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止能看出楚伯承對她的不滿。
然而,這麽多年她和楚伯承沒見過一麵,她也是大人了,做不出像小時候一樣,跟楚伯承那樣親近。
再者,男女授受不親。
她還是稍微避嫌一點兒的好。
婆子拍了拍胸口,然後催促道:“表小姐,咱們得快些,不要讓夫人等久了。”
“是。”
薑止隨著婆子去了督軍府最偏僻的一棟小洋樓門前。
敲門後,有傭人過來開門。
客廳中央,真皮沙發上,一個美豔婦人正在喝茶。
這麽多年過去,薑止至今都不敢忘楚雪螢的長相。
就是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讓人下毒殺了她的姆媽。
薑止低著頭,藏在袖底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楚雪螢上下打量著薑止,隨後笑道:“這是阿止吧,都這麽大了。”
“夫人安好。”
薑止低著頭,顯得拘謹發怯。
楚雪螢很滿意。
起初她還擔心,薑止會是個精明的,難以拿捏。
不過現在看來,隻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一副沒見過世麵的小家子氣模樣。
這正中她下懷。
一想到薛蘭音的親生女兒,會成為自己以後的踏腳板,楚雪螢心裏就忍不住得意。
楚雪螢臉上笑意加深,“趕了這麽多天路,累了吧。”
“勞夫人掛心,路上安媽媽很照顧我。”薑止聲若蚊呐。
“去樓上歇歇。”楚雪螢低頭喝了口茶,“明兒我帶你先去老太太那裏請安。”
“是。”
薑止應聲後,婆子安媽媽帶著薑止去了剛收拾好的房間。
房間在背陰麵,很潮濕。
裏麵隻有一張床,和一個簡陋的梳妝台。
但薑止對此並不在意。
她來督軍府的目的,又不是來享福的,她要給姆媽報仇。
楚雪螢這裏暫且放在一邊。
之前被楚雪螢驅使給她姆媽下毒的那兩個傭人,她必須利用楚雪螢,找到她們。
先把那兩個傭人解決掉。
再想辦法對付楚雪螢。
薑止這幾日趕路很累,她睡了整整一晚。
翌日吃過早飯,楚雪螢就帶著她去見楚老太太。
楚老太太見到薑止,忍不住瞧了好幾眼。
她衝著薑止招手,“過來。”
薑止乖順地坐在楚老太太旁邊。
楚老太太伸手挑起薑止的下巴,連連說道:“確實是個美人胚子。”
楚雪螢眼裏閃過一絲不屑。
但麵上還是笑著,“阿止小時候就長得可愛精致,如今大了,長開了,自然漂亮。”
正說著話,外麵傭人喊了一句,“老太太,少帥來了。”
楚老太太道:“快讓他進來。”
傭人掀起簾子。
身穿軍裝的楚伯承,闊步而來。
薑止抬頭看了他一眼。
他褪去了年少的青澀,如今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陽剛。
一身筆挺的軍裝,像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襯得他身量頎長,麵容更加英挺好看了。
薑止莫名心髒漏了一拍。
她垂下頭。
楚伯承卻像沒看見薑止似的,隻跟老太太問安。
楚老太太讓人給楚伯承沏茶,“你很久都沒來祖母這裏了,今天可是破天荒。”
“前些日子軍務繁忙,一直沒能得空給祖母您請安,望祖母見諒。”
楚伯承麵無表情道。
如今整個洛川城,包括整個督軍府,都仰仗著楚伯承。
即便楚老太太是她祖母,也不敢過分嗬責。
楚老太太擺了擺手道:“什麽見諒不見諒的,你整日忙的腳不沾地,隻要你心裏惦記祖母就好,這些都是虛禮。”
楚伯承誰都不惦記,除了某個死沒良心的小白眼狼。
他視線掠過薑止,貌似漫不經心地問道:“這位是...”
