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峽穀河邊，張良見幾輛馬車停在那裏，便讓張虛穀停車。
靈芝一眼就認出呂翠兒母子乘坐的那輛輜車，於是也跟隨著張良下了車。
那群看似車夫家仆的人也紛紛迎了過來。
“為什麽不過河?”張良問領頭的男子。
“夫人說，要等大人來了一起過。”
張良看向高坐車內不動，雙眼瞅著這邊的呂翠兒,問：“有什麽事？”
呂翠兒的眼睛在靈芝身上轉了轉，指著河流說：“小橋給淹了，河水太急，要死一家人也該死在一起。”
“說的是什麽話?”張良斥道：“不過是一條河，難道這條路你沒走過?”
呂翠兒扁扁嘴，不說話。
張良轉向其他人，吩咐道：“趟河，車馬殿後。”
大家依言忙碌起來。
靈芝悄聲問張虛穀,“張大哥，這些都是子房的族人嗎?”
“沒錯，我們都是大人的家仆。”張虛穀說著，把脫下的鞋子和長衣下襟一起掖進腰帶裏，再挽起褲腿。
靈芝模仿他的動作，把鞋子綁在腰帶裏，再撩起裙角。當看到腿上穿著張良的褲子時，她心虛地抬起頭往呂翠兒的馬車看了看。還好，那兒隻有張良在抱他兒子下車，那個女人沒在。
盡管子房說呂翠兒從不管他的衣服，但為了不惹麻煩，她還是把褲腿高高地卷至膝蓋上，再把裙襬抓在手裏提到膝蓋下，把褲子完全遮住。
“靈芝，你能行嗎?”張良的聲音嚇了她一跳，她沒想到他會過來。
“行。”她直起身對他微笑,“去照顧你的妻兒吧，我沒問題。”
他點點頭，當視線掃過她**的小腿時，嘴角忽然繃緊，雙眸幽暗。
“過河時記得踩穩石頭!”冷冷地丟下一句，他轉身走開了。
“我會的。”靈芝對著他的背脊說，心裏想著他怎麽忽然很生氣似地，難道自己做錯什麽了嗎？
茫然地看看自己的腿，再往四處看了看，她恍然大悟。其他女眷全都用褲子包住腿，沒一人露出小腿，難怪他的臉色會在看到她的腿時變的那麽難看。可是為了保守褲子的秘密，她不想理會這個時代的民風。
“過河吧。”張良的聲音從前麵傳來，然而他率先下河，背著他兒子的家仆緊隨其後，呂翠兒和其他人也相跟著走進河裏。
靈芝提著裙角走下河灘，嘴裏不時抽著冷氣。要知道，此刻她細嫩的腳底踩著的，可不是夏日海邊柔軟溫暖的沙灘，而是黃河邊粗糲的碎石和荊棘。
齜牙咧嘴地走進河中，她鬆了口氣。夏日河水一點都不涼，而且清澈無比。
這裏是峽穀，兩岸林密坡陡，河水流到此處，因河道變窄而水湧浪高格外湍急，本來這裏是有座窄窄的石砌平橋，但因夏季河水上漲而被淹沒了。
踏上石橋時，她明白了張子房要她“踩穩石頭”的原因。
橋麵的石頭被踩踏得早已沒了棱角，浸在水中又圓又滑，開始時水流不算猛，還好走，到了河中央，水流又急又猛，踩穩石頭就不那麽容易了。
“真笨，不能走快點嗎?”
正在她穩步慢行時，嘩啦啦的流水聲中傳來嚴厲的喝聲。她停下腳轉身，奇怪明明走在前麵的呂翠兒，何時跑到自己身後來了?
“看著我幹嘛？沒看到前麵的人都上了岸，後麵的車馬還
被你擋著道嗎?”呂翠兒手裏拄著一節用樹枝做成的木杖，盛氣淩人地瞪著她。
靈芝伸長脖子前後看看。
見張良等人的確已經抵達對岸，後麵的車夫們正照顧著車馬緩慢跟來，而押尾的張虛穀還在岸上沒下河。
看來自己的確擋了道，她側身讓路，“我走得慢，你先走吧。”
呂翠兒戳動著手裏的木杖，罵道：“無禮的賤婢，連聲夫人都不會喊嗎？”
靈芝翻了翻眼睛，這女人需要別人時時刻刻的仰視和恭維。本不想滿足她，但為了息事寧人，她以嘲弄的語氣低聲說：“夫人先走。”
可就在兩人擦身而過時，靈芝的腳背突然被硬物戳刺了一下，她本能地抽腳，不料身體也遭到猛烈撞擊。在她身體失去控製，仰麵往後跌去時，她毫不客氣地抓住了撞擊她的人。
呂翠兒的尖叫聲混合著無數高低起伏的驚呼，在嘩啦啦的流水中突兀地響起。
陰險小人！自作自受！
落入翻騰的河水中，立刻被浪衝得暈頭抓向。大約衝出十多米後，靈芝才控製住了身體，並發出一串咒罵。
不遠處傳來呂翠兒的呼救聲，她擦擦臉上的水，仰起頭，四處查看，發現岸邊有人在奔跑，但岸邊的灌木和蘆葦，以及飛濺的水花，讓她看不大清楚，倒是看清了身前三五米處，正載沉載浮在水裏掙紮的呂翠兒。從她的姿勢看，她不會水。
一種報複的快感襲來，她在激流中笑了。
哈，惡人有惡報，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今天，她可是等到機會了！
正笑著，她忽然意識到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不僅報了仇，而且可以逃走！
