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止專心給老太太把脈,並沒有察覺到楚伯承侵略性十足的視線。
幾分鍾後,薑止撤回手。
她柔聲道:“老太太的腿疾沒有預想中的那麽嚴重,如果老太太信我,我有辦法根治。”
楚雪螢嗬斥道:“阿止,你也太自不量力了些。”
楚老太太卻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問道:“阿止,你說說,怎麽個根治法?”
“用薛家傳下來的秘方,再輔以針灸,不出半年,便可完全根治。”薑止道,“隻是我年輕,隻怕老太太不信我。”
楚老太太飽受病痛折磨。
不管是什麽方式,她都願意試一試。
但薑止到底年輕,她想了想,“我去找個老中醫,讓他瞧一瞧你的方子,若是合適,那就照你的方法來。”
“老太太恕罪,這方子恐怕不能被外人看去。”薑止低著頭說,“這是薛家祖上傳下來的秘方,外公生前多番囑咐我,不能讓外人瞧去。若是老太太不放心,可以試著吃兩天藥,我每天早晨過來給老太太針灸,若是老太太覺得症狀有所緩解,再選擇是否繼續吃藥也不遲。”
楚雪螢覺得詭異,她勸老太太,“薑止十七歲的年紀,能懂什麽,姆媽,您還是慎重考慮一下。”
到時候要是薑止的藥吃壞老太太的身子,先不說薑止,到時候她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楚老太太其實也不太相信薑止。
可她腿上舊疾實在是折磨人。
總歸好不了,不如用薑止的方子試試看。
思慮一番後,楚老太太道:“那就按你的法子,若有效果,重重有賞。”
“是。”薑止垂下頭,眸光微閃。
楚雪螢瞪大眼睛,“姆媽,您這是病急亂投醫,萬一...”
“兩劑藥而已。”跟自己腿疼相比,又算得了什麽,楚老太太製止楚雪螢,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楚雪螢轉頭瞪了薑止一眼。
薑止咬了咬唇,似乎有些委屈。
楚伯承視線定格在她豔紅的唇瓣上,喉嚨微滾。
中途,楚雪螢有事,突然被叫走了。
老太太年歲大了,飯後容易犯困。
傭人對薑止道:“表小姐,老太太該午睡了。”
薑止道:“那我明天來。”
說完,她轉身離開。
楚伯承跟在她身後。
薑止如芒在背,總感覺有一股熱辣的視線在她脊背流連。
她忍不住轉身,低著頭道:“少帥,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是。”
楚伯承摸出一根雪茄叼在唇邊,漫不經心用火柴點燃。
輕輕吐出一口煙,他倚在旁邊的假山上,姿態慵懶,“你八歲回蘇州,過了九年,你連我都不記得,還能記得督軍府的路?”
薑止喉嚨一哽。
她指尖蜷起,捏著衣袖,低聲道:“方才夫人帶我過來,我原路返回就是。”
楚伯承走到她麵前,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著他,“薑止,你十歲那年,我去蘇州看過你。”
薑止心髒仿佛漏了一拍。
她慌忙別開臉,往後退了一步,“我不太記得了。”
指尖溫軟的觸感驟然消失不見,楚伯承心裏空了一下,他摩挲著方才觸碰薑止的指尖,慢條斯理陳述道:“你十歲那年,一個男人在一間廢棄的房子裏受了重傷,當時是你和你外公救了他。”
那件事,薑止還記得。
她瞳孔微震,“那個男人是你?”
楚伯承深深吸了一口煙,隨後將煙蒂扔掉,用腳碾滅,他淡淡道:“你跟我過來。”
薑止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楚伯承帶她去了他的書房。
他從抽屜裏,拿出一隻盒子。
盒子裏,放了一根珍珠夾子。
楚伯承把珍珠夾子拿出來,攤在手心上,示意給薑止瞧,“這個熟不熟悉?”
薑止道:“這是我十歲那年丟的那隻,是少...阿哥你在我小時候送給我的。”
軟軟的一聲‘阿哥’,叫的楚伯承心中一**。
他靠坐在書桌邊,對薑止招了招手。
薑止垂頭走過去。
他粗糙的指尖拂過她額間的碎發,將珍珠夾子輕輕別了上去,“以後別再弄丟了。”
薑止臉頰微紅,她摸了摸夾子上的珍珠,仿佛還留有楚伯承的餘溫。
楚伯承摸了摸她的小臉,又很快撤開。
他問:“楚雪螢要給你說親,這事你怎麽看?”
