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寶兒和萬立浩在接到醫院的通知後,急匆匆從萬家趕來,兩人身上的衣衫已換了一件新的,神色急切,進入病房時,不忘將一旁的萬珂狠狠地擠開,朝她投去淩厲的眼刀。
“爺爺!”一聲驚呼後,是殺豬般的慘叫與痛苦哀嚎。
萬珂微微蹙起眉頭,看著房間裏圍在病榻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三人,莫名的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局外人,裏麵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掙托開李瑋傑的手掌,她低聲說道:“我去辦理手續。”
留在這裏,她什麽忙也幫不上,不如去做一些她能做的。
死亡信函已經正式下達,醫院方麵也做好了出殯的準備工作,萬珂一手包辦了所有的手續,連冰棺也聯係好,至於墓地還要和萬寶兒姐弟商量,才能決定。
現在隻剩下,向外界宣布這則死訊。
萬珂拿著一疊簽名單站在重症病房外走廊盡頭的窗戶旁,從這裏可以將下方的一切一一看在眼底,包括那些徘徊在花園內走來走去的記者,她甚至能夠想象出,當這個消息公開時,他們會有多興奮。
“你說他們在等什麽?”她指著玻璃窗外的眾人,淡漠地問道,嗓音略帶沙啞。
林嫚推著李瑋傑走到她的身旁,撅著嘴,猜測道:“還能等什麽,等爆點唄。”
“比如,萬連集團董事長駕鶴西去?”萬珂反問道,語氣直白卻也尖銳。
林嫚對上她滲人的眼眸,心頭有些發怵,總覺得現在的萬珂和平時不太一樣,又說不出究竟哪兒不同。
“你可以把這些事交給別的人來做。”李瑋傑不忍她一味的逼迫自己,柔聲勸道,“你可以歇一歇的,沒有人要你必須堅強麵對這一切。”
“那我應該做什麽?進去和他們一起抱頭痛哭嗎?”萬珂指了指病房的方向,譏笑一聲,“比起哭喪,我倒寧肯做這些事,至少,是發自內心的。”
她無法做到輕易原諒這個害她墮入痛苦旋窩中的老人,也無法做到和萬寶兒他們一樣,哭得聲嘶力竭,她唯一能做的,隻剩下這些事。
緊了緊手裏的單子,她深吸口氣,準備下樓去應付這幫記者。
“我們陪你。”李瑋傑看著她單薄的身影一步一步走遠,忽然出聲。
萬珂隻隨意地揚起胳膊,輕輕揮動幾下,“我自己可以的。”
她或許這輩子再也無法去依靠誰,每一次想要軟弱一會兒,總有殘忍的現實逼得她隻能獨自堅強。
看著她孤冷的背影,林嫚的眼睛有些刺痛,她用力揉了揉,“萬珂這家夥這時候呈什麽強啊!”
李瑋傑沒有吭聲,隻是臉上的愁色又加重了不少。
為了以防萬一,萬珂特別征用了醫院的警衛負責住院部外的警備,防止這幫記者為了得到采訪權引起騷亂,被組織到花園的小道上站好的記者們,嗅到了大事件即將發生的氣息,一個個握緊手裏的麥克風,舉起手中的攝像機,對準大門的方向,屏氣等待著。
當那抹倩影緩緩走出,眾人的眼睛刷地一聲亮如白晝,你推我我推你,恨不得立馬湧到萬珂麵前,從她的嘴裏打探到什麽內幕消息,警衛盡忠職守,以自己的身體將這幫記者排在外麵,防止他們傷害到萬珂的人身安全。
“萬小姐,請你隨便說幾句吧。”
“雷夫人,你和雷總的婚姻是不是出現了裂痕?”
“萬小姐,請問萬總的病情怎麽樣?你前兩日又是因為什麽原因忽然暈厥?”
……
即使人沒有衝破關卡,但那潮水般密集的提問,紛紛湧至,萬珂忍不住擰起眉頭,站在台階上,冷眼看著這幫神情亢奮的記者。
在她那雙壓迫感十足的目光下,記者們一個個逐漸熄聲,用力憋住氣,氣氛一觸即發,現在的安靜,隻是為了掩蓋住他們內心的狂熱與激動,就如同一個火姚桶,隻要有細碎的火星飛濺進去,立馬就會引起一場渲染爆炸。
“就在剛才,晚間十一點四十四分,我的外公,萬連集團前董事長,今第二大股東,已經離開了人世。”話音剛落,整個現場安靜得鴉雀無聲,即使在她出來前,他們有猜測過會有什麽樣的消息公開,卻獨獨沒有人猜到,竟會是一代商業老人的死訊!
短暫的安靜後,所有人通通瘋了,情緒比起剛才更加激動,推搡著同行,隻為了距離萬珂更近一些,能夠有得到采訪的權利。
警衛使出了渾身解數,才勉強將記者阻攔在花園裏,不讓他們衝上台階。
“請各位安靜一下。”萬珂被他們嘰嘰喳喳的聲音弄得頭疼,忍不住出聲嗬斥道,手掌朝下壓了壓,這個動作,被不少娛樂嗅覺敏銳的記者拍攝下來,隨後,與某個男人做對比,成為了微博上熱議的頭條,話題名為,夫妻的形似度。
記者們紛紛歇語,隻是手中的設備仍舊處於工作狀態,隻恨不得立即親上萬珂的臉蛋。
“外公辭世我們一家人心裏很難過,具體的事宜需要共同協商,請大家給我們時間,謝謝。”她落落大方地說完,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悲傷,隨後,朝記者彎了彎腰,禮數十足,這才轉身回了大樓。
原本以為能夠拿到更多消息的記者傻眼地看著她的背影,一個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這算什麽?從頭到尾就隻公布了萬總的死訊,別的話題,避之不談。
“萬小姐,請你接受我們台的采訪。”
“萬小姐!”
