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話 征程

本來,我以為昨晚一定會睡不著。結果,卻睡得意外的沉。是因為壓力太大嗎?抑或是我根本還沒感覺到壓力呢?今天,從我睜開眼的這一刹開始,我將踏上一段新的征程。此刻,是該心亂如麻,還是心止如水?我不知道。現在,我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從我走出門外的那一刻起,我又到底該麵對些什麽?真如[愛神]所說的,隻是一個遊戲?還是。。。一個馬革裹屍的戰場?

【第六十五話 征程】

“這,是我嗎?”

魯斯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禁有些唏噓。在CIA的強烈要求下,他洗了數月來的第一個澡。剛才,在理發時,也刮掉了這數月來一直陪伴著他的那把大胡子。此刻,鏡中的魯斯仿佛年輕了幾十歲,儼然又變回了以前那個懵懂的青年。“胡子。。。沒了啊。”魯斯反複用手摸著光滑的下巴,似乎有些茫然若失。他從桌上拿起一個新的白色眼罩,戴上後,又重新站到了鏡子前。“喂,JACK,難得的新造型啊!”這時,魯斯的心底響起了一個聲音,好像是在諷刺他。是布拉德?還是烏伊克?“閉嘴吧,沒了胡子,感覺涼快了不少,這樣不是挺好麽?”魯斯整了整衣領,自言自語道。“是嗎?那等會兒,CIA的人給你一套西服,你會不會穿呢?他們好像想把你打扮成一個油頭粉麵的小特工啊!”心底的那個聲音,又響起了,這次,魯斯能夠分辨出,那是布拉德的聲音。“放心吧,我不會穿西服的,醫院的那套病服我倒一直很喜歡。”魯斯揚起嘴角,笑著走了出去。

是的。現在的魯斯,並不是真正的魯斯。更準確的說,自從去年聖誕夜開始,魯斯就已經不是魯斯了。這幾月裏,JACK代替魯斯,成為了這個身體的主人格,真正的魯斯,則被封印在心靈的最深處。對於這些,李鳴和來棲光卻還渾然不知。在他們的印象中,魯斯仍是那個行事有些叛逆的[落人]壇主,而非眼前這個披著人類外皮,卻又幾乎超越了所有正常人類的古怪存在。

“啊,刮了胡子,精神了不少嘛,魯斯!”房間外,李鳴搖著輪椅向魯斯迎了過來。李鳴下巴上那些稀虛的胡渣似也已經剃掉了。“你也一樣。”魯斯笑著摸了摸李鳴的頭,在他眼中,李鳴就像個小孩子一樣。或許是因為他的心境過於成熟了吧。“怎麽樣?昨天睡得好嗎?”魯斯問。“恩,一覺睡到大天亮。”“一點也不緊張?心態不錯嘛!”“也談不上緊張與否,隻是閉上眼就自然睡著了,你呢?”“我?嗬,這裏的床當然比麥克龐德的睡得舒服。”魯斯半開玩笑的說。這時,來棲光和CIA的局長走了過來。“我們要準備出發了,今天是和[愛神]約定的日子。”光拍了拍魯斯和李鳴的肩膀,看起來像是在囑咐二人,實際上是在緩解自己內心的壓力。他的眼眶有點泛紅,看來,他應是昨晚沒睡好的人。“哈哈哈,”魯斯抓起光的手,說,“待會兒上飛機了,你可得好好補個覺啊!”

“各位都準備好了吧?我們現在就去機場,[愛神]的飛機應該已經等在那兒了。”局長對三人寒暄道。當他的視線靠近魯斯時,又匆忙回避開,可見,即使魯斯現在的造型稍微正常化了一點,他依然很怕魯斯。“魯斯。。。先生,需要換一套正式點的服裝嗎?”局長眼神有些遊離地問。“不必了。”魯斯看了看身上那件臨時換上的白色單衣,笑著說。“那。。。是否需要一條義肢或一隻義眼呢?”局長看著魯斯右邊那條空****的袖子。“隨便吧。”魯斯有些不耐煩地轉過身,朝電梯走去,他已經不願再回答局長那些無意義的問題了。“。。。走吧!”光深呼吸一口,推著輪椅上的李鳴跟上了魯斯。

