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話 不曾存在的存在之物

有些東西從來不曾存在過,而某種程度上它又一直存在著。在那看不見的地方,我們所一直排斥的東西,其實早已滲入到我們身體的每一個粒子裏。

【第八十九話 不曾存在的存在之物】

“你所說的辦法究竟是什麽?”

華盛頓三局總督的辦公室裏,佩裏和本之間的對話還在繼續著。“不久前,我收到台北方麵的情報。”本說道,“來棲光逃到了那裏。”“來棲光?琉球的國防部長?”“是。他和李鳴似乎產生了某種不可調和的矛盾,致使他不得不流亡海外。”“也就是說,琉球有分裂之兆?”佩裏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我們趕快支持來棲光對抗琉球吧,這可是天賜良機!”“不。”本搖搖頭。“喂,扶植第二政府不是我們一貫的做法嗎?”“有朝鮮和越南的前車之鑒,這個做法已被證明沒有實用價值了。”“那你打算怎麽辦?”本微微一笑,道:“坐山觀虎鬥。”

“琉球已和日本正式建交,和中國關係也不錯,這等於亞洲已承認了它的獨立。現在想幹涉它,我們缺乏合適的口實。所以,我們要做的是謀求一個口實。如今琉球內部分裂,就讓他們自己去打吧,打得越天昏地暗,越不可開交才好!一旦琉球驚動四鄰,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這不正給了我們以維和之名探囊取物的機會麽?屆時托姆總統也不會有任何疑慮了。”聽到這番話,佩裏沉靜下來。一個聲音在心底告訴他,這個辦法是可取的。“切勿急於一時。”本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時間,耐下性子去等待吧。”“要等多長時間?”“放心,以他們箭拔弩張的態勢,不會太久。”“好,這次我就聽你的。我會把琉球的一舉一動全都反饋給總統,一旦抓住他們的尾巴,就立刻動手!”“恩。”本點點頭,目送佩裏走出了辦公室。

隨後,他的臉陰沉下來。“等待吧,到那個時候——就沒有東西可阻止我了!”

數日後·琉球——

“屍田先生,您真打算把台灣回歸給中國麽?”一輛轎車上,永井千成和屍田一西並排而坐。不久前,屍田才從萬隆開完會回來,此刻他們正談論著會議的結果。“人家把來棲光的行蹤給了我,我總得投桃報李,給人家吃點甜頭吧。”屍田說。“可是,台灣問題已沉澱數十年,恐怕不是我們輕易就可解決。”“嗬,誰說過我要武力奪還了?”屍田輕笑道,“待大東亞共同體事成,整個東亞具為一係。中日琉尚不分彼此,何況台灣呢?共同體的最終形態,將是共用一種貨幣、一麵旗幟、一部憲法,在這樣的體製下,夾在中國和琉球之間的台灣又怎可獨善其身?加入共同體是它唯一的出路。屆時,台灣也就算是正式與母親團圞了。這是一個和平演變的自然過程,不勞我們操心。我之所以跟中方代表那麽許諾,無非是再往他嘴裏喂一隻餌,讓他更清晰的看到加入共同體的好處。”

“先生高見。”永井千成拱手拜道,“但恕屬下魯鈍,以那三大聯盟的形式真的可使共同體一帆風順的促成嗎?”“嗬,你到現在還不懂麽?大東亞共同體其實早已存在了!”屍田隱笑一聲,說,“當軍國日本提出大東亞共榮圈的概念時,亞洲各國無不萬般抵觸。隨著二戰落幕,日本事敗,這個提案似乎也就成為癡人夢囈,退出曆史舞台了。但事實卻並非如此!被日本占領過多年的韓國,深受日本文化影響,他們嘴上雖痛恨日本,骨子裏卻用榻榻米、吃壽司、使梭門,生活習慣的改變使這整個民族的靈魂過半數已經日化;中國更甚,盡管他們的愛國者視日本為眼中釘,在生活中卻離不開日本。‘政治、經濟、物理、化學、人民、共和,甚至社會主義’,這些現代化的詞語無一不是明治維新時的日語詞,後來被中國直接拿來用,這樣的詞匯在現代漢語中過5o%。可以說現代漢語是在日文的幫助下才產生的,除非使用文言,否則離開這些詞,中國人就等於不會說話了。日貨他們可以抵製,但根深蒂固的語言他們如何抵製?大多數中國人恐怕還不知道此事呢!他們隻知吹噓日本文化是來源於中華,又哪敢正視二十世紀以來,二者的母子關係早已悄然易位的事實。”