薑止起身施禮,靜靜站在老太太旁邊不說話。
楚雪螢沒想到,楚伯承竟然已經把薑止忘了。
她心裏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伯承,你忘了,這是阿止,小時候你可疼她了。”楚雪螢提醒道。
楚伯承扯了扯唇角,“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不過這麽多年沒見了,估計阿止早忘了。”
薑止總覺得楚伯承在陰陽她。
但瞧著楚伯承一臉正經的模樣,又覺得不像。
她幹脆裝鵪鶉,還是低著頭不吭聲。
楚伯承眉心輕蹙。
楚雪螢附和說:“我記得阿止八歲那會兒就回蘇州了,那時候阿止還小呢。”
楚伯承便不再說話,隻是默默喝著茶。
楚老太太覺得奇怪,“伯承,你今日倒是得閑,還能在祖母這裏喝茶。”
“怎麽,祖母還吝嗇給我幾杯茶水喝?”楚伯承放下茶盞。
楚老太太笑道:“平日見你忙,留在這喝茶還是頭一次,你今日若沒事,不如在這吃個中飯。”
“打擾祖母了。”
“你能留在我這裏吃飯,祖母高興還來不及呢,說什麽打擾不打擾的。”楚老太太笑的滿臉褶子。
楚伯承淡淡道:“既然姑姑和阿止也在這,順便一起吃。”
點了點頭,楚老太太說:“人多熱鬧,來人,快去備菜。”
中午,楚雪螢帶著薑止,留在這裏吃飯。
席麵上,楚伯承和老太太說著話。
薑止被夾在楚雪螢和楚伯承中間,隻悶頭吃著飯。
楚伯承偏頭瞥了她一眼,隨手把一隻剝好的蝦放到她碗裏。
他動作很快,老太太和楚雪螢都專注和他說話,沒怎麽注意。
薑止愣了愣,轉頭看他。
楚伯承像是沒注意到她一樣,並沒有看她。
而是邊擦著手,邊和楚老太太說著家常話。
薑止低著頭,夾起蝦,放在嘴裏吃了。
楚伯承勾了勾唇角。
這時,話題突然引到薑止身上來。
楚雪螢道:“我把阿止接來督軍府,是可憐她小姑娘在蘇州孤苦伶仃,不得人照顧。如今阿止也大了,該找個好人家,以後也能有個依靠。”
楚伯承拿著筷子的手僵了僵,又很快恢複如常。
“既然如此,你就替阿止這孩子好好挑挑。”楚老太太對薑止的事情並不感興趣,隨口應付著。
楚雪螢說:“我早就有了人選,雙喜洋行家的李則聞,李少爺,相貌端正,品行也不錯,最重要的是家世好,以後阿止嫁過去不受委屈。”
“你倒是雷厲風行。”楚老太太活了這麽多年,也是個人精,知道楚雪螢在打什麽主意。
不過她懶得戳穿。
薑止名義上是她的外孫女,可到底沒血緣關係,就隨楚雪螢去折騰。
楚雪螢笑了笑,轉頭問道:“阿止,你覺得呢?”
薑止道:“我都聽夫人的。”
楚伯承深沉的視線在薑止身上定格了一秒鍾,很快又別開。
“那就好,到時候你跟那位李少爺見一見,若是覺得不錯,那我就盡快找李太太,把你們的婚事定下來。”楚雪螢瞧著薑止乖順的模樣,很是滿意。
薑止點了點頭,隨後她抬頭看向老太太,“祖母,鬥膽問一句,您的腿近期是不是總不舒坦?”
楚老太太詫異。
自打前幾年,她的腿就隱隱發疼,尤其是陰天下雨,疼得十分厲害。
請了不少醫生來,也吃了不少方子,都不怎麽見好。
這薑止是怎麽知道的?
楚雪螢也詫異,“阿止,你是怎麽瞧出來的?”
薑止像是害羞,低聲道:“八歲那年,我返回蘇州後,一直跟著外公學醫,略懂一些醫術,所以能瞧出老太太腿上有疾。”
楚老太太點了點頭,“我這腿上的毛病已經很多年了,難為你能看出來。”
“我外公祖上是宮廷禦醫,留下不少治腿疾的方子,想著曾經我在督軍府時,老太太您對我多加照拂,我便想著盡一份孝心。如果老太太信我,我有法子緩解您腿上的病痛。”說完,薑止低下了頭。
楚伯承在薑止身上,察覺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
主要是這妮子滿口胡話。
她在督軍府的時候,老太太都不怎麽搭理她,對她好的,除了薑宗文,就隻有他。
這麽多年過去,她把他都忘了,還能記起老太太對她的好,真是怪了!
他幽深的眸倒映著薑止柔婉的側臉。
薑止察覺到楚伯承的視線,脊背發涼。
她把頭垂的更低了。
楚雪螢冷臉嗬斥,“簡直胡鬧,這麽多名醫都治不好老太太的腿,你一個十七歲的姑娘能懂什麽?”
楚老太太被病痛纏身,實屬折磨。
她製止楚雪螢,問薑止,“你有什麽法子?”
薑止低聲道:“老太太,煩請您伸手,我給您把一把脈。”
老太太差不多已經吃個七分飽,她坐回榻上,隨後伸出手,擱在桌上的軟墊上。
薑止的手搭在老太太的腕間。
楚伯承盯著薑止的手看。
她指尖很幹淨,長著五個精致的白色小月牙。
手指更是纖細筆直,嫩白得看不清紋路。
腕子上戴了一隻樣式簡單的銀鐲子,很是清麗。
他記得,小時候的薑止,手肉乎乎,那時他就喜歡牽著她。
整個人小小軟軟的,特別招人稀罕。
如今大了,長得愈發水靈漂亮,臉上的嬰兒肥褪去,已經有幾分小女人的媚態。
肩膀削薄,身材卻玲瓏有致。
楚伯承盯著薑止的黑眸,愈發深沉。
仿若深不見底的漩渦,快要將薑止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