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話 落人會

長久以來羈絆的牽引下,吾三人,於今日終得以相會。此時,無人知道,三個在世人眼中愚蠢、卑微、怯懦的落人,即將在這**的時代掀起怎樣的波瀾。

【第六十四話 落人會】

幾小時前·弗吉尼亞州·蘭利·CIA總部——

“終於來了嗎?”局長放下手中的電話,激動得連臉上的皺紋也開始顫抖起來。這幾天來,他一直寢食不安地等待著這個電話。“李鳴先生正在前往您的辦公室。”——對於局長來說,這簡直是足以將他從地獄的深淵中拉出的天籟之音,CIA的救星終於來了。他迫不及待地站起身來,迎到門口,時刻準備著緊緊拉住那位貴客的手。

然而,待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後,局長那隻顫抖的手卻遲遲沒有伸出。出現在他眼簾內的,並非一個西裝筆挺、成熟幹練的探員,而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少年。局長的嘴角漸漸開始**,剛才已想好的褒美之辭頓覺如鯁在喉。近日,他雖然接到過李鳴探員在日本因受傷而入院治療的情報,但他沒想到這傷竟如此之重。這哪裏是傳聞中那個出類拔萃的優秀探員,根本就是一個雙腿癱瘓的殘疾人!這樣的人真的有資格代表CIA與[愛神]鬥法嗎?

“這位是。。。”半晌,局長嘴裏才吐出這麽半句話來。“他就是李鳴探員,我們半小時前剛下飛機。”陪同在李鳴身邊的特工弗雷德介紹道。“可是。。。”局長皺著眉頭看了看李鳴,又低頭仔細看了看手中那份李鳴的資料。“他的樣子似乎和照片中的不大一樣啊。”局長曾和亞洲反恐組的主管李鳴有過數麵之緣,他很確信,被他寄予厚望的那個李鳴和眼前這家夥不是同一個人。“不會啊,我應該不會弄錯的。”弗雷德拖著鼻梁上的近視眼鏡,沒信心地說。“恩。。。”局長苦惱地摸著下巴,陷入了沉默。這時,李鳴開口了,他用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語打破了尷尬:“是,我並非你們要找的那個李鳴。你們的李鳴,已被[愛神]的刺客暗殺了。”“啊?”局長一臉詫異地看著李鳴,他沒想到這個冒牌貨竟會如此坦率。“被暗殺了?你怎麽知道?”“我推測的。”“推測。。。”局長用牙齒輕咬著嘴唇,似乎是在腦中組織語言,他也不知道,在這樣一種境地裏,自己該說些什麽。“局長,你放心吧,我既然來了,就有信心比你們的李鳴做得更好。我會盡全力對付[愛神]的。”“這。。。”麵對李鳴的這句話,局長顯得十分為難。按道理說,他應該立刻就把這個冒牌貨趕出去,但現在的CIA裏,也確實找不到能去參加[愛神]‘遊戲’的人選。然則,無論人力資源有多麽匱乏,似乎也不該把CIA和整個美國的命運賭在這個來曆不明的殘疾人身上。局長的心裏非常矛盾。

“抱歉。。。似乎是我們弄錯了,我這就派人送你回日本。”經過複雜的心理鬥爭,這句話終於還是被局長說了出來。他的臉色無比難看。這時,站在李鳴身後,推著輪椅的來棲光開口了:“局長,在您做決定之前,希望你能看看這個。”光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封信,遞給局長。“這是?”“這是李鳴先生的父親寫給您的信。”“他父親?”局長打量了一番來棲光,似有些無奈地接過了信,慢慢用手展開。他很懷疑,一封信又能說明些什麽。除非這是總統的舉薦信,否則都不會有任何效用。然而,隨著局長的目光在信紙上遊移,他麵部的表情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李覓?你是李覓的兒子?”看完信後,局長激動地抓住李鳴的肩膀,問道。“是。”“啊。。。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此刻,局長看李鳴的眼神改變了,似乎流露出一絲對往昔的回憶。“他現在過得怎麽樣?”“他。。。身體很好。”麵對局長突然的態度轉變,李鳴也感到有些不適。他事先並沒有看過信的內容,也想像不出,為何父親的寥寥數語能讓這個滿頭白發的老局長如此動容。“啊。。。真沒想到,真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李覓竟又。。。”局長又將目光移回信上,似在回味信中的字句,又似在自言自語。“恩恩,既然是李覓的兒子,那我也沒什麽可說的了!”局長收起信,滿臉堆笑地朝李鳴伸出了手,“CIA歡迎你的加入,不,應該說,感謝你大老遠過來拯救我們!”“局長。。。您認識我父親?”“嗬嗬嗬嗬。。。能認識他那樣的大人物,是我的榮幸。”

