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話 薩伊德·大流士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你說:我求庇於世人的主宰,世人的君王,世人的神明,免遭潛伏的教唆者的毒害。他在世人的心中教導,他是屬於生靈和全人類的。
——《可蘭經·拿斯》
【第四十四話:薩伊德·大流士】
“大流士大人,您準備出門嗎?”
看著從辦公桌上拿起手提箱的大流士,保羅問。
“是的。”大流士回答道。
“您要去什麽地方?”
“長島。”
“長島?難道您要。。。”聽到“長島”這個詞,保羅似乎立刻聯想起了什麽,那個僅憑一人之力,破壞了[愛神]“聖誕節計劃”的所謂“怪物”,不正是被關在長島的某個精神病院嗎!“是的,我派築在長島的手下深入調查過,也問過心理學界的一些朋友,現在已經基本可以確認,那個破壞我們計劃,十一啟連續殺人事件的凶手就在長島的麥克龐德精神病院。我現在正準備過去一趟。”大流士平靜地說。“您。。。您打算去幹什麽?”“當然是去會會那個‘怪物’,順便也做點足夠扭轉現今局麵的事。”“這麽危險的地方您還是不要親自去吧?有什麽事,我去代勞就行。”“笨蛋,麥克龐德精神病院可是全美看守最嚴的精神病院之一,不是隨便什麽人想進去就可以進去的。那兒的醫生裏有我的朋友,我已經和他預約好,過去做一些勘察和學術研討。我以心理學家的身份去精神病院考察,總比你沒頭沒腦的闖進去來得方便。”“可是。。。您不是說那個‘怪物’的精神病是裝的麽?他應該不會那麽好對付吧?我擔心的是。。。您的安危。”“放心吧!”大流士自信地笑著,拍了拍手上的手提箱,說,“我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你隻管睜大眼睛,等著看到,我們現在的劣勢被完全扭轉吧!”
幾小時後·長島·麥克龐德精神病院——
“薩伊德醫生?”一個穿白色衣服,看起來像是醫生的人走到大流士麵前。“是的,是我。”大流士抖了抖身上零星的雨水,回答道。他,剛剛才門外進來。“恩,跟我來吧!”醫生帶著大流士往建築物深處走去,走進了一個幾乎看不到盡頭的走道。“您和院長認識很久了吧?院長經常向我們提到您,說您是他所見過最出色的心理醫生。”醫生向大流士搭腔道。“嗬嗬,承蒙院長錯愛,我也隻不過是自己開了間小診所,勉強維持生活而已。”“您過謙了,這次到我們這兒來考察是為了研究什麽大課題嗎?”“不不,隻是最近打算寫本關於極端心理疾病的書,想深入了解一下這位連殺十一人的傳奇人物而已。”“哈哈,您的新作我日後可一定要好好拜讀一下。您以前的那本《犯罪心理學探究》一直都是我們這些小醫生非常熱衷的參考材料。”“實在是過獎了。”大流士謙虛地笑道。“來,這是那個連環殺手的資料,您先看看。”醫生把一個文件夾遞給了大流士。大流士拆開來一看,竟隻有零散的幾張紙,便問:“隻有這些?”“嗬,是啊。政府的人說,為了控製輿論和群眾恐慌,這個人的資料要嚴格控製,就算是我們院方,也隻有這少少的一點。”“看來,這還真是位大人物呢!”大流士取出文件夾裏的第一張紙,看著病人的名字,頓時心中一驚,好像突然間被雷劈中一般,表情死死的凝住了。他的視線,停留在病人的姓名欄上,久久未肯離去;心中,那震顫的餘波反複**漾著——“居然是你!”
“沒想到。。。居然是你。。。魯斯!”
幾分鍾後,兩人走到一扇大鐵門前,醫生停下腳步,把眼睛對準門上的瞳孔檢驗器,一道激光掃過,“嘎”的一聲,門開了。“居然用瞳孔鎖,看守這麽嚴密啊?”“是啊,這裏的門全都是有瞳孔鎖的。好了,您自己進去吧,我在外麵等您。”“恩,麻煩你了。”大流士微笑著謝過醫生,便走進了房間。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房間,卻除了一盞白熾燈和幾乎靠近天花板處的一扇窗子外什麽都沒有。一個男人被沉重的鐵鏈鎖在房間的牆角,他的四肢被裹布密不透風地包裹住,像蠶蛹一樣,隻有一個頭露在外麵。這個男人左眼上戴著一塊白色的眼罩,長長的胡須密布在他的嘴周圍,表麵上無法看出他的年齡。聽到人的腳步聲,男人低垂的頭漸漸抬了起來,他,用他那隻消沉的眼睛看著麵前這個中東人。
大流士關上門,走到大胡子男人的麵前,臉上露出了狡詐的笑容,他張開嘴,和男人打了一個招呼:
“HI——魯斯!”