看著三人就這樣率然的離去,局長尷尬地咂了咂嘴,並示意兩個特工跟了上去。

一場決定美國和世界命運的“遊戲”,在這平淡的腳步聲中,即將拉開帷幕。

約半小時後,魯斯等三人在特工的護送下到達了弗州機場。這天的機場非常冷清,偶爾才能看到三兩個乘客在侯機廳裏遊走。大概是因為最近發生了太多恐怖事件,噤若寒蟬的美國人不太敢出行了。魯斯等人穿過空曠的侯機廳,來到一塊不太大的停機坪上。這,是平日裏專門供CIA要員使用的停機坪,也是這次和[愛神]約定見麵的地點。停機坪上隻停著一架不怎麽起眼的小型飛機,一個中東男子正站在飛機邊,略顯焦急地看著手表。“那個,是[愛神]的人?”光轉頭問身邊一個特工。“是。[愛神]昨天通過網絡向白宮方麵發出了接待人員的照片,確實是這個人。”特工言辭謹慎地答道。“哦,那我們過去吧。”光裝出一副很沉著的樣子走了過去,實際上,他心裏還是有些緊張,連邁步都顯得不甚穩健了。曾作為一個日本二流足球員的他,怎麽也想像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會麵臨如此正式的國際交涉。

“CIA?”中東人用稍帶蹩腳的英語問道。“是。”一個特工向他出示了證件,並盡量表示出禮貌。美國最大的敵人就站在眼前,若不是上級有過交代,特工們真狠不得當場把他撕得粉碎。“這三位,是代表CIA參加你們‘遊戲’的人員。”“恩。”中東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三人,眉宇間顯露出一絲不解。一個單眼獨臂的年輕人,一個坐輪椅的殘廢,一個連腿都似乎在發抖的亞洲人,就用這麽三個人來代表CIA?連這個[愛神]的底層人員也對此感到疑惑。但他並沒有多問,依舊昂首挺胸,保持著一副高姿態,對特工說:“上飛機之前,我們要搜身。”“怎麽?不準帶槍嗎?你們之前沒有說過啊!”特工對這個要求感到憤怒,他扯起嗓門反駁著。顯然,魯斯、李鳴和光的身上都各配有一把槍,CIA認為這種最基本的防身配備應該無礙。“不,不是要搜武器。”中東人從懷裏掏出一個像黑色匣子一樣的儀器,說,“我要確定他們身上是否帶了發信器。”發信器?特工聽後鬆了口氣,雖然配備微型發信器,甚至把更小的納米發信器植入人體,能幫助美國通過GPS衛星找到[愛神]老巢的坐標所在,並且CIA也確實向魯斯等人建議過,讓他們帶上發信器,但李鳴拒絕了。李鳴是這樣說的,“即使現在帶上發信器,也一定會在上飛機之前,被[愛神]的人探測到。所以,沒必要多此一舉。”現在看來,李鳴的猜測是正確的。中東人用他的黑色儀器,在魯斯等三人的身上挨個掃描了一遍,點點頭,說:“好了,你們身上沒帶可疑的物品,可以上飛機了。”於是,魯斯帶頭,第一個踏上了登機梯。特工們目送著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額上不時滑下幾滴汗珠。他們,似也對這個三人組感到很沒信心,不知道為什麽局長會安排這三個和CIA毫不相幹的人去執行如此重要的任務。一個特工突然抓起中東人的衣領,大喊道:“告訴你,你們可不要玩什麽花樣!”中東人不屑地拍開特工的手,冷冷的說了一句讓人聽不懂的阿拉伯話,便轉身上了飛機。

機門關閉後,很快,飛機就起飛了。特工們抬頭看著飛機逐漸消失在雲層中,無奈地轉身離去。在他們看來,這三個人根本沒可能贏過卑鄙手段層出不窮的[愛神]。即使這三個真的是CIA裏最優秀的人員,也很難在[愛神]的大本營翻出什麽浪花來。[愛神]所提出的,這個所謂的“遊戲”,隻是想進一步羞辱美國而已,無論其結果如何,美國都難以逃離如今這窘迫的命運。特工們的悲觀情緒把他們的心壓到了穀底,一個個都耷拉著腦袋,默默走出了停機坪。

“怎麽,這飛機上隻有我們三個人嗎?”李鳴在飛機上坐定後,觀察了一下四周,問道。“是的,加上我和駕駛員,一共五個人。”中東人回答說。“我聽說,美國不是可以派兩組人去參加‘遊戲’嗎?另一組NSA的人呢?”“他們在另一架飛機上。每組人員都會乘不同的飛機前往丘比菲城。”“丘比菲城?這就是你們大本營的名字?你們的飛機可真夠多的啊,我聽說世界各地參加你們這個‘遊戲’的國家和組織,少說也有十來個。”“是。”中東人並沒有多和李鳴搭腔,而是拿出三條白布,遞給三人。“這是幹什麽?”“請你們用布把眼睛蒙上,本·哈克大人吩咐了,他不希望被你們在途中看到丘比菲城的具體位置。”“哦。”李鳴也不好反駁,隻好聽從安排,用布蒙住了眼睛。魯斯和光,也都如此照做了。

