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斯厲定定的看著沈雲笙,她雖垂著頭,看似心虛,話裏卻多是倔強和無奈。記得第一次在馬場見她,她就穿了一身到處打了補丁的衣裳,可眉宇間盡是意氣風發,自命不凡,可誰又知道她說到底還是個小姑娘,自幼喪母,家人疏遠,無人疼愛,在外那上天入地的樣子,又仿佛是她給自己做的一副盔甲,來將這世間給予她的痛苦藏起來。
“配不配得起不是別人說了算,我說你配你就配的起。你是野丫頭,從此以後也隻是我的野丫頭,是平昌侯府的少夫人。隻要有我在,你不用再怕什麽,也不許再怕什麽。懂了麽?”
覃斯厲說這些話的時候,沈雲笙分明看到他眼裏從未有過的深情和認真,比當初給她抹藥時還認真。她曾經對他隻有懼怕敬畏,隻能仰望而不敢親近,他像個大老虎,隨時能吃了自己。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大老虎也漸漸變的有了人情味,不但有了人情味,還要保護自己。這讓沈雲笙的心裏從未有過的暖和安心,她看著覃斯厲,木訥的點點頭。
覃斯厲淺笑,笑的平靜柔和,勝過世間所有,他從未這樣過。
“好了,看傻了?熄燈睡覺吧。”覃斯厲刮了她鼻子。
沈雲笙又是木訥的點點頭,她還陷在剛才的情話裏難以自拔,從**抱起被子鋪在躺椅上。
“你還打算在那裏睡?”覃斯厲看她像個鵪鶉一樣,乖乖的抱著一團東西走過去。
“那不然睡哪?”沈雲笙感覺自己問了一句蠢話。
“**。”覃斯厲毫不猶豫的說道,“被子分開,我不動你,隻要你不同意,我不會碰你。我會等到你接受的那一天。”
不是本官,不再有那樣的居高臨下,而是我,像尋常夫妻一樣的歲月柔情。沈雲笙還是木訥的點點頭,很乖,又抱著一團被子往**去。
沈雲笙睡裏側,覃斯厲睡在外側,要說覃斯厲臥房的這個床雖大,可他一上來沈雲笙默默的又往裏側挪了挪,被子蓋了半張臉,隻露出兩隻大眼睛,瑟縮縮的向覃斯厲的方向側臥著,也不敢再亂動,覺得這床還是有點小了。
反觀覃斯厲倒是十分隨意,他就那麽全身放鬆的仰躺著,雙眼看向床頂,沒說話。
“大人再想什麽?”沈雲笙小聲問道。
覃斯厲被軟綿綿的聲音叫回了心神,他轉頭看著沈雲笙,像是臥在他身邊的一隻小兔子,眼裏多少透著緊張,倒是從未見過這丫頭這副樣子。覃斯厲輕輕笑了笑,拍拍沈雲笙的頭,“沒什麽,睡吧,明日你還要去宣社,我聽蓮姑說每日裏我走了你就差不多要走,別累著了。”
“大人真的不介意麽?”
“介意什麽?”
沈雲笙這會兒覺得悶,露出被子裏的半張臉,紅撲撲軟乎乎的,讓人忍不住想捏,“別人家的夫人都在家相夫教子,等著自己的夫君回來,而我卻似乎總要大人等。”
覃斯厲淺笑,也側過身子和沈雲笙四目相對,兩人的臉就離了一拳距離,他的味道,他的氣息,他所帶了莫大的安全感,沈雲笙從未這樣心裏砰砰跳著, “你想這樣嗎?”覃斯厲問道。
沈雲笙搖搖頭,“不想。”
“這不就結了,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山間的野猴子,既然娶了你,又怎麽能讓野猴子一下子變成乖乖兔,你想怎麽著就怎麽著吧,人活著開心就好。”
“可是…可是我怕總有一天別人會知道,大夫人會知道,老侯爺也會知道,說不定整個都城的人都知道,到時候會不會影響侯府,影響大人。”不得不說,沈雲笙心裏是感激而忐忑的。
“好了,我說你這小腦瓜,宣社的事已經夠多了,你還有心思想這些。”覃斯厲抬手,沈雲笙又以為他要掐臉或者給個爆栗,嚇得又縮回被子裏,結果覃斯厲這次隻是破天荒的摸摸她的頭,“旁人是旁人,做你喜歡的事,我知道在宣社你開心,你想做事就去做吧,有我在,沒人能阻擋你。”
沈雲笙此刻定定的看著覃斯厲,眼裏似有些濕潤,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晚睡的緣故,她看了好一會兒,從小打大,此刻就像做夢一樣,“多謝大人,你對我真好。”
覃斯厲又回過身子仰躺著,這也是他一貫的睡覺姿勢,“好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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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兩人起來,女使們進來服侍,竟看到往日裏在藤椅上的被子枕頭卻都在**,於是各司其職的幾個丫頭相互使眼色,尤其是依桃,從頭到腳都透著激動,暗戳戳的給正在洗漱的沈雲笙亮了個大拇指,“小姐,厲害!”
沈雲笙臉微紅,瞥了依桃一眼,讓她不許這樣,誰知她再回頭看其他幾個,都暗地裏笑嘻嘻的偷看沈雲笙,沈雲笙的臉更紅了。
隻是這會兒有點奇怪,往日裏都是小一三六九再加上依桃五個人進來服侍,這會兒卻隻有三個,就連往日裏最勤快的小六也沒來。
覃斯厲也發現了,這會兒小九正替覃斯厲扣扣子,卻怎麽也扣不上,往日裏這活都是小六做,覃斯厲皺眉,沉聲問了句,“那兩個呢?”要知道這可是從不可能發生在他身邊的事。
小九支支吾吾,小一連轉身都不敢,倒是依桃不知死活的說了句,“我們昨晚玩牌,小三和小六姐姐昨晚和蓮姑玩的晚了,這會兒估計還沒醒呢。”
依桃這實心眼兒的小姑娘,問什麽說什麽,於是她話一出口,覃斯厲沒再說話,隻是整個屋子的氣氛尷尬到了冰點,就連沈雲笙也悄悄的捂著眼睛一幅不忍直視的樣子,衝依桃擠眉弄眼,讓她別說了。
還是沈雲笙理虧,默默的走過去,破天荒十分乖巧的依照之前嬤嬤教的先向覃斯厲淺屈膝一禮,“大人,都怪我之前太放縱蓮姑了,蓮姑之前是我母親的陪嫁,母親走後就一直十分照顧我,因此平日在家裏偶爾做些出格的事我也沒有提醒,來侯府壞了規矩。這事兒也怪我,我之後一定好好跟蓮姑說。”
覃斯厲沒說話,倒讓站在旁邊的沈雲笙有些尷尬,上前也不是,後退也不是。其餘人就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了。
小九上前服侍覃斯厲穿好衣服,又端了溫茶,覃斯厲喝了一口,才扔下一句,“你是少夫人,家裏的事你看著辦吧。”說完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