李鳴有些詫異地抬頭看了看身邊的來棲光,這時他才想起,在離開日本,上飛機之前,父親確實有說過“放心吧,我會知會好CIA那邊的”。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雖然前幾天,父親曾瑣碎地向他提及過一些往事,他知道了父親並非是個一般的商人,但他仍沒想到,父親的關係網竟如此之廣。李覓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李鳴不禁這樣問著自己。這時,局長又說話了,他這次說話的對象是來棲光。“那麽,請問您是。。。”“我是現任[白夜]的成員。”“啊![白夜]啊!沒想到[白夜]現在還存在!”局長捶著手,笑得合不籠嘴。“他是和我組隊的搭檔。”李鳴在一旁補充道。“哈哈,好好好,你們還真是可靠呢!有你們在,我們就不愁會輸給[愛神]了!想要哪位探員和你們合作,請盡管開口!”“不,我的另一位搭檔已有人選了。”“哦?你們還帶了人過來嗎?”局長好奇地探著頭,向門外望去。“不,那個人現在就在貴國,還得麻煩您把他請來。”“是嗎?是[白夜]安排在我國的人員吧?好,沒問題,我們馬上就把他請來!”“恩,那就謝謝您了,他的名字叫魯斯,住在曼哈頓。”

“魯。。。曼哈頓的魯斯?!”聽到這個名字,局長的臉色立刻又變了。準確的說,是變得有些蒼白。魯斯這個名字,雖經過各級政府嚴密的消息封鎖,並未在大眾中傳播開來,但在情報部門的高層中,還是有一定分量的。如果[白夜]對局長來說,意味著光明和希望;那麽,‘魯斯’就象征著無邊的黑暗。

“你確定。。。是曼哈頓的魯斯沒錯嗎?”

幾小時後(現在時刻)——

“你就是要見我的人?那麽,你該給我解釋一下,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吧?”

局長辦公室裏,一個身穿髒兮兮保安製服的男人倚在門邊,大聲叫嚷著。他的身上,不斷散發出陣陣垃圾和腐肉般的臭味。他的左眼上戴著一塊白色繃帶,濃密的胡子一直垂到胸口,上麵掛著已經幹了很久的鼻涕,其中還有些打著結。他似乎隻有一隻手,那條空空的袖子還被夾在門縫裏。對於這樣一個人,局長也遠遠的躲在辦公桌後,“野人、殺人犯、瘋子”這些詞在他腦中交替重複著。他想不通,為什麽李鳴要指名找這個人組隊。“沒問題,JACK,就由我來向你解釋吧!”李鳴搖著輪椅,緩緩向魯斯靠近。聽到有人直呼自己“JACK”,魯斯心中不覺一震,那維京海盜般的大胡子也抖動了一下。“你這造型著實讓我非常驚訝。不過,你的事跡更加讓我吃驚。沒想到你竟是這樣一個傳奇人物!”“小子,別拐彎抹角的,你到底是誰?”李鳴並不回答魯斯,而是看著手中魯斯的檔案,自顧自地說:“十一啟連環凶殺案的凶手,一直被關在麥克龐德精神病院,難怪這麽長時間在[落人]上都看不見你的影子。”“落人?”聽到這裏,魯斯又看了看眼前這兩個亞洲人,恍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的形象和我想像中也相差很遠啊!沒想到你是個輪椅怪!”魯斯似乎不再存有戒心,大步上前,一手搭在李鳴肩上,問,“[落人]裏的亞洲人不多,你是李鳴,還是來棲光?”“在下李鳴。”李鳴笑著答道。“哦?小小年紀,白頭發可不少啊!”“你的年紀不大,不也一大把胡子了嗎?”“哈哈哈哈,看來[落人]都很顯老啊!那麽,你是來棲光咯?”魯斯指著站在李鳴身後的光問。此時的魯斯,恍如見到兩個久別重逢的故人,一點也不像剛進房時那麽拘謹了。“是,我是來棲光。難得壇主記性這麽好,都還記得我們的名字啊!”