在一片黑暗中,李鳴可以感覺到飛機正在行駛,也可依稀聽到對坐魯斯的鼾聲和自己強烈的心跳聲。昨晚,他就有過這種感覺,自己可能會就此踏上一條不歸路,永遠回不了中國了。飛機到底在開往哪裏呢?丘比菲城到底是個什麽地方呢?反正,一定不會在美國境內吧。難道是中東?從武漢到日本,再從日本到美國,現在又要坐飛機離開美國,踏上另一片自己從未涉足的土地。短短幾個月間,李鳴已經去過太多地方。他以前,還曾經認為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沒機會出國了,現在想來真是諷刺。當這塊白布從眼前拿開的時候,我會看到怎樣一種光景呢?李鳴問著自己。他此刻的心境極其複雜,也可說極其簡單。他隻是在時快時慢的呼吸中等待著,命運的降臨。

昨天,我仿佛還在為了應付高考,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聽著老師的嘮叨;而今天,我卻已置身於白雲皚皚的天空中。接下來,我又將去到哪裏呢?以前的那些同學們、老師們,大概永遠也想不到我現在在幹什麽吧?“李鳴那家夥,又逃學了!”“那孩子真是沒救了!看他高考怎麽辦!”“每天不上學,連個人影都見不到,也不知道他虧不虧心。他爸媽花錢養他這麽大容易嗎?”老師的斥責聲,似乎又在李鳴耳邊響起。這久違的聲音,這愚蠢的聲音。。。李鳴的嘴角微微翹起,淡淡的蔑笑著。

與此同時,天空的另一端,也有一架飛機如離弦之箭,在雲中穿梭著。這架飛機上坐的,是代表美國的另一組人馬——NSA隊的三個人。

“進行的怎麽樣?”作為NSA代表的保羅悠然地靠在坐椅上,喝著高腳杯中的幹馬爹利。他的眼睛,並沒有被蒙上,他身邊的另外兩人,也都沒被蒙眼。如果其他參賽國知道有他們這樣一組特殊的隊伍存在,想必心裏會很不好受吧。“所有飛機都已經如時起飛了,一共有16架。”飛機上的[愛神]接待人員彎著腰向保羅報告道。“16隻隊伍啊。。。沒想到竟有這麽多。”保羅身邊,一個卷發的中東男人感歎道。這人雖是中東人,卻並未留胡子,且長相也十分清秀。“16隻隊伍又如何,放心吧,October,哈克先生已為此次遊戲擬定了全盤策略,況且,16隊中有我們這麽一隊在,簡直是想不贏都難。”保羅身邊的另一人搭腔道。這是一個白種人,臉的左側有一條長長的傷疤,似乎是曾被炸彈所傷。他,是[MASK 12]裏除保羅之外,在波斯共和國地區的最高指揮官,代號為November。“是啊,你這麽一說,我都感覺沒什麽懸念了。”October笑道。“自信是好的,不過。。。”保羅放下酒杯,轉身對他們說,“還得切記,我們的身份萬不可被另外15隊察覺。哈克先生和大流士大人都對我們寄於厚望,不可有任何失誤。”

“是。”兩人齊聲回答著。答語中又略帶有笑意。這,是他們三人的共識。他們心中都非常清楚,有他們這隻不定時炸彈埋在參賽的16隻隊伍中,實是一步絕妙的好棋。[愛神],確實勝券在握了。

飛機,呼嘯著進入了中東地帶。隻是,他們的這架飛機與其他15架不同。別人,是趕赴一個未知的戰場;他們,則是前往東道主的本陣。

數小時後——

“光,你感到飛機在下降了嗎?”“恩,好像是在下降,快到了麽?”

