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止決心盡量少跟楚伯承糾纏。
故而最近她連花園也不去了,平時要麽在老太太那伺候,要麽就回自己房間窩著。
過了幾日,薑止總不見麻婆子來當差。
她猜到事情已經發酵,於是主動跟楚雪螢說:“夫人,麻媽好幾日不來,我想去瞧瞧她。”
楚雪螢掀了掀碗蓋,嗅著裏麵的茶香,心情愉悅道:“去吧。”
薑止離開督軍府,坐上黃包車直奔麻媽的住處。
進了院裏,薑止聽到屋內破口大罵的聲音,“沒錢喝酒,也沒錢吃飯,老子還得伺候你這個殘廢東西,你趁早死了算了。”
薑止掀開簾子進去。
裏麵髒兮兮的,到處都是飛揚的灰塵和蜘蛛網。
牆麵泛著黃漿,空氣中彌漫著酒味和騷臭味。
是麻婆子的丈夫在叫罵。
炕上,麻婆子癱在**,說不出話,隻有手腕能動彈。
麻婆子的男人察覺到身後有人,一轉身便看見薑止。
他舔了舔唇,眼前一亮。
薑止蹙眉,“我是督軍府的人,來找麻媽。”
聽到‘督軍府’三個字,男人立刻收斂。
薑止冷聲道:“我和麻媽有話要說,勞煩你回避一下。”
“姑娘,我這就去廂房屋待著,您聊。”男人討好一笑,抬腳離開。
薑止輕輕掩了門。
廂房在外麵,離正屋挺遠,隻要不撕心裂肺地大喊,廂房裏麵的人聽不到正屋的人說話。
男人離開後,麻媽見到薑止來,‘啊啊’聲不斷,似乎要跟薑止說什麽。
薑止問:“會不會寫字?”
麻媽點了點頭。
薑止以前跟外公出診的時候,有隨身帶紙筆的習慣。
她把筆塞進麻媽手裏。
麻媽寫下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吳婆子死了,楚雪螢害我們!
薑止看了半晌,揚唇一笑,得手了。
她直接將那張紙扔進了爐子裏。
烈火燃燒,紙被燒成灰燼。
薑止淡淡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當初你和吳婆子害我姆媽的時候,或許都沒想到會有這一天。”
麻婆子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
她‘啊啊’兩聲。
薑止勾起唇角,“你和吳婆子倒是膽大,竟然把楚雪螢逼到狗急跳牆,把你們弄得一死一癱。吳婆子死了痛快些,也不用再受什麽罪,而你,今後在人間怕是要經受煉獄的苦楚。不過也正好,你們兩個惡婆子,一個在陰間給我姆媽贖罪,一個在陽間償還罪孽。”
她笑得溫和。
麻婆子渾身止不住地發涼。
到如今地步,麻婆子才真正知道,原來這一切,全是薑止在背後運作。
薑止早就知道當年的真相,為了給薛蘭音報仇,薑止利用楚雪螢,輕而易舉處理了她們。
麻婆子眼睛迸發出紅血絲,一副恐懼到極致的模樣。
薑止收斂了笑容。
她揚聲對外麵喊道:“來人。”
麻婆子的丈夫又屁顛屁顛回來。
薑止從手袋裏拿出幾塊大洋,擱在桌撒花姑娘。
麻婆子的丈夫看到錢走不動路,滿眼冒著精光。
薑止沒什麽表情道:“麻媽遭遇不幸,我於心不忍,煩請你照顧好她,她多活一天,我便多給你一天錢。”
麻婆子努力掙紮,一直‘啊啊’叫個不停。
她不想這樣活著。
不如死了算了。
她丈夫是個黑心肝的。
為了薑止給的那些錢,她丈夫肯定會想辦法吊著她這條爛命。
麻婆子第一次感覺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偏偏她什麽都做不了。
就算想讓薑止一刀抹了她脖子,給她一個痛快都不行。
麻婆子的丈夫沒理會她,而是伸手把大洋放在手裏掂了掂,隨後點頭哈腰對薑止道:“多謝姑娘,放心,我一定讓她好好活著。”
薑止頷首,掀起簾子離開。
麻婆子扔在叫喊。
見薑止走了,麻婆子的丈夫就沒了顧忌,直接給了麻婆子一耳光,“你給老子安靜些。”
麻婆子眼角落了幾顆渾濁的淚,整個人枯槁如同將要入土的老人。
薑止聽到裏麵的動靜,輕笑了聲,回了督軍府。
回去後,楚雪螢問她有沒有見到麻婆子。
薑止低著頭道:“回夫人,麻婆子不知怎的,身體突然癱了,也說不了話,我也沒打聽,就留了些錢,就當盡一盡主仆之情了。”
楚雪螢眼裏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終於把那倆吸血鬼一樣的黑心婆子搞垮了。