是的，逃走！沒人知道她會遊泳，隻要她順流而去，待水流和緩後再上岸，就可以遠離這些人，去找時光隧道！至於那個可惡的女人，就讓河水定她的生死，斷她的陰陽吧，那種陰險歹毒之人，隻配死了做蛆！
報仇！逃走！自由！隻要身子放鬆，她很快就能得到這一切。
極具**力的念頭！
千金難買的寶貴機會！
興奮感快要擠爆了她的胸腔。然而，在她想付諸行動時，劉邦的威脅響起在耳畔。毫無疑問，如果她消失，子房必定受到牽連，而萬一呂翠兒淹死……
眼前霍然出現張子房悲傷的神情，她的身子猛地下沉，被灌了大大一口河水。
奮力浮出水麵，已聽不到呂翠兒的聲音，她忙翹首往前看，見她漂得更遠了。
見鬼，她不能讓子房傷心！
那刁蠻的女人肯定是她永生永世的仇家！
恨得牙根發癢，但她還是放棄了逃跑的機會，擺動雙臂，朝呂翠兒遊去。
很快，她抓住了對方漂在水麵上的裙子。
察覺有人靠近，呂翠兒立刻貼過來，死死抓住她，一邊吐水，一邊哀求：”噗噗……救我……呃呃，快點救我上岸！……噗，我不會水……”
靈芝感覺到她秤砣般的重量，急忙掙脫開，警告她：“要想活命就放開我！”
“咕嘟咕嘟……”
呂翠兒立刻沉了下去，靈芝趕緊抓住她露在水麵的頭發，扯出她的頭。
“唔……不要放……開!”呂翠兒還沒緩過氣來就嚷嚷，“……你敢……要我死……我知……噗……你恨不得我……死噗……”
“你——”靈芝
正想帶她遊往岸邊，卻被她從後麵抱住腰，立刻動作失調，身子直往下沉。
她憋著氣，費了很大勁兒才掙脫她的雙臂，冒出頭來，換了口氣大聲吼道：“別再抱著我！否則我倆誰都活不了！”
“那你……救我！”
“我不救你的話，你現在已經沉到河底喂沙去了！”
“……快救命，我……不要水……”
靈芝托住她的身子命令道：“不許抱住我，除非你想死！”
“不抱……噗噗……”呂翠兒害怕地抓住她的胳膊，再也不放開。
經過剛才那番曆險，靈芝也沒了力氣，隻得踩著水，拖著她一起隨波逐流。
河水衝過河壩後，逐漸變深變寬，水流的速度也逐漸平緩，因此她可以比較從容地抬高臉，觀察河岸的距離。
感覺到她的確在救自己，呂翠兒放鬆了一些，趴在她的肩上呼呼地喘氣。
“為什麽不上岸？”當發現她們還在河中央時，呂翠兒尖聲問。
靈芝正因必須救這個圖謀害她，也害了自己的死對頭而非常不爽，一聽她的口氣，立刻反擊道：“怎麽上？夫人何不指點一下？”
呂翠兒生氣地說：“你害我跌進河裏差點送命，還敢對我不敬？”
“那又是誰害我跌下河？你就是淹死了也是活該！我好心救你，你倒橫起來了你！”靈芝憤怒地一抖肩膀，呂翠兒立刻發出尖叫，死死摳住她的胳膊。
“不要……”呂翠兒又灌了幾口水，仰起頭哀求，“你快救我！”
“那就別趴我肩上！”有了剛才的教訓，靈芝用手抓著她，不讓她貼身。
河水寬闊平緩，她的泳技不差，如果不是拖著呂翠兒這個累贅，她完全可以很快就擺脫險境，可現在，她隻能靠一隻手劃水，慢慢往岸邊遊。
“快……點啊你……！該死的……就沒人來……救我……”
吊在她手腕上的呂翠兒一邊吞咽著灌入口中的河水，一邊不停地罵著，大概是驚嚇過度，她瞪得大大的雙眼幾乎隻見白眼仁。
“我還想一步跳上岸去呢！托著個超級大包袱，我容易嗎我？”靈芝膩煩了她的咒罵，一邊劃水一邊回敬她：“沒事幹嗎長這麽肥？不見天下逃難者一個個瘦的跟猴兒似的，何不捐幾兩肉給窮人……”
“……你……敢嘲笑我？”在水裏沉浮的呂翠兒瞪著兩隻白眼威脅道，“小心我……”
“沒錯，該小心的是你！”靈芝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快點上去，你抓破了我的手，我撐不住你！”
正說著，靈芝手一軟，呂翠兒立刻下沉，靈芝再次抓住她。
她吞了幾口水後冒出頭來，一邊吐水咒罵一邊死死抓著靈芝的胳膊，說什麽也不放手。
這次靈芝沒再搭理她，因為越靠近岸邊，水流越急，漩渦也更多，她必須聚集力量救她們兩人。
用力踢腿劃手，她拖著咒罵不休的呂翠兒往岸邊遊，終於抓到了一把蘆葦，她的雙腳也同時踩到了河床。
“抓住這個！”她把手中的蘆葦塞進呂翠兒手裏，大聲說:“爬上去！”
呂翠兒這次倒很聽話，連忙用雙手抓住蘆葦往上爬，可身子太沉，總也爬不上去。
靈芝見狀，膝蓋一提，往她墜在河裏的肥臀猛力一頂，那肉團似的女人終於被她頂上岸去，匍匐在蘆葦葉上喘著粗氣大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