大不願意,道:“我們好不容易才把蛇殺了,怎麽把蛇膽輕易送人。”高羽道:“要不是這位前輩指點,我們怎麽能知道這蛇的來曆,又怎麽能取出蛇膽?”玉兒道:“哥哥都這麽說,那就給他吧。”

書生大喜,道:“兩位厚禮,卻之不恭。”他把蛇掛在樹枝上,將蛇膽塞進葫蘆裏,道:“蛇膽隻是其中一寶,還有一寶,可供我們三人享用。”玉兒好奇道:“什麽?”書生指了指掛在樹枝上的無頭蛇,道:“兩位去找些幹樹枝來,我們來個烤蛇肉。”

玉兒童心大起,趕緊去找了些幹草樹枝。

書生把蛇分成三段串在樹枝上,然後從葫蘆中倒出些許烈酒,將肉洗淨,道:“金五尾蛇毒液霸道,肉中難免沾點毒性。用它的蛇膽泡過的酒衝洗,不僅可以去其

毒性,而且可以使肉更加鮮美。”

書生指指樹枝,手做個燃燒狀。高羽會意,取出火折點著樹枝,三個人便圍坐著燒起蛇肉來。

玉兒道:“金五尾蛇這麽多寶貝,你幹嘛不等我們走了自己留著?”書生道:“這等有辱斯文的事,萬萬做不得。”玉兒道:“你這個人還真是酸得很。”書生無奈的笑了笑,道:“烤好了,涼了就不好吃了。”高羽咬了一口,道:“肉嫩味美,果然好吃。”書生遞上酒葫蘆,道:“來口酒?”高羽遙遙頭,書生嗬嗬笑了笑,喝了一大口,道:“美酒佳肴,在下忍不住要吟詩一首。”玉兒道:“吟什麽詩,我們又聽不懂,不如給我講個故事吧。”書生道:“也好。那我就給兩位講個孝子的故事。”

書生興致勃勃的說著,卻聽有人道:“師父,他們在這。”高羽大驚,拉起玉兒道:“快走。”

“小子,哪裏走!”範錫大喝一聲,人影一閃攔在高羽麵前。高羽冷冷的盯著範錫,道:“你就是東來莊莊主?”範錫道:“算你識相。快把東西交出來,饒你不死。”高羽附耳對玉兒道:“呆會我動手拖住他,你快跑,去找你爹爹來。”他對範錫冷笑道:“東西在我這裏,有本事來取,可別再讓別人叫飯桶!”

範錫臉色漲紫,眼中噴火,挺槍便刺,上來就是殺招“星刺”,銀光如幕,閃電般刺向高羽要害。高羽無從躲避,眼看要命喪當場,卻見一物什飛來,撞在範錫手腕上。

範錫跳開,驚恐的看向物什來的方向,隻有個書生站在那裏,肅聲道:“尊駕是誰?”

書生歎道:“真是大煞風景,好好的興致讓你給毀了。俗話說君子動口不動手,這位小兄弟既便是得罪了老兄,你老兄也不至於下這麽狠的手吧。”範錫道:“悉峴山屬下東來莊捉拿小賊,還望閣下莫要趟這個混水。”書生臉色一變,道:“聖人說‘威武不能屈’,老兄想拿悉峴山來壓我,忒小瞧人了。我不管你是東來莊還是西去莊,今天這趟混水我還趟定了。”

高羽道:“前輩的好意晚輩心領了。不過悉峴的人很快就來,晚輩隻求前輩告訴江湖上的人,邪刀的女兒給東來莊的人捉住了便好。”書生驚道:“邪刀的女兒?這個丫頭是邪老刀的女兒?”高羽道:“不錯。”書生道:“故人之後,那更加要管。小兄弟不要慌,就是水逸那家夥親來,我照樣管得。”他指著範錫,道:“小老兒,回去問你的主子,連兩個娃兒都不放過,還要不要臉。”

範錫大怒,招呼李昌海陳忠齊出手。他將真氣注入銀槍,銀槍變成亮紅色。陳忠李昌海在範錫左右結“疾風印”,“風火輪”合三人之力,呼呼的朝書生滾過來。書生淡淡的看著三個人的陣仗,就像看孩子玩鬧。高羽心卻提到嗓子眼,叫道:“前輩小心!”書生麵前突然騰起個兩人高土浪,一個俯衝把“風火輪”打的入地三分。

範錫臉色“唰”的變白,恭敬道:“多謝手下留情。尊駕高人,我等不是敵手。敢問尊駕高姓大名?好叫我們輸得心服口服。”書生道:“我的名諱,不提也罷。你們既然知道不是我對手,還不快走,難道要我說出幾句好聽的話嗎?”範錫揮揮手,道:“咱們走。”

玉兒道:“沒想到你個說話酸溜溜的書生打起架來可真不含糊。”書生笑道:“邪老刀邪裏邪氣的,養了個女兒也是人精。”他想了想,道:“邪老刀有個女兒是不假,怎麽又冒出個兒子來?”

高羽苦笑聲,把如何救得玉兒,為何與玉兒兄妹相稱說了一遍。

書生向高羽做個揖道:“小兄弟乃真高士也。”高羽不明所以,趕緊向書生回禮道:“前輩這可是折殺晚輩了。”書生道:“小老弟著實令人敬佩,以後我可不能在老弟麵前講聖賢之禮了。”玉兒奇道:“為什麽?”書生道:“班門弄斧,不讓人笑掉大牙才怪。”玉兒道:“這麽說你是服了我哥哥了?”書生道:“佩服,真心佩服。”玉兒道:“你個酸書生,倒是挺痛快。對了,你怎麽會認識我爹爹?”

書生道:“你爹爹沒跟你提過我?”玉兒道:“這就奇了,我又不知道你是誰,怎麽會知道爹爹有沒有跟我提過你?”書生道:“有道理。我嘛...”書生頓了頓,道:“你知道一線穀比武的事嗎?”玉兒道:“知道啊。你...難道你是神劍?”書生道:“正是區區。”

玉兒打量了他一番,搖頭道:“沒看出你神在哪。”神劍道:“我乃凡胎肉體,怎麽敢稱神?那隻不過是江湖的朋友抬愛,往在下臉上貼金罷了。”高羽道:“不知前輩要往何處?”神劍道:“當然是去跟邪老刀一較高下。”

高羽大喜,道:“前輩可否帶玉兒同去?”神劍道:“有何不可?”玉兒道:“有神劍跟我們一塊,就不怕東來莊那些家夥們了。”高羽道:“玉兒跟前輩在一起,晚輩也就放心了。晚輩還有些事,就此告辭。”玉兒急道:“哥哥你要去哪?你說過要陪玉兒去找爹爹,現在卻要反悔,我不依,我不依。”神劍道:“小老弟還是跟我們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個說話的。”

高羽想神劍這麽厲害,邪刀自然不會差,能見到高手過招實屬有幸,而且還有些不舍玉兒,道:“那就有勞前輩帶我去開開眼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