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雲雅大鬧掩竹齋後,沈爹一起之下把她送到鳳冥山的庵子裏靜心修養,對外隻稱是重病不愈,去山裏去去晦氣。

沈雲雅被送走的第二天,葛繼萍就帶著雲喬回了娘家。這下倒是讓老太太不高興了,她不高興又不能說,現在葛氏母女鬧的鬧走的走,眼瞅著大丫頭要嫁入侯府,各方都在籌備著,全城的人都在看著,可沈雲笙這鬧劇是一個接著一個,於是好說歹說讓沈爹去把葛繼萍找回來。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現在沈家既讓人羨慕又讓人笑話,這都成什麽事兒了。

侯府備婚自然有覃大夫人一應管了,再加上十幾個管家和婆子,還有皇上從大內派來的人,根本不需覃斯厲 操心。隻是他難得的心情很好,是非常好,好到走起路還哼著小調。

薛大勇卻看不下去了,趁他來兵部的空檔兒想著法兒壓壓這小子的得意勁兒,“哎,我說你至於麽,不就娶個姑娘,我看你是飄了。我也沒聽你說過這沈家大姑娘有什麽好的,之前那二姑娘也沒見你這般高興,你老是告訴我,你究竟喝了多少碗她的迷魂藥?”

覃斯厲懶得理他,和一個常年老光棍有什麽好說的,“這你別管,世間美事,洞房花燭夜就是其中一件,樂意。”

“嘖嘖嘖,你就美吧,成了婚有女人管著,我看你能開心到什麽時候,到時候你可別大半夜找我喝酒,老子可不陪。”

覃斯厲一笑,走了兩步舒展懶腰,“你放心,絕不找你。找你還不如我自己去千羽樓喝酒呢。”

薛大勇笑著搖搖頭,忽然想起什麽,臉色微微一變說道,“不是我故意給你澆冷水啊。上次你說的那個岑啟,就是幽州那個顏三公子,我都派人找了好幾日了,這麽大的京城,愣是沒他個影兒,他不會是已經跑了吧。你說你當時怎麽不直接把他給宰了。現在又要抓他。”

覃斯厲冷哼,“他可宰不得,我若那晚把他殺了,指不定幽王過幾日就得殺過來,不止如此,那人和太後也相熟,算是聰明,把那邊逼得太急了也未必是件好事。現在皇上正考慮新的幽州布政使,這節骨眼兒上,誰也別亂。先讓我舒舒服服把婚成了,他也不會跑。”

“為何?你為何這麽篤定?”薛大勇有些疑惑,這小子永遠想的比自己深,腦子轉的也極快,一件事情自己才看到第二三層的時候,他已經看完了七八九十層。

“他暴露,興許太後會送他走。可是以我對他的了解,自負,好勝,表麵閑雲野鶴浪**不羈,其實骨子裏比誰都想贏。怎麽會這麽輕易走。他肯定還在京城某個地方,你若再抓不到他,就全城搜捕吧,也別讓他活得舒坦。”其實還有一點,就是沈雲笙要嫁人,覃斯厲不信他會這麽灰溜溜的走?

“有道理啊,行!那就這麽辦,明兒我就全城貼文搜捕他,讓他成過街的老鼠,寸步難行。”

——

很快就到了沈雲笙成婚當日,十裏紅妝,真可謂是萬人空巷,隻因為覃斯厲的名氣實在太高,各路人都想一睹這位侯爺的英姿,究竟是位怎樣貌比潘安豐神俊逸的男子。

“看看,那就是覃指揮使,真的太好看了!貌比潘安!”

“潘安算什麽,潘安見到咱們覃指揮使,那也不得不低頭。你知道麽,我聽說啊,那天夜裏,覃指揮使一個人幹掉了十個幽州的壞蛋,聽說這些壞蛋一個個也是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最後可不都是手下敗將!”

