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園終於又恢複了往日的有條不紊和平靜,覃斯厲剛一進園子,隻聽正屋裏“啪!”的一聲。
“好像有人砸東西啊…”司空跟在覃斯厲身後,說這話時他有些意外,甚至還有些激動,要知道這麽多年,這園子靜默的像一汪沉潭,用老侯爺的話說就是‘死氣沉沉’,園子裏覃斯厲隻精挑細選下四個女使,每人裏都是按部就班井井有條,就連園中一個盆景,一塊石頭也沒有被動過。更別說什麽刺耳的聲音。
覃斯厲感覺到司空的情緒,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司空癟癟嘴不敢再說話。
緊接著有一個女使抱頭從屋裏跑出來,明顯被嚇的花容失色,這麽多年她何曾遇過這種意料之外的事。
“小六,這是怎麽了?”司空見她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急忙問道。
小六一見覃斯厲,慌忙跪地,帶著哭腔說道,“侯爺,少夫人醒了,說要回家,我們就攔著,誰知少夫人脾氣上來就要砸東西向外衝,我們好說歹說就是不聽。侯爺,您快進去看看吧。”
“少夫人?你說的是沈家大姑娘?”司空問道。
小六點點頭,不解的問,“難道不是嗎?沈家大姑娘不就是侯爺即將娶進門兒的夫人?”
“這叫的有點早吧,我聽說管家昨日才去沈家納征請期,聽說人還有些不高興呢。”
覃斯厲衝司空丟了一句“話多”就提步走向屋裏。
“哎你們別攔著我啊,誰都別攔著我,我不是你們的少夫人,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可是很凶的,會武功,識相的都給我閃開,不然我要砸東西了!”沈雲笙一睜眼得知自己在平昌侯府,而且還在覃斯厲的園子裏,覃斯厲的**,她就一直心跳不止。
於是先是和這幾個女使軟磨硬泡,奈何這幾個女使看著小小年紀,可卻盡職到變態,死活就是不放她走,非要等侯爺回來再說,於是沈雲笙隻好軟的不行來硬的,不顧自己肩膀上的傷口就硬往外闖,邊闖邊砸東西,不過效果還不錯,於是在她的計劃裏,砸完這個手裏的花瓶,應該就能跑出去了。
“少夫人您幹什麽,這花瓶不能砸,這是侯爺的屋子,若壞了東西,侯爺怪罪下來,我們都要被趕出去。”
“是啊,少夫人,您消消氣,再等等,再等等侯爺就回來了。”
“不能砸?那好,你們讓開,讓我走。等他回來就說是我自己偷溜走的,不關你們的事,我知道這也為難,路子我都替你們想好了,可拜托你們也想想我,我是真不能見侯爺,至少不能在這裏。”
“讓她砸。”沈雲笙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一男子聲音,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覃斯厲。因為在這時候,眼前的三個女使已經十分害怕的跪了一地。
隻是沈雲笙就顯得十分尷尬了,身後的覃斯厲氣場強大,就說了一句話就能讓自己渾身繃緊。她手裏的花瓶是放下也不是,舉著更不是,而剛才那一股囂張氣焰早已一溜煙兒全沒了。
覃斯厲再不說話,而是氣定神閑的坐下,小六見狀也非常有眼色的上前倒了一杯熱茶,沈雲笙真是不解,覃斯厲平日裏不聲不吭的,怎麽身邊人都這麽有眼力見兒,這麽聰明。
“這是禦賜的蒜頭瓶,價值百金,你若砸了,賣了你都抵不過。”
沈雲笙想了想,這台階雖然有點下麵子,但還得下,她多少對覃斯厲了解些,老虎屁股摸不得,還是不惹為好。於是沈雲笙慢慢放下花瓶,此時才覺得肩膀疼,齜牙咧嘴的揉了揉。
女使們和司空看到沈雲笙這秒慫的模樣,都不禁偷偷的笑。
“都下去。”覃斯厲發話,其餘人都趕緊退出去,關上門,這下就剩他們倆人。這雖不是第一次和覃斯厲單獨相處,可這地方不一樣,這是在他的地盤,他的臥房,自己還頂著未來侯府少夫人的名頭,這樣多少有些尷尬。
“躺下,把衣服脫了。”覃斯厲喝了口茶沉聲說道。
他這一句話徹底讓沈雲笙破防,全身發熱,原本就粉嫩的臉蛋更是從額頭燒紅到脖子根兒,沈雲笙局促的站在覃斯厲眼前,十根手指使勁兒絞著,這哪裏還是宣社裏的士子。
“什麽?大人,雖然侯府改了主意定了我來給您填空當,可這事兒我還沒和家人商量,況且咱們好歹認識這麽久了,學生還是覺得這樣不好。”
其實聽到這話沈雲笙心裏是挺生氣的,這把她當什麽?再說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老娘還沒答應呢。
此時覃斯厲站起來朝她走近,沈雲笙不禁往後退了兩步,可卻躲不過,直到兩人麵對麵,其實是沈雲笙的臉幾乎要貼到覃斯厲的胸膛,可她不敢看。“大人,咱們認識這麽久,我真不是女人,不對,是不是隨便的女人,我知道大人陽氣正盛,外麵比我好的多的是,大人隨便挑,大人不好挑,我幫大人挑…”
話還沒說完,覃斯厲救捏起沈雲笙的紅嫩臉蛋,而且下手十分狠,要掐掉一般,“你這腦瓜子想什麽呢?真想開了瓢好好看看這裏麵都裝了什麽。你那日所中的箭矢上有毒,毒液侵體要按時抹藥,不抹藥你隨時會死。懂了?”說著覃斯厲頓了下,他這是第一次見沈雲笙的女子模樣,雖然頭發未束,穿的也隻是一身下人衣裳,可卻嬌羞可人,還算滿意。“還有,你爹已和侯府定了日子,就在下月,你嫁入侯府。皇上親旨賜婚,沈家躲不掉的,還有你什麽事兒。至於你這缺斤少兩的小身板兒,早看晚看都一樣,有什麽稀奇的。”
“什麽?!我爹這就把我賣了?我…”沈雲笙揉著臉,眼淚都要疼的飛出來,此刻的感受隻能用百感交集來形容,不可置信,驚恐,氣憤,莫名其妙,委屈,隻是在覃斯厲麵前卻又不敢太造次。
“你躺不躺?”覃斯厲沒耐心感受她內裏各種戲劇性的變化,在他眼裏,現在沒有什麽比讓她按時抹藥更重要的事。看沈雲笙雙手交叉護在胸前,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卻又敢怒不敢言,“不動是吧,是要我親自動手?”
