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正砂一愣,不知道怎麽唐毅會忽然說這個。

正在鬱正砂發愣時,唐毅忽然伸出三根手指,“第一,鬱相所需要的經費,本宮會提供,隻要合理。相信鬱相也不是虛報瞞報之人,這也是合作誠意的表現。第二,提拔的人選,鬱相可以為已所用,在朝中重新構建自己的人際網絡。第三,若是鬱相遇到危難處,本宮會竭盡全力配合,第四,鬱相所做的這些事,本宮會另外給你酬勞。”

唐毅說罷,微微一笑,輕輕吐出兩個字來,“如何?”

鬱正砂沒想到唐毅竟如此幹脆,他始終還是個文人,文人那點兒小清高作祟使得他一直扭捏著開不了口要錢要人。

如今唐毅一口氣就將自己所想的都說了,他還有什麽不答應的道理呢?

唐毅見鬱正砂兀自猶豫,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鬱相你是聰明人,如今你的陛下如何待你,你心知肚明,此番派太子去江南便是最好的例子,本宮相信,如今無論你如何做如何想,慕容石棱都已經不會在乎了。”

“本宮便與你明說了吧。若是你能夠協助本宮成事,本宮可以保證,在你有生之年,你永遠都會是蒼和國的宰相!而青史之上,也永將會有你濃墨重彩的一筆。”

最後這一句話,深深擊中了鬱正砂的軟肋,他這一世隱晦壓抑如履薄冰,為的不就是名垂青史嗎?為的不就是缽滿盆滿嗎?

唐毅看著鬱正砂的麵容變化,淡淡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價,不是收買不了,而是你收買的籌碼還不夠。

如今他拋出這樣的**,鬱正砂沒有不上鉤的道理。

唐毅心中已經有了十成把握,他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苦盡甘來,這茶味道倒是頗正。”

鬱正砂聞言心頭一震,“苦盡甘來”唐毅是要暗示自己熬過此時便可以順遂一世嗎?

鬱正砂抬頭看著唐毅,看著這個在東唐可以說是呼風喚雨的男子,這個已經實際上掌控了東唐的男人,忽然想到最近的那些傳言。

鬱正砂緩緩開口道:“聽聞最近東唐也有些不太平。”

唐毅眉角一挑,似乎對於鬱正砂忽然提及此事略微不滿,然而,這樣的不滿情緒也是一閃而逝,唐毅隨即笑道:“蒼和國看似太平,為什麽本宮卻也覺得不太平呢?”

鬱正砂聞言一笑,“殿下說得是,太不太平正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鬱相果然是聰明人。”

鬱正砂麵上帶笑,心底卻揣摩著唐毅剛才的話,最終,他決定將籌碼押在唐毅的身上,畢竟唐毅身為東唐儲君多年,怎麽說也是樹大根深,何況,這個男人也不是一般的人物,據他的情報,他在東唐可謂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鬱正砂想著,與唐毅目光交錯,他想,無毒不丈夫,自己怎麽就沒有唐毅的決斷呢?反正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若自己不答應和唐毅合作,恐怕慕容石棱遲早會讓自己一無所有!

鬱正砂想著,舉起茶盞笑道:“如此,鬱某今後便要多叨擾太子殿下了。”

唐毅眼底閃過一抹嘲諷,滿意的點了點頭,“好說!”

生意既已談成,唐毅再沒有多留的準備,他起身正準備離開,鬱正砂忽然說道:“太子殿下誠意十足,不遠千裏連夜跋涉而來,鬱某也不會辜負殿下如此盛情!殿下交代的事,一會兒就能見真章!”

唐毅眉角一挑,眼底帶著疑問,卻終究沒有再說什麽,反正生意已經談成,剩下的事自然會按計劃一步一步的進行,屆時再討論這個什麽誠意問題也不是什麽大事。

何況,鬱正砂能給出什麽驚人的動作來?如今他在蒼和可謂是步步為營,處處受製。

唐毅禮貌性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打開門坦**的走了出去,他剛走到門外,就聽見隔壁包廂裏傳來一陣人聲,那聲音熟悉至極,竟讓唐毅一瞬間拔不動腳步。

“璃璃,你當真要親自下廚?本王真擔心你這現學現賣的功夫。”

“小皇叔這是在說笑嗎?你敢寫個字據,待我做好你不吃一口?”

“那怎麽行?好歹也是璃璃親手做的,本王哪怕不要這條命,也是要吃的。”

“哼!”

言談之間,那身影越來越近,唐毅背對著包廂的門,理智在心底無數次叫囂快走,快走,可是身體就是不聽他的使喚。

她就盡在咫尺,一個轉身便可以看見,他怎麽舍得走?自從上次離開,多少個日日夜夜他都在思念著她,如今,他怎麽可以走?!