聽到大流士叫出自己的名字,大胡子男人並沒有什麽反應,仍舊是木納地看著大流士。他的眼神,是如此的遊離,仿佛沒有一個固定的視點。“說實話,我真的萬萬沒想到會是你,魯斯。”大流士收起了僵硬的笑臉,露出嚴肅的表情。“話說,自去年十二月最後一次見麵,我們已有好長時間沒見了呢!有時我想起來也曾問過自己,‘那個有多重人格的家夥怎麽都不來複診了呢?難道他的病已經好了麽?’嗬嗬。。。可是,沒想到啊,你居然跑到這裏來了。而且,還做出了那樣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實在是令我佩服不已。”雖然大流士一直不斷地說話,但這些話似乎都沒有傳到大胡子男人的耳朵裏,男人依舊是蜷曲在角落,對眼前的一切都全然無動於衷,連表情也絲毫沒有一點改變。“喂,別裝了!我知道你沒有瘋到那個程度,至少給我回個話啊!”大流士不耐煩地說。可是,這還是沒能動搖大胡子男人,他還是像一座雕像一樣,紋絲不動地坐在那裏。“看來。。。資料上寫的都是真的了。他們每天都會給你打很多抑製情緒的針,長期下來,就算不瘋的人也要變瘋了。可憐的魯斯啊,你裝瘋進來,還沒等出去,自己就被那些藥整成真正的精神病人了!”看著一直不為所動的魯斯,大流士也就不再多話,直接走到魯斯麵前,狠狠地朝他臉上踢了一腳。但這一腳,似乎對魯斯沒有造成任何疼痛,魯斯隻是自然地倒在了地上,沒有叫喊,也沒有掙紮。盡管臉上沾了些大流士腳底的濕泥,他的那隻獨眼,依舊還是睜著。“連痛覺都沒有了嗎?看來還真不是裝的。”大流士這才放心地蹲了下來,用醫生交給他的鑰匙打開了魯斯身上的鎖鏈,抽出了魯斯的一支胳膊。然後,又打開自己帶來的那個手提箱,從裏麵取出一個裝有**的小瓶子和一支注射器。“魯斯,在你連殺那十一人的時候,沒想到現在自己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吧?嗬嗬,你以為隨便殺掉十一個女人,然後讓警察抓住你,再裝瘋賣傻躲進精神病院裏就萬事大吉了?你太小看美國精神病院裏的藥物,也太小看我們[愛神]了!看到你現在這樣子,連我都替你感到悲哀。相信你自己也不想像個傻子一樣,人不人鬼不鬼的苟活下去吧?來,我來幫你解脫!我來幫你結束一切!”大流士一手抓起魯斯那呆滯的右手,一手將小瓶裏的**抽進了注射器。“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我們[愛神]最新研製的一種**炸彈,隻要把它注射到活人體內,和血液、細胞融合之後,五個小時之內,就能完全侵蝕你,把你變成一個活炸彈,然後,發生威力極大的爆炸。隻要一瞬間,這整個精神病院都會被夷為平地,炸得連渣都不剩。你不是喜歡做一些轟轟烈烈的大事嗎?這種死法應該正合你的味口吧!”大流士臉上,毫不遮掩地露出得意的笑容,針頭深深地紮進魯斯右手的皮膚裏,**一滴不剩地注射了進去。而魯斯,仍是毫不反抗的任由大流士宰割著,幾乎連眼也沒眨一下。“嗬嗬,沒想到這麽簡單啊,我還以為今天會麵對一個多麽強大的敵人呢!魯斯,你知道我為什麽不直接殺了你,而要這麽做嗎?嗬,如果你沒被藥物弄傻,應該能明白的吧!你連殺十一人,然後故意被抓,就是為了消除‘平安夜慘劇’對美國民眾心理造成的巨大陰影。但是,等五個小時之後,你的爆炸炸死了這個精神病院上上下下一千多人之後,你猜美國的民眾會怎麽想?他們會認為,你早就在自己體內埋下了炸彈,故意被抓是為了進入監獄或精神病院這樣人頭密集的場所,讓爆炸造成最大程度的破壞,殺死你身邊的所有人!等這一切成真之後,你就不再是神經病、瘋子,或變態殺人魔,而是徹頭徹尾的,美國曆史上最成功的恐怖分子了!民眾們的心理陰影不僅會回來,還會無限度的加深,美國會就此陷入水深火熱的恐慌之中,每個人都將惶惶不得終日。魯斯。。。嗬嗬嗬嗬,我會永遠記得你的,你可是我們[愛神]的第一功臣啊!”大流士張開雙臂,瘋狂地笑著。而魯斯,仍舊如一個斷了線的木偶,癱坐在地上。
“成功了,我成功了!本,你看到了嗎?最終的勝利還是屬於我的!丘比菲大人。。。您看到了嗎?我。。。我做到了!”
淚水,從大流士眼裏湧了出來。這,是成功後的激動,是成功後的喜悅。這,是勝利之淚,也是對丘比菲·哈克給予之恩情的最好報答。。。
十五年前·波斯共和國·德黑蘭·第二次海灣戰爭期間——
“好啊。。。好!他媽的!這樣的人生,真是太。。。太好了!”攤倒在地上的薩伊德被衛兵像對待死狗一樣踢到路邊。他翕開眼縫,看著這片純黑的天空,混沌的視線中,一枚小型飛彈正從天上飛快地砸下來,砸向避難所,砸向他苟延殘喘的軀體。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一切讚頌,盡歸真主。世界之主,至仁至慈的主,審判日之主。求你引導我們走上正道,你所佑助者的路,不是受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途者的路————主啊,阿拉啊!你要是真的存在,就現身吧!讓我看看,你是怎麽拯救我們這個國家的!!!!”