李鳴和光都明顯的感到,飛機開始下降了,耳朵裏不斷傳來嗡鳴。但令他們奇怪的是,飛機下降了很久,卻還沒有著陸的跡象。由於眼前一片漆黑,他們都在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有魯斯,似乎並未發覺這一切,仍沉浸在夢鄉中,一路上半句話也沒說過。此刻,他們的眼若是沒有被蒙住,一定都會為窗外的景象所震撼——他們正下方的廣袤地麵裂開了一條大縫,十餘架飛機如飛蛾撲火般,正一齊鑽進那條縫裏。而這塊土地,正是中東的腹地,世界宗教的聖地——耶路撒冷的一隅。

當16架飛機都悉數進入“峽穀”後,“峽穀”沉默的關閉上了,又恢複成了那一片滿是黃沙的平原。一切,都在瞬間發生,在瞬間終止,誰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究竟來到了一個什麽樣的地方。

16架飛機分別停在了不同的停機坪,各隊隊員從飛機上走下時,都無比感歎於眼前看到的一切。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儼然一個不遜於紐約的國際大都市。今天匯聚於此的,皆是各國見多識廣的精英級人士,可他們,卻誰也沒見過這裏的任何一塊景物,任何一幢建築。再看看街道上人種各異的居民們,他們就更難確定自己究竟身處何方了。“這到底是什麽地方?”“這是哪個國家?我曾周遊全球,也未曾見過這地方!”人們無不感歎稱奇,感覺恍如正置身於一塊以前從未被發現過的新大陸上。“難道是某個島嶼?”有人猜測道。但他放眼望去,卻看不到有海洋。所有人都在為眼前這鬼斧神工般的城市所刮目,相反,魯斯等三人卻顯得並不那麽驚訝。他們和其他人不一樣,並非經驗豐富、博覽萬物的精英,甚至在今年之前,他們都沒出過國,所以,在他們看來,這裏隻是一個稍比其他地方繁華一點的城市而已。三人很平靜的跟在接待人員後麵,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喂,李鳴,你看這裏像是哪個國家?”光探頭看著車窗外,問道。“或許是某個中東小國吧,或者是[愛神]營造的一個人工島。不過,這裏的空氣似乎比美國還要好啊!”李鳴深深吸了一口車窗外的空氣。“這是當然的,丘比菲城是最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坐在車前坐的那個中東接待人員自信地說。“喂,別說廢話了,你現在要帶我們去哪裏?”魯斯揉著蒙朧的睡眼,粗魯地問。“愛神大廈,本·哈克先生的居所。遊戲就是在那裏進行。其他隊伍也正在前往那裏。”“本·哈克?那家夥就是你們的首領嗎?嗬嗬,很適合****的名字呢!你們的遊戲什麽時候開始啊?”“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到時,蘇珊娜大人會宣布遊戲規則。”“蘇珊娜。。。”聽到這個名字,光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米歇爾。。。我們終於又要再見麵了嗎。。。”他的頭依然朝向窗外,表情卻深沉了下來。不管是蘇珊娜,還是米歇爾,這個名字對他來說都有著難以言表的意義。他開始好奇,當蘇珊娜看見他出現在這裏時,究竟會投以一種怎樣的表情呢?

這天的時間,仿佛比往常過得都快。沒過多久,高聳的愛神大廈就出現在眼前。“天使?”看著環繞在大廈頂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四座巨大的天使雕像,魯斯歪著嘴自語道,“本·哈克莫非是個基督徒?”“下車吧,我們到了。”中東人為三人打開了車門。四人進入了愛神大廈,坐上了使往大廈第50層——議事大廳的電梯。剛剛到達這裏的三人,對這個地方還充滿著新鮮之感。現在,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將會在這裏停留多久,前麵又有些什麽正等待著他們。

愛神大廈·頂層——

大流士、艾桑、諾伊諾斯三人正在一間辦公室裏,談論著些什麽。“人都到齊了吧?”大流士問。“是的。總共有16隊人馬。”艾桑恭敬的回答道。“嗬,可真夠多的,我們的主角,人呢?”“哈克先生。。。現在好像還在冥想室。”艾桑的表情顯得有些難堪,他好像也認為,本·哈克身為主角,此刻不應該置身事外,躲進冥想室。“哼,他的這個臭毛病實在令人難以接受,難道今天這麽大的事,他也不露個麵?難道又讓這小子做主?”大流士語帶挖苦地看著坐在辦公桌後,一語不發,似正在低頭沉思的諾伊諾斯。“喂,諾伊諾斯,本不在,那麽你是不是該出去對那40多個人說些什麽?”大流士見諾伊諾斯不說話,不耐煩地問道。“不,我不會出現在那些人麵前,這段時間,我另有安排。今天,就由您來主持大局吧,蘇珊娜已經在議事大廳等您了。”“是嗎?到了現在這麽重要的時候,你們這些平時的大閑人反而都不出馬了?”大流士投來輕蔑的一笑,拂袖走出了辦公室。

待大流士離開後,諾伊諾斯抬起頭,看了一眼艾桑,又低下頭去。他的嘴唇微微翕動著,像是在低語。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思考著些什麽。

“終於,要開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