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惡寒不已,虧得當初沒把他惹急了,否則給我來上這麽一下,我哪受得了?

可就在我暗自慶幸時,身後一聲痛苦的嘶吼傳來,妖氣之中,慶祭渾身衣衫爆碎,身體抽搐蜷縮成猴子一般,點點異彩流光自七竅噴湧而出,明顯已經到了最後關頭。

我心裏一驚,先天八卦陣並非針對慶祭,照這個速度,靠陣法滅了慶祭顯然來不及了。

但眼下別說有裴元慶攔路,就算沒他,我方主力都在運轉大陣,也抽調不出人手強攻慶祭,能指望上的,恐怕就隻有黑龍教的人了。

可再看水長東那幫人,一個個負手仰頭滿臉的無動於衷,哪有半點出手的意思?

正躊躇時,卻見裴天軒不知從何處摸出一卷黃絹,單手高擎:“楊林接旨!”

我一愣,但看他架勢不似作偽,緊忙跪下接旨。

“秦王有令,命楊林暫攝江州都督之職,會同江州司馬絞殺夜菩提,平妖禍,靖陰陽!”

他嗓門不是一般的高,裴元慶等人也聽得清楚,一時間,所有人都朝我看了過來。

我不禁皺眉,心說,有這命令你特麽不早說,跟我擱這兒扯什麽老鱉犢子呢?

我起身一把奪過卷軸展開,卻見陰氣匯聚於黃絹之上,凝成遊動的篆字,可這古篆繁複,我勉強可認出自己的名字、司馬、剿滅等有限幾個字,卻不能貫通其意。但有一點我還看得出來,上邊好像並沒提及司馬裴元慶!

我偷瞥了一眼裴天軒,卻見他也學那喬鯤鵬一般擠眉弄眼,我頓時明白了,分明是裴天軒見形勢不妙,來了個假傳聖旨,這旨意若是讓裴元慶看了,會搭理我才是活見鬼了。

可若不給他看,他就會信了?

果然,裴元慶陰冷的聲音傳來:“秦王旨意?拿來我看。”

我腦筋飛轉,一邊將卷軸重又卷起,一邊合計對策,餘光瞥見楊樹正在我腳邊抽搐,頓時心生一計,咬了咬牙,索性把心一橫,這是最後的機會,哪怕應了刀讖也顧不得了!

打定了主意,我轉身抬腳將礙事的楊樹踢得一連幾個翻滾,然後故作尷尬的笑道:“司馬大人見笑了,我讀書有限,卻不識得上邊寫了什麽,正要向大人請教。”

說罷,我單手擎起卷軸叫到:“江州司馬裴元慶接旨!”

裴元慶愣了一下,隨即單膝跪地:“恕末將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我知道無法奢求更多,趕緊笑嘻嘻的遞過卷軸,但這幾步,我走的卻是不能再慢了。

裴元慶不疑有他,雙手接過卷軸,就在他尚未起身的檔口,忽聽後方幾聲驚呼,陰將連聲怒斥。裴元慶扭頭看去,卻見一道身影趁眾人的注意力被我吸引,從陰將間的空隙中穿過,如離弦之箭般朝慶祭飛射而去,手中那道銀光劃破了黑氣,晃得人眼前一花。

“小輩爾敢!”裴元慶一聲怒吼,彈身而起,那狂暴的氣息卻將我掀得飛起!

我扯著脖子驚聲尖叫,引得裴元慶一怔,揮手將我拉住。

可就這一拉的工夫,那黑影已經衝入妖氣裏,與慶祭撞在了一處!

“轟!”

炸雷般的巨響傳來,衝天的妖氣頓時爆裂,愣是將衝上去的陰將全數崩飛,連裴元慶也未曾幸免,那龐大的身軀直朝我砸了過來。

我離得遠些,又有了準備,僥幸未倒,一個踉蹌勉強接住了裴元慶:“大人當心!”

裴元慶一把甩開我,再看時,妖氣已散逸開來,原本鶴發童顏的慶祭此時竟如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乞丐一般,佝僂著身子,須發蓬亂,手裏的拂塵也幾乎炸禿了毛,雖說還勉強站著,可實際上跟趴地上也沒太大區別了。

而祭壇之下爬起來那位,更是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一身破布條提溜算褂,滿身血淋淋的傷口看著就觸目驚心,手裏的刀幾乎全都崩碎,隻剩個刀柄握在手裏,卻還倔強的擺出一副要撲上去搏命的架勢!

我見如此情形,心裏不由一緊,完了,這回玩砸了!

我忍不住暗罵這楊樹白癡,沒那個金剛鑽就甭攬這瓷器活,剛才慶祭明明已經到了行功的緊要關口,幾乎毫無還手之力,我拚著被拆穿的風險給他製造了機會,可他不但沒拿下那老貨,還差點被崩死當場,就這實力,他憑什麽以為自己能硬闖裴元慶等人的護衛圈?

沒錯,我剛才踢他那一腳,明著是嫌他礙事,實際上卻暗含了一股拙勁,不僅解了他身上的禁製,甚至還助了他一臂之力,讓他不著痕跡的拉近了與慶祭的距離!

這也是萬般無奈下的辦法,那種情況下若不行險一搏,難道還能眼瞅著慶祭大功告成?可惜,也不知是我錯估了慶祭的實力,還是高估了楊樹的手段,楊樹雖然破了他的功,卻沒能殺了他,這下可真是後患無窮了。

果不其然,裴元慶當場大怒,揮起巨錘就是一道罡風轟出!

楊樹雖然躲開,卻一頭撞向了另一個陰將。

我趕忙搶前一步:“好你個楊樹,真是膽大妄為,還不束手就擒,聽候司馬大人發落!”

一邊怒罵,我一邊衝了上去,狠狠一腳踹向正在纏鬥的二人。

我這招可謂使出了全力,那陰將果然閃開,我這四十四號大腳丫子就實打實的踹在了楊樹後背上,頓時把他踹得飛向了後方的一眾陰差。

沒辦法,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楊樹落在裴元慶等人的手裏,就算他們看穿我拉偏架也顧不得了,豁出去應讖了,也得先保住楊樹這條命再說!

眼見強弩之末的楊樹被幾名陰差當場拿住,而裴元慶等人並沒有上前強搶的意思,我這懸著的心才算落了地,轉身向裴元慶謝罪:“沒想到這賊子如此難纏,卑職疏忽,讓他冒犯了大人,罪該萬死……”

不等我說完,裴元慶冷哼一聲,直接將手中卷軸摔向了我:“我受不起巡案大人的禮,大人還是向仙長請罪吧,攪擾了仙長的修行,豈是你擔待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