就在這時,一顆對空飛彈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徑直升上天空,不偏不倚,正好擊中了朝薩伊德和避難所飛來的這顆飛彈上。兩彈相撞,“轟”的一聲,無數火花和碎片迸射而出,在天空中綻出絢麗的火光。薩伊德除了受到一點波及的擦傷外幾乎絲毫無損,避難所也還安然屹立在那裏。嚇倒在地上的兩個衛兵呆呆地看著天空,張大了嘴,不知所措。看著眼前發生的怪事,本已萬念俱灰,做好死亡準備的薩伊德錯愕了。他難以置信,為什麽在他向阿拉祈禱後的僅僅一秒,就無端冒出一顆飛彈,救了他的命。驚諤之餘,他的眼睛緩緩右移,幾個人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裏。其中一個人的肩上,正扛著一架還在冒煙的肩扛式火箭筒。這幾人中為首的,是一個看起來50歲左右的男人,留著濃密的黑色胡子。在硝煙和火光的映襯下,這男人的身軀顯得異常魁梧,有如天神般站立在他麵前。“阿。。。阿拉?真的是阿拉來救我了?”薩伊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戰爭中,無論是什麽人,都會疲於逃命,或至少像他哥哥一樣躲在避難所裏做縮頭烏龜,而眼前這幾個人,明明置身於炮火漫天的戰場,卻猶如家常便飯般的處變不驚,泰然自若地站立著。這,是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喂,小子,還活著麽?”扛火箭筒的男人笑著問。大流士並沒有回答,或是他已經驚諤得不知該如何回答了,他,隻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些人。“放心吧,年輕人,這場戰火不會持續多久的——因為我們的存在,我們[愛神]的存在!真主阿拉會庇佑他的每一個信徒,而我們,正是真主的使者!”為首的黑胡子男人彎下腰,向倒在地上的薩伊德伸出援助之手,把薩伊德拉了起來,臉上露出了如陽光雨露一般真摯溫柔的笑容。“我們還要到戰場另一邊去看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人,抱歉,失陪了。”男人說罷,便轉身帶著身後的人一起向夕陽中走去。“等。。。等等,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我以後也好報答您!”跌跌撞撞地站起來,還沒穩住腳跟的薩伊德,追逐著黑胡子男人離去的背影,大聲問道。“我?”男人微微轉過頭來,笑著說——
“我叫丘比菲·哈克!”
“那天,是我第一次遇到丘比菲·哈克先生,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了世界上還存在著的最後一點希望。那天,是我人生的轉折點,也是我作為波斯共和國王子生命的終結。那天,也是我的哥哥,波斯共和國的國王,大流士15世向美國屈膝投降,使我的國家淪為卑微的仆從國的日子。我,永遠記得那一天。從那天起,我便一步不離地跟在哈克先生身後,目睹著他在戰場上如神跡一般地殲滅美軍,終日沐浴在他那近似於真主阿拉的神聖光輝之中。是哈克先生,教會了我那些遠超昨日的知識;是哈克先生,收留了一無是處的我;是哈克先生,給予了我現在這個摯誠的生命。如今,哈克先生不在了,我卻還追隨著他的腳步,在黑暗中摸索。在長期的苦痛中,我終於迎來了今日的曙光,哈克先生,您看得到嗎?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我終於。。。能夠成功的在美國人心裏抹上一層永遠揮之不去的陰霾了!”
“哈克先生。。。您看到了嗎?”
麥克龐德精神病院,28號病房裏,大流士抹淨眼角的淚水,哽咽地看著麵前這塊斑駁潮濕的牆壁。是的,近來他實在遭遇了太多的失敗,今天這個小小的成功是他所應得的。有付出,自然就有回報;有痛過,自然也就有快樂之日;這,是人間的至理。收起文件夾,把注射器裝回手提箱,激動過後的大流士恢複了平靜,他的手搭在門把手上,準備回去了。隻要踏出這道門,他就取得了真正的勝利,他能夠和[MASK12]的全體成員一起分享這勝利的喜悅,也可當麵向那不可一世的本·哈克炫耀他的勝利果實。這道門,就是他的勝果之門。
然而,也正是這僅僅隻有一步之遙的鐵門,卻是如此難以跨越。
正當大流士打算打開門,走出去的時候。突然,一陣劇烈的金屬碰撞聲刺入他的耳膜,他剛想回頭看看發生了什麽事,一切,卻都已經晚了。腹部的一陣劇痛迫使他低下頭,看見了他最不願看到的東西,那幾乎不可能存在的,能夠把已經到手的勝果再次奪走的東西——一把刀,一把從他後腰插入,貫穿身體,從肚子裏捅出,帶著淋淋鮮血的凶刃!
“這。。。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