“不用不用。”沈雲笙不是個將脾氣,前後一想,命要緊,於是麻溜的躺在**被子裏,退下左肩的衣裳,頭別到床裏,數著從床頂垂吊下來的流蘇以示圖轉移注意力。
猩紅的傷口在她雪白的皮膚上更加刺目,覃斯厲默默看著,沒說話,卻皺著眉,他拿起藥瓶將乳白色的藥粉一點點撒上去,又輕輕的揉開,溫熱的指腹與沈雲笙身體接觸的一瞬間,她不由的顫抖了一下。這種感覺很奇怪,卻又有一絲絲讓人貪戀。
覃斯厲以為是弄疼了她,輕聲說道,“有些疼,你忍著。”
屋裏靜,靜的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覃斯厲的動作很輕,也很慢,沈雲笙偷偷的轉頭看他,他眼神沉靜,又十分認真,沈雲笙從沒見他如此認真的模樣,真的很迷人。
“看夠了沒有。”覃斯厲盯著傷口問道。
沈雲笙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看了好一會兒,忙又尷尬的把頭扭過去,“多謝大人。事情我都聽司空說了,要不是您,恐怕我這會兒就不是躺這兒了。”
“你以為我會輕易讓你死?我說過,你的命由不得你,何況是別人。等你傷好了,就給我站到院子裏,站一天。”
沈雲笙皺眉,“為什麽?”
“你還敢問我為什麽?我說過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有事讓你找我,你卻自己輕舉妄動,沒讓你跪三天三夜都是本官格外開恩。”
“可是當時的情況,我去找…”話到嘴邊沈雲笙忽然止住,她不想說出雪燕為難她,於是改了話頭,委屈道,“我去找大人了,可是沒找到。”
“我不是說這個,當時你發現葛老的事,就應該立刻告訴我,而不是自己去偷聽別人說話。”
沈雲笙撇撇嘴,雖然自己也是為張連,為宣社,可是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在為他做事,結果賣了命還吃力不討好,不過又覺得哪裏不對,“不對啊大人,您怎麽知道我在宣社幹了什麽?”
“你以為我在那裏隻有你一個?幽王能安插細作,我不能?”說話間,覃斯厲已經將沈雲笙的傷口重新包紮好,要說覃斯厲真是什麽都會,傷口包紮的鬆緊適中,又十分舒服,沈雲笙的胳膊竟可以隨意的動。
“多謝大人。不過大人,我發現了一見奇怪的事,裴老和陳阿水的書童秘密交談,那書童手臂上有紋身,那紋身圖樣很恐怖,張連死的時候留下的字條上也出現過那個圖。大人,您說,張連他是不是因為發現了什麽不該發現的東西才被逼死的。”
覃斯厲這才看向沈雲笙,她躺在**,此刻就像個小兔子,有些無辜和委屈,可說起這些又是兩眼放光,“好了,這些日子你就呆在這裏,外麵的事也不用再去管了,我都會處理好。”
“可是…”沈雲笙坐起來,本是想一口回絕,但是在覃斯厲麵前她從不敢那麽硬氣的說話,“可是大人,我若不回家,我爹會發現的。再說,我還答應了岑啟…”
覃斯厲一聽見岑啟就表現出不耐煩來,“閉嘴。沈家那邊我已經交待好了,住在這裏沒人會打擾你,也沒人會知道。你答應誰也沒用,乖乖給我在這躺著,今天就算了,再有第二次往外闖,我讓你這輩子都出不去。”
又是恐嚇,沈雲笙心裏不服氣,就會嚇人,好好的話就不會好好說嘛,沈雲笙不由的翻白眼。
“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又是乖乖回答,沈雲笙啊沈雲笙你什麽時候才能硬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