唐毅心中想著,迅速掏出假絡腮胡粘了自己一臉,正要轉身,背部卻被什麽猛然撞了上來。

鬱輕璃和慕容燕回一邊鬥嘴一邊出門,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站在走廊上的唐毅,她結結實實的撞上了唐毅的背,捂著酸楚的鼻子忙不迭的道歉。

唐毅的脊背一僵,隻那一瞬間的撞擊,便仿佛撞進了他的心底,一瞬間就像是一個永恒,他的身體清晰的記得那溫熱的觸感。

唐毅覺得有生以來,他的心第一次軟得沒著沒落。

“對不起,你沒事吧?我沒有注意到你。”鬱輕璃見這人不動,急忙跑到他前麵道歉。

唐毅下意識的別開臉,壓低了聲音道:“無妨。”

鬱輕璃揉著鼻頭,眼眶裏滿含淚水,這一下真的撞得很用力好不好?

唐毅看著她嬌俏的模樣,心裏越發的亂了起來。

他的注視,終於引起了鬱輕璃的注意,她一抬頭就看到一雙熾熱如火的雙眸,那樣的熾熱與慕容燕回不同,帶著焚燒一切,宛若地獄紅蓮之火的狂浪。

鬱輕璃心頭一跳,忽然覺得此人眉目似有些眼熟,禁不住“咦”了一聲。

這一聲帶著疑惑的聲調,立刻驚醒了唐毅,他急忙壓低了帽簷,不耐煩的說道:“撞了也就撞了,還擋著路,真是沒禮貌!”

說著,唐毅一伸手將鬱輕璃撥到一旁,大踏步的走了。

鬱輕璃疑惑的斜睨了一眼包廂,門縫裏一塊熟悉的玉佩映入她的眼簾,她在鬱府生活了這麽久,和鬱正砂鬥了這麽久,怎麽會不認識那塊玉佩?

一瞬間,一個念頭浮上心頭。難道鬱正砂和人勾結要做什麽事?還有,那個戴風帽的男子為何那麽熟悉?

鬱輕璃心裏想著,腳步不停的追了下去,那男子很高,又戴了一頂風帽,遠遠一眼就能看見,鬱輕璃很快就跟了上去。

她不會武功,人群又擁擠,她隻能看著那道背影,不停的跑,被接種擦肩的人群擠來擠去,撞得她肩頭發麻。

她笨拙的跟蹤很快就被唐毅察覺,他漸漸放慢了腳步,走近了一家銅鏡店。

鬱輕璃不敢進,隻能躲在一旁看。

唐毅拿起一麵鏡子仿佛是在左右觀察,然而,他的眼底卻隻有那個瘦小的身影,她躲在一根柱子後麵,露了半個腦袋偷偷望自己這邊看。

目光是從未有的專注,在他的記憶裏,鬱輕璃的目光總是悠遠的,帶著穿透時光看淡生死名利的淡然,她的笑也是淡淡的,從未有過大起大落,仿佛身邊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夠影響到她。

她的腦袋裏也總是有許多睿智的想法,那是他從未得以靠近過的世界。

忽然之間,唐毅就覺得很幸福,這樣被鬱輕璃關注,是件十分幸福的事,她的目光裏隻有自己,哪怕隻是一道背影,可是,他依舊能夠感覺到那目光的重量,它落在自己的脊背上,隻讓他覺得溫暖。

是不是該讓她這樣多跟一跟呢?

這一瞬間,唐毅腦袋裏隻有這麽一個念頭,卻從未想過自己被鬱輕璃這樣跟蹤,是否是自己的計劃已經暴露。

對於唐毅來說,此時此刻鬱輕璃的專注,才是他最深切的幸福。

“客官,客官,這鏡子你買不買啊?這可是雙魚鏡,新婚夫妻用最是合適,預示著婚姻生活如魚得水,還有啊,這魚同餘也是個好兆頭,預示著年年有餘,有情人終成眷屬。”老板一同胡諏,卻說得唐毅心花怒放。

他掏出些碎銀子遞過去,“不用找了。”

老板歡喜的包了鏡子,不住招呼唐毅再來。

唐毅重新混入人流,街道兩邊的店鋪林立,他感受著身後的目光,覺得鬱輕璃還是第一次和自己兩個人單獨在一起,單獨逛街,沒有慕容風、沒有慕容燕回,隻是他們倆個人的約會。

唐毅心情越來越好,腳步越來越輕快。

一間翡翠鋪子的老板見狀,拚命招攬客人,“客官,瞧您這模樣是新婚吧?我們今日推出特價的鐲子,都是上好的玉料,要不,您進來瞅瞅?送給你娘子,她一定是喜歡的。”

唐毅欣然入店,認真的左顧右盼,在牆壁的銅鏡裏又看到了鬱輕璃的身影,他的笑意越發深刻了。

他舉起一隻鐲子對光望去,卻看到鬱輕璃眉頭微微一皺。

“不喜歡?”唐毅想,立刻換了一隻,又舉到日光下觀看。

鬱輕璃眉頭越發的皺了,唐毅也不高興了,一轉頭道:“都是些什麽貨色,給爺拿好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