“唉,就是可惜了,覃指揮使娶了沈家大姑娘,這麽好的美男子,就折在這野丫頭手裏了。”

“是啊,沈二姑娘長的好看又絕技,我昨日去書坊,還有人拿她的詩集刻印的,多好的姑娘,誰料到八字不好。”

而沈雲笙這會兒隻忙著在花轎上啃蘋果,她天不亮就被人拖起來,像個木偶一樣被人擺弄來擺弄去,直到蓋頭蓋上去的那一刻才感覺這一堆繁瑣終於告以段亂,可是卻餓極了。

一路上沈雲笙雖然在轎子裏,可外頭的聲音一浪接著一浪,聽到這裏就火大,一邊啃著蘋果一邊自己跟自己生氣,“那些詩是我寫的!我寫的!”她說著手在空中一甩,吃了一半的蘋果就直接滾了出來。

“看啊!新娘在轎子裏吃蘋果呢!”人群中一個小女孩兒大笑著尖叫起來。她這一句,眾人都紛紛看過去,就連騎著高頭大馬走在前麵的覃斯厲也在大家的一片嬉鬧聲中回頭看。

“完了完了…”沈雲笙也聽到外麵的聲音,心道這下完了,本來自己是野丫頭的名聲不知是誰傳的滿城都是,這下真是坐實了。

跟在轎子旁的依桃也是一臉尷尬,“都別笑了別笑了…!”她止不住這麽多人的嬉鬧,隻得催促著轎夫快點走。

所有人都等著看侯爺的笑話,娶了這麽個野丫頭也是倒了八輩子黴。可誰知覃斯厲非但不生氣,還笑了笑,那一笑有點俘獲眾女的意味,畢竟大家都幾乎沒見過指揮使大人笑過。

隻見他回頭悄聲吩咐跟在旁邊的司空,“少夫人餓了,再給她偷偷塞個蘋果。”

——

在喧鬧聲中折騰了一天,沈雲笙坐在屋子裏,這雖然還是覃斯厲的屋子,可此時卻精致華美,隻是此刻沈雲笙等不及覃斯厲來掀蓋頭,這會兒吃是吃飽了,因為司空當時不但塞進來蘋果,還塞進一盒龍須酥,並說這都是侯爺特意讓他準備的。

其實在這之前的幾天,沈雲笙還在偷偷溜到宣社去,一個是裴老的事讓社裏多少有點人心動搖,在一個就是鬼麵人被鏟除,太後便緊接著逼迫皇上選幽州布政使。各有各要推舉的人,太後和皇上為此也僵持不下,而且幽王明裏暗裏開始靠小動作,不知聽誰說的,幽王和太後一黨現如今已將覃斯厲視為眼中釘。

還有一件事讓她擔心,就是岑啟,雖然現在滿城捕告要抓他,沈雲笙一時疑惑不已,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問覃斯厲,她自然也不敢問,聽宣社的士子講原來岑啟也是幽州的細作,這一下在碩言堂炸開了鍋。隻是這一切尚是猜測,無論如何她要見到岑啟聽他說。

月梢西頭,寤園安謐如斯,侯府真是大,雖然今晚賓客必然爆滿,可都在晏湖那邊,這裏除了紅燭暖帳,再無喧鬧。

那四個女使不知去了哪裏,奇怪依桃和蓮姑也不知道去哪了,沈雲笙也管不了那麽多,穀老前兩日交代自己要寫一篇關於條陳,寫完後要給他修改,這事拖不得。

於是沈雲笙直接掀了蓋頭,取下鳳冠,一瞬間覺得身子都輕了。這是覃斯厲的臥房,自然什麽也沒有,於是她從自己帶來的包裹裏取出筆墨紙硯,還好時時刻刻帶著她的寶貝。

她推開窗,這才聽到西邊大槐樹下傳來幾聲喧鬧。

“我給你們說啊,這推牌九可是要玩的,不玩這個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雖然那樹下的幾個人影看不大清,可一聽就是蓮姑的聲音。

“真的啊,我們從來隻見大夫人打過,可也隻見過一次,我到現在還不知道那是什麽呢。”這是小六的聲音。

“嘖嘖嘖,這怎麽能不知道呢,這麽好玩的東西。我告訴你們啊,這要玩銀子,那就更好玩了!”

“什麽?玩銀子?那不行不行,我每月月銀還要給父母寄呢,我可不敢玩。”

“唉你瞧瞧,小見識了吧,誰說你就隻有輸啊,咱們還能贏啊,再說了,一開始我老婆子叫你們,咱們不完錢,就圖一樂兒。”

沈雲笙挨著窗子聽著,覺得有點頭大,往日裏他們在沈家自己院兒裏從不受拘束,隨便他們怎麽玩,可這是侯府啊。隻是沈雲笙現在有要事做,還管不了這些,其實給蓮姑說了,她也未必肯聽。

不管了,先幹正事,沈雲笙開始奮筆疾書,這屋子到處都是蠟燭,有點晃眼,沈雲笙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給他吹了,隻留了桌邊和床邊的各兩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