“日本文化領先亞洲各國多年,自然的借鑒乃曆史潮流,不可避免。中國人有誰知道他們從小聽到大的歌曲多少是翻唱自日本歌?有誰知道他們從小用到大的法律多少是照搬自日本法?隨著網絡的興起,中國人甚至連網絡用語也多半日化了。中韓二國尚且如此,其餘東亞諸國又該是什麽情況呢?永井,你認為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日本真的敗了嗎?不,敗的隻是日本的軀殼,日本腐屍中的病毒卻廣泛的傳染給了他們,把他們變成了日本!當今的亞洲,可以說是日化的亞洲!大東亞共榮圈沒有成型,可隱形的大東亞共榮圈卻一直存在著,東亞各國數十年來都是這共榮圈的一部分!我們現在做的,隻是把他們一直以來所習慣的生活方式安上一個正式的名稱,而非本質上的變革,要他們接受這點,根本不成問題。你現在知道我為何對共同體的建立有著如此自信了吧?龍都已經畫好了,還在乎最後點不了睛麽?”

聽完屍田的一番滔天巨論,永井深感五體投地。他再次堅信,眼前的這個男人乃是不世的鬼才,跟隨他絕對沒錯。當永井還沉浸在思緒的汪洋中時,屍田再次開口道:“到了。”永井抬頭一看,這才覺一直在行駛中的車子停了下來,一架中型客機和數十個荷槍實彈的士兵正在等著他。“此次去台北,務必把來棲光一黨清理幹淨。”屍田囑咐道,“我不希望有一顆貓屎參合在我的計劃裏。”“是。屬下定當不辱使命。”“你記住,一切皆須秘密行事,不可擾動台北官方。我等你的好消息。”

二人話別後,永井下車,和士兵們一起登上了飛機。呼嘯的風聲中,屍田仰望著飛機朝一海之隔的台灣飛去。和本·哈克一樣,他也開始了他的等待。“來棲,安心上路吧。現在已沒有東西可阻止我了!”

台北——

“來棲公,請問你何時動身前往美國?”原白夜足球隊的隊長問道。“暫時不去。”來棲用最簡短的言語回複道。此刻,他們身在aIT(美國在台協會辦事處),自來棲光到台北以來,這裏就是他臨時的住所。“可是這裏離琉球太近,滯留在此恐怕夜長夢多啊!”隊長提醒道。“正因為這裏是前線所在,我才更不能離開。”光說道,“去了美國,雖能保證長久的安全,但也再難自由的施展拳腳。我從琉球逃出來的目的,可不隻是為了保命。”

“差不多是時候了,我有個任務交給你。”光看了看手表,道。“來棲公請說。”“眼下中國和日本、琉球因故交好,我們夾在這三國中間,始終朝不慮夕。我們的行蹤泄露給屍田,我認為隻是個時間問題。與其坐以待斃,我更想主動出擊。”“哦?”“我安排的飛機大概已經到了,我打算回琉球一趟。”“這可不行,現在回去無異於羊入虎口!”白夜隊長站起身來,力勸道。“這可不一定。你覺得,當前屍田最意想不到的是什麽?是來棲光這個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叛逃出去的人又主動回來。這恐怕是他那無懈可擊的大腦裏唯一的死角,我必須以這個點為突破口。”“話是沒錯。。。可您回去打算做些什麽呢?”“把幾日前我和萬裏泊文講的那個‘故事’付諸實踐。”來棲此話一出,白夜隊長臉上更顯緊張。“放心吧。”光補充道,“如今我已清楚屍田的底細,優勢在我們這邊。”“但這期間,萬一真如您所說,我們的行蹤被泄露,屍田派人過來了該怎麽辦?”白夜隊長似還放心不下,問道。“我已花大價錢和台灣軍方交涉過了。”光自信地說,“他們會給我近日所有從琉球到台灣的飛機或船舶的資料及信息。我們一旦從中現有可疑的,也能做好應對。到時候好生招待來客,就是我交給你的任務。”

敵算一步,我算第二步,此乃對弈製勝之法門。懷著孤注一擲的決心,來棲光所準備的飛機起飛了。它躍入天際,朝航程隻有幾小時的琉球那霸飛去。為防對方察覺,他此行是作為一名一般乘客,搭乘一架普通客機以旅遊線路出的。飛機上,已戴好萬裏泊文人皮麵具的他正在調試著變聲器。窗外濃霧繚繞的雲海中,一架相同規格的客機與光的飛機擦肩而過,雙方誰也沒有對這一閃即逝的偶遇過於在意。

而那架飛機上所坐的,正是永井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