以後她便可以高枕無憂。
心裏一塊大石頭落下,楚雪螢上樓拿手袋,又去找那些富太太打麻將去了。
薑止則窩在房間看醫書,織圍巾。
最近老太太的腿已經很少犯病,她去得也不像以前一樣勤快。
隻在中午過去,請個安,順便盯著傭人煎一會兒藥,就離開。
其餘時間,薑止哪裏都不去。
而楚伯承最近也忙,經常在軍政府忙到半夜,然後當晚就在辦公室的裏間歇下。
他幾乎沒見過紅櫻,自然,也很長時間沒見薑止。
楚伯承閑下來的時候,沒有一刻是不想薑止的。
故而他早上抽空,打著去給老太太請安的名義,想去見見薑止。
沒想到薑止幾次都不在。
想到之前常在花園裏見到薑止,楚伯承又去花園逛,但還是沒有見到她。
他讓胡副官去打聽。
胡副官問過幾個傭人,回來跟楚伯承說:“老太太那邊不常犯病,再加上天色越來越冷,薑小姐又喜靜,所以大多數時間都自己窩在房裏,平時也不愛出門,少帥自然就見不到薑小姐了。”
楚伯承吸著煙,“知道了。”
原先楚伯承一直想著,跟薑止保持距離。
如今真有了距離,他心裏又不舒坦。
尤其這麽長時間沒見到薑止,楚伯承心裏空落落的。
很快,到了楚督軍的生辰。
這次楚督軍辦得低調,沒在外麵包飯店,隻在家裏擺了宴席。
不過來往賓客還是很多。
薑止誰都不認識,也不想湊熱鬧。
於是她安靜地待在老太太身邊,哪裏也沒去。
楚伯承如願以償看到薑止。
他推開來向他敬酒的一些人,端著酒杯朝著薑止的方向走過去。
薑止正捏著糕點吃。
見楚伯承來,她低著頭,裝作沒看見。
楚老太太對楚伯承笑,“你個爺們兒,往我們女眷堆裏湊合什麽,還不趕緊幫你老子去招待客人。”
楚伯承麵上跟楚老太太說著玩笑話,實則注意力全在薑止身上。
奈何薑止並不看他,他想和她說幾句話也不行。
於是楚伯承轉身走了。
不過他身體走了,魂還在這邊。
等薑止去衛生間,楚伯承倚在走廊外麵,邊吸著煙,邊等她。
薑止看到楚伯承,本想視而不見,然而這樣實在太刻意,她就主動跟楚伯承打招呼,“阿哥。”
楚伯承按滅煙,抬眸瞧著她,“最近怎麽不常出來?”
“天冷,愛犯懶,就不大愛出來走動。”
最重要的是,她在家裏待著,可以避免和楚伯承見麵。
薑止想到上次紅櫻因為誤會,來向她挑釁的事,就覺得頭疼。
若她是親妹妹還好,跟楚伯承如何走得近,別人也管不著。
奈何她隻是個表妹,還和楚伯承沒血緣關係,如此,又上次紅櫻的教訓,她確實應當避嫌。
楚伯承淡聲道:“總窩在家裏也不好,趁著太陽足的時候,多出來走一走。”
薑止哦了一聲,“阿哥,那我就先走了。”
沒等楚伯承說什麽,薑止就直接消失在楚伯承的視線範圍。
楚伯承忍不住蹙眉。
他自認對薑止態度還算溫和。
怎麽薑止一見到他,話說不了幾句,還想被鬼攆似的逃跑了。
楚伯承冥思苦想,也沒想到自己最近做過什麽讓薑止反感他的事情。
他冷著臉,回了大廳。
這時,薑止已經回了老太太身邊。
今日宴會,薑止打扮得很素淨,但架不住她長得漂亮,好多公子哥陸陸續續過來打聽。
楚伯承臉色直接黑了。
他捏著杯子,看著薑止跟一個男人說笑時的模樣,手背上的青筋跳了兩下。
隨即,酒杯直接碎在他手裏。
旁邊的胡副官嚇了一跳,“少帥,你沒事吧。”
楚伯承沉聲道:“沒事。”
他去衛生間洗了手,又回來,然後走到薑止身邊。
薑止正應付著一個公子哥。
公子哥見楚伯承突然過來,堆著笑臉,跟楚伯承打招呼。
楚伯承很淡的嗯了一聲,轉頭就嗬斥薑止,“老太太那邊腿不舒坦,你紮在人堆裏聊什麽閑天,老太太找你都找不到人。”
他凶得沒有預兆。
薑止愣了愣,有些不滿,“阿哥,老太太去換衣裳了,讓我在這裏等,有客人找我說話,我總不能不理。”
楚伯承知道自己不應該跟她發脾氣。
可就是平息不了心裏的那股子邪火。
他冷冷瞥了薑止一眼,“隨便你。”
說完,楚伯承就走了。
公子哥見狀,也不好繼續纏著薑止,也抬腳離開。
薑止覺得楚伯承莫名其妙,還很喜怒無常。
她又沒做什麽出格的事,關他什麽事,至於這樣說她?
薑止很生氣,決定以後再也不要搭理楚伯承,免得他又沒緣由地衝她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