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剛才那個為首叫囂的人並不甘心,他知自己就算吃也苟活不了多久,他恨毒了這些當官的,恨毒了這個世道,更恨毒了這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他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於是趁覃斯厲轉身之際,他忽然從腰間掏出一把小刀,呐喊著瘋子一般向覃斯厲衝過來。沈雲笙驚懼的大喊一聲,“大人小心!”
那正對的玄天衛已是手起刀落,在那人還沒靠近時就將他劈成了兩半,頓時鮮血飛濺了一地。
除了這些書生嚇的半死,所有玄天衛的人,皆不為所動。而覃斯厲也隻是側頭,餘光輕蔑又懶散的往身後瞟了一眼,再無其他。
“沒事吧黎燭,剛才那夥人太可惡了,恩將仇報,待我回去叫人宰了他們。”岑啟滿眼擔心,一邊說著還上手給沈雲笙拍灰,拍著拍著還拍到胸脯。
沈雲笙觸電一般忙扭過身子,雙手護在胸前,“沒事沒事,一幫餓極了的災民,和他們計較什麽。”沈雲笙說著話還有些驚魂未定。
麵前的覃斯厲瞳孔微縮,有點沒眼看。
岑啟倒沒覺得沈雲笙異樣,“災民怎麽啦,災民就不是人啦,虧品鶴還給他們施粥呢,要是我腸子得悔清,餓死活該。黎燭你過來,一身的灰,屁股上也是,來我給你拍拍。”
這一說把沈雲笙嚇得更是半死,張連也在旁邊雙手一箍沈雲笙消瘦的肩膀,“多謝了兄弟,真的多謝。”
沈雲笙被兩麵夾擊的腦子有點犯暈。可又不好意思甩開這個,躲了那個。
“住手!都給我分開站好了。怎麽,犯事兒聚在一起,想串供不成。”覃斯厲嗬斥道,他少有動氣,還把旁邊的司空嚇了一跳。
張連首先緩過神來,抱拳上前一步,本想叫一句師兄,結果今天自己闖了這麽大的禍,說了也隻有丟人。話到嘴邊卻咽下去了,“多謝大人相救,學生等萬分感謝!以後若有用到學生的事上,定當牛做馬,萬死不辭。
覃斯厲冷著臉,毫不令情,直接指責道,“宣社就養出你們這幫廢物?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就是你們這些人,平日裏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他給人感覺沒有輕蔑,反而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周元昌聽這話不樂意了,他們這些人都是要麵兒的,何曾被這樣辱罵過。但又礙於讀書人的身份,不好與他正麵辯駁,而且還是人家剛救了自己。於是隻是婉言道:“今日多謝大人相救!隻是讀書人遇到這些也是手足無措,倒不像大人您,幹脆利落,一句話就讓他們走了。”
“一句話?你一句話設十幾個救濟的地方看看。一幫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好好讀聖賢書,出來淨會搗亂。”覃斯厲比沈雲笙大約年長八九歲,沈雲笙和這些人差不多同年,頂多上下不過差兩三歲,教訓他們自然也受著。
張連知道這次是自己欠考慮捅婁子,被罵也在一旁不說話,這會兒他倒期望有人能罵他幾句,自己心裏反而能好受些。
“大人,話可不能這說。”岑啟的少爺脾氣受不住這些訓叨,他上前一步有心想說,卻被躲在身後的沈雲笙將腰帶扣的緊緊的。
“那該怎麽說。怎麽,剛才你們那一個個怕死的樣子都忘了?要不要我把他們叫回來給你們回憶回憶?”
岑啟被噎的啞口無言,一時間迫於威勢又不知道怎麽再開口。而沈雲笙此時,幾乎整個身子躲在岑啟身後,一會兒眼睛從側麵露出來,一會兒又從岑啟的肩頭露出來。她一句話不說,就是躲,恨不得現在找個洞鑽進去。直到覃斯厲走到她麵前,對於沈雲笙來說,又是一片遮天蔽日的黑影。
覃斯厲不由分說的一把把她提溜出來,“躲誰呢?”
“沒躲…學生沒躲誰。”沈雲笙像泄了氣的球,站的端直,說話卻不利索。“隻是剛才那幫人真是恐怖,學生到現在都心有餘悸。”
“你心有餘悸,你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呢?”覃斯厲看著她額頭上還冒著血,也不同她說什麽,掏出帕子給她,“擦幹淨,這會兒你比他們可怕。”
沈雲笙擺手本想拒絕,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又生生噎了回去,一邊暗怪自己沒出息,怎麽就怕他怕的要命,一邊又不敢反抗。
此時司空看人漸漸都走了,這才來到覃斯厲身邊,問道:“大人,災民們大多數已經離開了。這幾個人怎麽辦?”
覃斯厲想了想,道:“這事兒皇上已經知道了,總得有個交待。先把他們帶走,不用進昭獄,先扔到應天府。估摸著兵馬司那幫人這會兒已經聞到味兒了,讓弟兄們把這裏收拾了。對外一個字都不許說。”
“是,大人。”司空領命。示意手下人先把這幾個士子帶回去,一開始幾個人還扭扭捏捏的,覺得這簡直有辱斯文。直到司空大喝一聲,不願走的直接綁了回去。
宣社的幾個人急了,沈雲笙這下也急了,倒不是急自己,而是替別人著急。忽然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跑到覃斯厲麵前求饒道,“大人,今日之事全因學生而起,請大人放過別人,要抓就抓我一人。”
覃斯厲沒眼看她,十分討厭這種無謂的逞英雄,不知道在圖什麽,低廉的同窗情誼?還是要凸顯自己舍己為人的高貴人格?“你想一人承擔?拿什麽承擔?告訴你,就算我現在以擾亂紀法之名把你們社裏這些隻會意氣用事的書呆子都抓了也不為過。你想逞英雄?放心,到了應天府有你哭的時候。”
“可是,可是大人!這裏麵大多數人要參加今年的科考,若被下了獄那便考不了了。再說大人,我們雖然有錯,可也是看到這些災民可憐,也算是…算是為朝廷分憂吧。”
“你還好意思說?你們分的哪門子憂?不了解事情原委,讀了幾本聖人書就以為自己有天大的本事,憑著‘可憐’,‘同情’,‘衝動’做事,怎麽可能不出事?現在知道怕了,早幹什麽去了。”覃斯厲說這些話並不隻對沈雲笙,眼睛一掃身後這幾個垂頭耷耳的人,他不容易生氣,可見這些人一個個頭腦簡單,真是枉費了。
此時手下有人跑來對一旁指揮的司空附耳說了幾句,司空聽後點點頭,也不驚訝,也不著急,隻是非常冷靜的對覃斯厲說道:“大人,兵馬司的人來了。”
覃斯厲冷嗤一聲,“哼,鼻子可真靈。先把這幾個人給我押回去。頭蒙上,別讓人看到。還有,去查那個叫張連的前幾日都接觸過什麽人。”
沈雲笙知道覃斯厲還是手下留情了,雖然話不好聽,到底還是顧著他們。“對了,把這個…”覃斯厲頓了下,指向沈雲笙,“把這不知死活的給我單獨弄到馬上去。到了應天府也給我單獨關起來。”
說完,覃斯厲再不看他們,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