薑止自然不願意。
否則她也不會去討好老太太。
畢竟她不能明麵上忤逆楚雪螢。
然而,她不想讓楚伯承知道她的心思。
故而她低聲道:“我聽長輩的話。”
楚伯承眉心緊緊皺起。
他煩躁地摸出一根煙,“你現在剛十七,這種事不用著急,況且你跟那什麽李家少爺還沒見過,合不合適也另說,不要盲目嫁人,姑娘家還是要多讀書。”
說完,他摸出火柴點火,不知道怎麽回事,這火柴好像跟他八字犯衝一樣,怎麽點都點不燃。
他一臉煩躁,隨手把火柴盒和煙都丟到桌麵上。
薑止淡淡嗯了聲。
楚伯承說:“等過些日子,我安排你去聖約翰大學讀書。”
薑止嗯了聲。
摸了摸薑止的頭,楚伯承說:“缺什麽短什麽,直接來找我。”
薑止眼眶莫名有些發酸。
她點了點頭,“謝謝阿哥。”
楚伯承輕笑,帶著幾分開玩笑的口吻,“給點兒好處才叫阿哥,說你是沒良心的東西,真沒說錯。”
薑止臉紅。
楚伯承繼續翻舊賬,“那個時候你跟你外公給我療傷,怎麽就沒認出我?”
努力回想著那天的事情,薑止心虛道:“可能是因為屋子太暗,再加上當時我專心幫外公,所以沒太注意。”
主要是那天她都沒怎麽敢往楚伯承臉上看。
他們一幫男人凶巴巴的,她當時年紀還小,也害怕。
“全是借口。”楚伯承捏了捏薑止的腮幫。
薑止尷尬一笑。
這時,胡副官敲門,“少帥,軍政府那邊有重要的事,需要您過去一趟。”
楚伯承嗯了聲,“知道了。”
說著,他很自然牽起薑止的手,帶著她出去。
胡副官瞧著楚伯承旁邊的漂亮姑娘,忍不住瞪大眼睛。
乖乖,少帥身邊什麽時候有女人了。
小姑娘似乎也就十六七歲,長得可真漂亮。
男人最了解男人,楚伯承知道胡副官在想什麽,他幽幽道:“這是薑止,我表妹。”
胡副官咧嘴笑,“表小姐安。”
他知道薑止。
以前楚伯承跟他聊過幾句。
聽說薑止和楚伯承隻是名義上的表妹,並沒有什麽血緣關係。
胡副官瞧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麵上一本正經,實則語氣曖昧,“原來隻是表兄妹關係啊。”
楚伯承瞥了他一眼。
胡副官立刻站直身體,“少帥,車子已經備好了。”
與此同時,薑止不動聲色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又往旁邊挪動了一些,跟楚伯承保持著一段距離。
楚伯承麵無表情看了她一眼。
薑止輕聲道:“阿哥,我已經十七了。”
言下之意,你不能把我當小孩子看,需要避嫌。
楚伯承心裏發悶,但也沒說什麽,他道:“回去吧,我晚上回來給你買桂花糕。”
“不用了。”薑止擺了擺手。
“不愛吃?”楚伯承不解,“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那個。”
薑止並不是不愛吃了。
隻是因為她抱著不純的目的來督軍府住,所以需要低調。
楚伯承對她太好,她在楚雪螢眼皮子底下會很難度日。
她不想解釋,隻輕描淡寫地說:“不愛吃了。”
“酥糖呢?”楚伯承問。
薑止深吸一口氣,說道:“阿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在夫人那裏,我什麽都不缺,不麻煩你了。”
楚伯承麵色一冷,“嗯,你大了,也出息了。”
說完,他不太高興地離開。
薑止無奈歎氣。
翌日,薑止按時去了楚老太太那裏。
她淩晨五點,就帶著藥材去那邊熬藥。
六點開始給楚老太太針灸。
楚伯承五點半過來給楚老太太請安。
全程,薑止總感覺楚伯承在看她。
然而轉頭時,她卻發現他的注意力並不在她身上,反而是在捧著一本兵書看。
楚老太太看了眼薑止。
隨後,她臉色意味深長地望著楚伯承,“你這孩子,以前忙的七八日都不見得來我這一趟,最近倒是來的勤快。”
楚伯承淡定道:“我就您這一個祖母,薑止年紀小,給您治腿我不放心,所以過來瞧瞧。若以後祖母的腿疾有好轉,我便徹底放心了。”
楚老太太還以為楚伯承是衝著薑止來的,原來是出於這個緣由。
老人家被哄得挺開心,臉笑成了爛鞋底,“我的孫兒孝順,知道惦記我。”
楚伯承扯了扯唇,沒再說話。
薑止服侍老太太喝了湯藥,開始給老太太針灸。
起初,老太太覺得腿很脹,等針灸結束後沒多久,她突然覺得腿似乎鬆快了許多。
雖然還是隱隱作痛,但沒了以往那種似是被碾壓過的痛感。
“真是奇了。”楚老太太對薑止連連誇讚,“你雖然年紀小,但醫術不錯。”
楚伯承放心了。
他之所以過來一趟,是怕薑止不小心失手。
到時候若出了差錯,他還可以給她兜底。
不過這妮子到底在打什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