“萬小姐!”
……
無數的呼喊仍舊沒有能夠阻止萬珂離去的步伐,記者們心裏充滿了疑惑,例如萬振林名下的財產將如何分成?是否有立下遺囑?萬連的股份將由誰來繼承,這種種問題都是他們關注的重點。
隻可惜當事人已經離開,記者們隻能悻悻的閉上嘴,將消息傳回報社,不到十分鍾,各台的網絡宣傳部便發布了這則悲傷的消息,有人質疑,但當越來越多的報社轉兒載、公布時,輿論一麵倒,有人哀悼著萬振林的死,有人抱著仇富的心理幸災樂禍地調侃,有人作壁上觀。
業界被這則宛如核彈般的重磅消息驚動,無數商業知名人士通過各種渠道想要和萬家人取得聯係,隻可惜紛紛石沉大海。
萬振林的私人律師在一個小時後,緊急趕到醫院,萬寶兒、萬立浩、萬珂,三人征用了醫院的休息室,坐在沙發上,萬寶兒姐弟抱團坐在一起,此刻正暗暗地抹著眼淚,萬珂眼觀鼻鼻觀心,閉眼靠在沙發上,沉默不語。
“爺爺死了,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傷心嗎?”萬寶兒見她這副冷淡的樣子就忍不住動怒,“你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心啊,爺爺對你還不夠好嗎?現在連他死了,你也不肯為他掉一滴眼淚。”
萬珂緩緩抬起眼皮,深沉的目光對上萬寶兒發火的視線,薄唇微啟:“你希望我哭得和你們一樣,驚天動地嗎?”
“你這話什麽意思?”萬寶兒總覺得她是在暗指什麽,愈發惱怒。
“沒什麽意思。”萬珂懶得和她爭執,她現在沒有做戲的心情,之所以坐在這裏,不過是因為萬寶兒提議,要讓律師前來宣布有關於遺產的劃分,一個剛才還哭得歇斯底裏的女人,如今卻開始盤算起了老人的遺產,嗬,好重的孝心啊。
萬珂在心頭冷冷地笑了,雙手環抱在身前,任由萬寶兒瞪著自己。
律師急急忙忙趕到,推開門,擦了擦臉上的熱汗,將公文包放到桌上,“抱歉,我來晚了。”
“沒事沒事,快請坐。”萬寶兒立即起身,殷勤地讓律師坐下,自己則和萬立浩擠在一旁,兩人目不轉睛盯著律師拿來的公文不,恨不得親手將它打開,看看裏麵裝著的遺囑究竟寫著怎樣的內容。
萬珂臉色不變,說到底,萬振林的遺產她從來沒有覬覦過,有和沒有對她而言無關緊要。
她在乎的,原本隻是一個血緣的親人,而如今……
“你說萬總會怎樣劃分遺產?”李瑋傑和林嫚坐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上,她好奇地問道。
“不清楚,這種事應該問你這位大律師才對。”李瑋傑輕輕刺了她一句。
林嫚撅著嘴,“我就是不知道嘛,如果沒有遺囑的話,就要按照法製法規,如果有遺囑,唔,那就不好說了。”
不止是他們,外界有無數人在關注著萬振林的遺囑究竟寫著什麽,雖然萬連搖搖要墜,甚至已經準備不日遞交破產申請書,可是,在他的名下,還有不少的不動產以及私人存款、金銀首飾、名貴古玩,林林總總加在至少也是以億為單位計算。
網絡上就萬珂和萬寶兒姐弟該如何正確劃分遺產吵得不可開交,明明他們是旁觀者,卻比當事人還要激動。
“在萬總過世前,曾立下一份遺囑,雖然後來他有更改遺囑的念頭,卻始終沒有正式辦理過更改手續,所以從法律上來說,這份遺囑將會受到法律的製約與保護,它是公證的。”律師一板一眼地解釋道,目光挨個掃過在場的三人,萬寶兒和萬立浩神經緊繃,臉上的表情或多或少帶著幾分激動幾分緊張。
可反觀萬珂,卻像是局外人似的,紋絲不動,好似這份遺囑的內容與她全無關係一般。
律師總覺得這畫麵有些滑稽,想想屍骨未寒的老板,再看看眼前已經打起了遺產主意的後輩,他隻能在心裏默默地搖頭,送上一聲歎息。
或許這也是豪門的悲哀,親情永遠在利益之後。
律師斂去眸中的諷刺,緩緩打開公事包,一份用檔案袋裝好的文件被他取出,萬寶兒和萬立浩的眼睛幾乎黏在了檔案袋上,恨不得將它看穿,呼吸明顯放緩了不少。
“根據計算,萬總名下的不動產有十二座,其中別墅六座,洋樓四座,酒店式公寓兩座,據現在的市場價格,總額在一億兩千三百萬。”律師有條不紊地將萬振林名下的產業向他們三人進行匯總。
萬寶兒姐弟聽得目不轉睛,萬珂則難得提起了精神。
當時在萬連發生困難之初,如果將這些財產變賣、套現,或許萬連會有一絲掙紮的機會。
隻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