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得以平息,黎菲和許雅麗也從校長辦公室走了出來。

“你剛才真大膽,敢和家長叫板。”

黎菲腳步一頓,側頭看向許雅麗的眼睛。

她的眼睛裏有悲傷,有無奈,隱隱還有些羨慕。

在老太太指責許雅麗的不是時,黎菲就已經感受到了她的卑微。

對自己極其不自信的卑微。

黎菲苦笑,“如果這個時候示弱,隻會讓她更加變本加厲。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反抗呢?我們又不欠他們什麽,你要知道,人與人之間是平等的啊!得不到尊重,就沒必要講大道理,因為說了也白說。”

許雅麗聽了,臉色有些動容,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化為一聲歎息。

“那條褲子是我幫小樺脫的,那質量,根本花不了一百多塊。你為什麽還讓她漫天要價?我就不相信你看不出來她在撒謊。”

許雅麗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兩人站在午後的走廊上。

徐徐的微風飄過,細碎的陽光撒在她們年輕的臉龐。

此生最美的年華,或許她們的人生早已成了定格。

“所以你沒看到她灰溜溜走了嗎?她這就是心虛啊!能讓她感到羞愧,我覺得這錢花的也值得。”

黎菲難得露出狡黠的笑容,她眨眨眼,咬著嘴唇笑的一臉無辜。

她歪著頭看向依然眉頭微皺的許雅麗,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輕笑,“你應該多笑笑。那麽漂亮的臉蛋,板著臉可就一點都不好看了。”

許雅麗被黎菲調侃了一句,嘴角也忍不住往上一揚,露出了兩頰可愛的梨渦。

“對嘛,這樣才好看。我一女生都要被你給迷住了。”

“哈哈哈……”

對視的一瞬間,兩人剛剛還有些鬱悶的心情,都隨著一聲大笑煙消雲散。

很多時候,隻要不要奢求太多,生活就會變得簡單多了。

“你家庭條件應該還可以吧,為什麽還要到這裏受氣呢,我是沒辦法,而你……”

許雅麗後麵的話沒說出來,但黎菲知道她的意思。

“你不喜歡這份工作嗎?”黎菲反問。

許雅麗一怔,點頭又搖頭,她露出有些迷茫的神情,“應該談不上熱愛吧!一開始我是覺得形勢所逼。家裏窮,爸媽身體不好,又沒人照顧我弟弟。所以覺得自己算是委曲求全。但如果真的要我放棄現在的工作,我又覺得有些舍不得。”

說著許雅麗很是熱切地拉著黎菲的手,語氣也變得有些深沉,她眼裏剛剛露出的迷茫仿佛隻是一瞬,很快她的眸子又變得清亮起來。

她說,“一開始我選擇這個職業,也算是私心,工作有了,弟弟照顧到了,賺到的錢也可以貼補家用。而且我也很希望通過我的努力,我弟弟的自閉症能夠有所好轉。之前我隻是瞎琢磨,但現在有了係統的學習,還有那麽多孩子也是自閉症,和他們朝夕相處後,我成長了許多,也感覺到了我弟弟的變化,這是我最有成就感的事情。所以我在想,如果通過我的努力,這些孩子都能夠康複,哪怕症狀有所減輕,我都覺得很開心。”

“可是呢,我又有些焦慮,尤其是看到他們進步很慢,我就懷疑自己,覺得靠自己的力量還是太微弱的。”

“這不是還有我嗎?”

黎菲看著許雅麗的眼睛,她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靠近她。

許雅麗剛剛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說的快要停不下來。

黎菲一直以為她是個內向,沉靜,自卑,不太愛搭理人的女孩。

但現在,黎菲對她的印象大有改觀。

許雅麗的內心藏著火熱,隻是這顆小火苗埋藏得太深,如果不是真心去靠近,是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你剛剛不是問我,為什麽要選擇這份工作嗎?其實你剛剛已經把我要說的答案都說了。”

黎菲看著有些不解的許雅麗,笑了笑,“以後你會明白的。”

她沒有解釋,許雅麗也沒有再多問為什麽。

這次兩人心與心的交流後,她們的關係也親近了很多。

兩人都是大學剛畢業不久,又有著共同的話題。

黎菲發現許雅麗其實很健談,隻是她骨子裏的不自信,讓她有些敏感。

比如黎菲聽她說想找份兼職,剛好她從韓可恩那打聽到有個家長要請個英語家庭老師,課時費還很可觀。

韓可恩是推薦給黎菲的,可黎菲想到許雅麗英語也不錯,想把機會讓給她的。結果許雅麗聽說後,絲毫不領情。

她說她不想借助別人的關係心安理得接受這份工作。

黎菲知道她自尊心強,也沒再勉強。

時間過得快,轉眼就到了周五,這是十一月的第三周,這個星期要補課,下一周到了月底就要開始放月假。

天氣也開始變冷了,氣溫有些低,母親在家都開始變得有些不耐煩。

她已經習慣了在鄉下,村民們一起圍著火爐燒柴火取暖,沒事還可以聊聊天,打打牌。

而現在,她為了逼著黎菲辭職,一個人坐在孤零零的家裏,每天隻有等到黎菲放學了才有時間聊天。

可每次隻要說到關於黎菲辭職的事情怎麽樣了,氣氛瞬間就冷了。

還有一個星期就到母親下令的一個月期限,在這期間,黎菲總是以學校還沒招到新老師,校長還沒批準等理由搪塞母親。

雖然她明明知道這些理由母親不會相信,但她還是自我安慰,母親或許會“良心發現”,不再為難她。

但她還是慌了,因為天冷的緣故,母親開始變得有些焦躁。

她不僅不願出門,甚至還將自己反鎖在家裏。

那天因為學校有點事耽擱了,黎菲回來有些晚。

往常母親總是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遙控器,嘴裏嘮叨著,“快點洗手準備吃飯了,飯菜都冷了,也不知道天天磨蹭什麽。”

黎菲對於母親的刀子嘴豆腐心也是習以為常。

可這次她回來,沙發上沒有母親的身影,餐桌上也沒有母親做好的飯菜。

整個房間都是冰冷的,沒有一點溫度。

像是空巢了許久。

黎菲開門,喊了幾聲“媽媽”,可都沒有人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