“壇主?”縮在辦公桌後的CIA局長,一臉疑惑地聽著這三人的對話。他感到不解,為何前一刻還仿佛互相素未謀麵的人,這一刻又突然好像老朋友般攀談起來。三個落人圍成了一個圈,仿佛在敘舊般的說著些什麽,他們臉上時而還露出會心的笑容。CIA的局長辦公室,本應正在開著機密的戰術會議,為對付[愛神]做最後的準備,然而此刻,卻絲毫不見緊張壓抑的氣氛,反而像是一場歡聲笑語中的老友會。但是,緊迫的時間又不得不使這場老友會即刻中止,三人的談話很快回到了正題上。“話說回來,你們兩個是怎麽走到一起的?”魯斯問,“一個中國人,竟和一個日本人同出同行,嗬嗬,看來事情不那麽簡單啊!現在該告訴我了吧,你們是怎麽和CIA扯上關係的,大老遠跑到美國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麽?”聽過魯斯的話,李鳴和光互視一番,二人似也覺得,該是談起此行真正目的的時候了。李鳴立刻轉為一副嚴肅的表情,問:“魯斯,你知道[愛神]這個恐怖組織嗎?”“[愛神]?”魯斯反複在腦中搜索著“愛神”這個詞,他依稀記得,上次大流士到麥克龐德精神病院來“拜訪”他時,曾提起過[愛神],大流士和保羅所在的那個組織,好像就叫[愛神]。“略有所聞,怎麽了?”“你近期一直被關在精神病院,與世隔絕,可能還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大事。[愛神]謀殺了美國總統施洛斯!”“什麽?總統被殺了?!”魯斯臉上顯出驚異的神情,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說此事。“是的,副總統邁爾斯已經宣誓就職,成為了新的美國總統。”“[愛神]那幫家夥,竟做出了如此大事!”魯斯的牙咬得咯咯作響,他的嘴角,卻浮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聽到這個消息,他並未感到憤怒,而是從心底裏充滿了興奮。“終於有事做了!”魯斯這樣告訴自己,“我今天從牢籠中逃出來,看來正是時候!”

“不隻如此,前些日[愛神]還用核彈襲擊了日本的長崎。”來棲光接著說道。“核彈?[愛神]還有核武器?!”聽到“核彈”這兩個字,魯斯心中抑製已久的**終於抵達了頂點,他的手指幾乎興奮得跳動起來。“是的,如今的長崎已化為一片焦土,我的家人、朋友,全都死在了那裏!”說話間,來棲光的眼中透出一股悲憤。“這麽說,你來美國,是想找[愛神]報仇咯?”“仇是一定要報的,不過我們此行還有更具體的目的。”李鳴接過話頭,說,“[愛神]在謀殺總統和襲擊長崎後,通過網絡向全世界發出了宣戰布告,它要求所有反對它的國家和人士都派出一組人馬,前往其大本營,和他們玩一個‘遊戲’。如果他們在‘遊戲’中得勝,則會用核彈把所有反對國炸成一片片廢墟。”“嗬,好大的口氣。由此看來,他們似有征服世界的勢頭啊!”“是,如今,美國已與很多反對[愛神]的國家達成共識,按照[愛神]的要求,如約去參加他們的‘遊戲’,並最終搗毀其大本營。”“哦?美國新政府的決定吧?那群傻子難道不怕這是[愛神]的陷阱嗎?”魯斯蔑笑著說。“是,我也認為這很可能是[愛神]的陷阱,他們肯定會耍各種各樣的花招,不可能真的正大光明的和我們一決勝負。但即使明知這是陷阱,我們也隻有選擇踩進陷阱一途。敵人在暗,我們在明,他們隨時都有機會用核彈血洗半個地球,如果不主動踩進陷阱,我們就永遠不會有和[愛神]正麵交鋒的可能。”“這麽說,你也讚同政府的決定咯?等等,你剛才說‘我們’,難道你們兩個打算去參加[愛神]的‘遊戲’?”“恩,你說的沒錯,機緣巧合之下,我們被CIA邀請來,協助他們對抗[愛神]。”“你們?”魯斯有點不屑地看著李鳴,“你們兩個亞洲人?還有一個是輪椅怪。。。這事情好像和你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吧?CIA怎麽會找到你們來淌這灘混水呢?”“這。。。”李鳴有些為難地回頭看了看局長,低聲道,“說了是機緣巧合嘛!CIA裏正好有一個亞裔探員和我同名,而他又被[愛神]暗殺了,所以。。。我們從中做了一些運作,到了這裏。”“可是,無論你怎麽運作,CIA人才濟濟,似乎也輪不到你一個外人啊!”魯斯怪裏怪氣地說。“喂,大胡子!你就別諷刺我了!反正事實就是這樣,CIA的優秀特工幾乎全被[愛神]暗殺怠盡,他們現在根本找不出合適的人選去參加‘遊戲’!”李鳴有些生氣地說,“而且,我有信心會比CIA的人做得更好。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吧,我們[落人]裏的‘人才’可不比CIA差!”“哈哈哈,好一個積極出世的心態!你以為我們這樣隻會誇誇其談,毫無實戰經驗的[落人],真能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魯斯,這個你比我更清楚。沒有經驗,我們就可不被經驗所束縛,放開去幹!聚集在你論壇中這幫落人,可絕非泛泛之輩!”“恩,好好好,在現實中還能如此有信心的落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錯,你的性格不錯,很像我!”魯斯拍著李鳴的肩膀,笑道。

“這麽說,我要是邀請你和我們一起去參加那個‘遊戲’,你也不會拒絕咯?”李鳴抓緊時機,說出了這句他專程找魯斯過來,所一直想說的話。“嗬,這就是你找我來的目的?”“是,[愛神]要求,要參加‘遊戲’,必須三人組成一隊,我們三個正好結伴同行。”“嗬嗬嗬嗬。。。”聽完李鳴的話,魯斯沒有立刻應答,隻是摸著胡子,一陣怪笑。“壇主!我們這兩個落人都決定參加了,你這個做壇主的沒理由不加進來吧?”一旁的來棲光發話道。“什麽壇主不壇主的,既然同是落人,我們的身份就是平等的!”魯斯並沒有正麵回答光,而是顧左右而言他。李鳴見狀,回頭向局長使了一個眼色。局長立刻心領神會,走了過來,並遞了一張文件給李鳴。“這,是剛由總統簽署的特赦令。如果你協助我們摧毀了[愛神],CIA就會把這特赦令交給你,你之前的所有罪行,就都可一筆勾銷了。”“哈哈哈哈!交易麽?拿我的自由和我做交易?否則怎麽樣?你們要把我重新關回那精神病院?李鳴,你未免太小看我了,那個精神病院關得住我麽?我想出來,隨時都可以出來!”“是麽?不過你也得明確一件事,你今天早上從精神病院逃出來不久後,CIA就立刻向院方提出了要求,讓他們停止追捕。”“哦?你的意思是,如果CIA不出麵,我就逃不出來?哈哈,那你們大可以試試再把我關進麥克龐德,看我能不能在沒有你們的幫助下,今天之內再一次大搖大擺地走出來!”“魯斯,何必這樣呢?”李鳴的表情顯得有些為難,“我們並不是和你做交易,我們是在誠心地請求你。你知道嗎,我看過你的資料後,仍不相信你會是十一啟連環凶殺案的凶手,也不相信你真有精神病,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隱情。我相信,你還是心存正義的,不要放棄這個機會,和我們一起,讓全世界自以為是的垃圾們,看看我們落人的風采,好嗎?”“正義?嗬嗬嗬嗬,哈哈哈哈!”魯斯突然狂笑起來,“我的心中可不存有什麽正義,我也不屑於去做拯救世界的英雄!告訴你,那十一啟連環凶殺案確實都是我做的,我也確實就是個瘋子,你見過哪個正常人會無端把自己的手給砍下來?不過。。。你說的後半句話,我倒十分欣賞,讓全世界的垃圾們,都看看在他們認為一無是處的落人有多麽強大。讓全世界的廢物們都知道,我魯斯的存在!”“這麽說。。。”李鳴湊過頭,揣度著魯斯的意向。

“我可以接受你們的請求。不過。。。”魯斯一把搶過李鳴手裏那張有總統簽名的特赦令,三兩下將其撕得粉碎。“這種東西,最好還是不要讓它再出現在我麵前,我不需要CIA給任何恩惠!我不是為美國而戰,不是為世界而戰,我沒那麽偉大。我,隻是為我自己而戰!”“好!”看見魯斯的所為,來棲光不禁叫起好來,“我也根本沒想過要拯救世界!什麽[愛神],什麽美國,什麽世界,全讓它見鬼去吧!我隻想為我的親人,為我自己報仇而已,不需要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哈哈哈哈!你們都說得好!”李鳴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什麽拯救世界,與我們無關!我們,全都是自私的人,讓我們為了自己,大幹一場吧!”三人的手,終於正式搭在了一起。魯斯的意向,已經不言自明了。一旁的CIA局長,聽見三人如此“大逆不道”的對話,也隻有吹胡子瞪眼的份。

“不過,既然要請我出山,你們自然還得答應我一個條件。”魯斯看著眼前壯誌躊躇的二人,臉上顯出了一絲稍帶陰冷的笑容,“你們想在‘遊戲’中獲勝嗎?”“這個。。。當然想了。”光答道。“那麽,從‘遊戲’開始的那一刻起,就請你們全盤聽從我的指示行事!”

三個落人,於今日終得以相會。短暫的會麵,使他們的思想開始互相影響、滲透。而魯斯,也在這一瞬間,成為了三人中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