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錮時，靈芝渴望自由，渴望走出大門，盡情欣賞這座華麗的宮殿，可現在，她寧願像過去那樣被禁錮在鍾室內，不與人來往，因為她膩煩了聽貴婦們空洞無聊的讚美，膩煩了被呂後當作戰利品般地展示。

從不知道西漢皇宮有這麽多五花八門的活動，一會兒觀花會、一會兒鬥雞，一會兒放風箏，一會兒玩射覆……

從解禁那天呂後帶她去鬥雞場、織房招搖一通後，她就不斷地被拖進各種各樣的遊戲中去。本來大家玩玩，消磨時間也不錯，可偏有些喜歡阿諛奉承、無故討好的人圍在她身邊，讓她不勝其煩。

而她清楚，那一切的起因，都源自於呂後對她的“厚愛”。

呂後不知打的是什麽主意，但凡功力有什麽活動，總是把她帶在身邊，仿佛她真的是最得皇後信任、最得寵的宮女。

皇後的召喚，她無法拒絕，但她可以不動聲色地反抗。

於是，“意外”不斷發生，不是她賞花時跌倒，壓壞了花匠精心為呂後培育的花；就是玩射覆時，她不小心弄壞了用作覆器的甌；更有甚者，前天與貴夫人們放風箏時，她竟不小心失手，放走了呂後最喜歡的“五福齊天”，令皇後氣得當即拂袖而去。

此後，她終於得到了幾天清靜。

可是，總是有人想折騰她。

“我還有事要做，不能去。”當呂後的大宮女前來召她時，她鬥膽拒絕。

可大宮女很堅持：“今天是蹴鞠會開場，皇後要你陪侍。”

短短一句話，她沒有選擇，宮女能拒絕侍候主人嗎？

跟隨大宮女來到“鞠室”，她被這裏熱鬧的氣氛嚇了一跳。

鞠室設在一間宮殿內，殿中用木條圍了個四四方方的場子，一群身著華麗衣裙、容貌看似皇妃、宮女的美女正又笑又喊地圍著一個看起來不像球，卻的確是球的東西追逐，踢打。

原來這就是蹴鞠，那場地的確是“圓鞠方牆，仿效陰陽。”

“女人也玩蹴鞠？”站在場邊，看著場中的女人和場外大叫的男人，她情不自禁地問，感覺這西漢社會也是挺開放的。

“是的。”大宮女似乎也受到現場氣氛的影響，神情有點興奮。

正說著，一個灰不灰、白不白的球“嘟嘟”地滾到靈芝腳邊，她未加思索便抬腳將它踢開。不料那一腳仿佛得天助，那球竟直直撞進了“鞠域”（球洞）。

頓時，滿堂喝彩。

“嗷，你真行！”對她從無好臉色的大宮女也抓住她大聲稱讚。

看看衝她歡呼呐喊的人們，她一時覺得無聊，不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讓她撞了個狗屎運嘛，值得這麽震破天的歡呼嗎？

抬起眼皮，她想尋個合適的坐處，卻看到黑

鳳抱著那個球笑吟吟地跑來，想起搬運編鍾，導致韓信被殺的事情，她的臉冷下了。

“靈芝，好久沒見了。”黑鳳的笑聲爽朗，神情卻有點不自然。

靈芝冷冷一笑，故意看看她的腳，“能這麽快玩蹴鞠，腳趾沒斷吧？”

“……沒……沒有。”黑鳳極不自然地說。

靈芝沒再理她，轉身走到附近的石凳上坐下。

“我們正要玩蹴鞠，你要不要也來玩？”黑鳳跟過來問她。

“不玩。”

“很好玩的。”黑鳳極力說服她。

她定定地坐著，一聲不吭，弄得黑鳳很尷尬，悄悄地問：“你……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我的氣嗎？”

“有用嗎？”

“我也是奉命行事。”黑鳳低聲說。

“真會演戲。”靈芝冷冷地說。

“我……”黑鳳的眼光飄向一側，突然改口，“我想你會喜歡玩的。”

靈芝知道一定是呂後來了，否則黑鳳的聲音不會變得這麽快。

“為什麽還站在這裏？”呂後的聲音響起，依然冷淡生硬。

“皇後、陛下。”黑鳳轉過身行禮，“奴婢正在請靈芝一起玩，但她不想玩。”

靈芝也站起來轉過身，卻看到呂後身邊不僅有劉邦、蕭何、建成侯等一批要人，連好幾天沒見麵的張良也在他們身後，想來今天這活動的確重要。

“為什麽不玩？”呂後看著靈芝，“人家玩了半天，啥也碰不到，你一出腳就入了鞠域，自然是該上去跟她們玩玩的。”

原來她一直在場！靈芝暗自想著，看著呂後冷冷地問：“皇後就這麽急著想看我出糗嗎？”

因被說中，呂後眉峰聳動，並未開口，反正總會有吹噓拍馬的人代為回答。

“靈芝姑娘手腳伶俐，怎會出糗？有了她，皇後一方可要贏過戚夫人了。”

說話的是建成侯的夫人，另一位貴夫人立刻附和道：“是啊，靈芝姑娘剛才那一腳可真讓人開眼界啊！”

靈芝冷眼看著她們，並不接話，也不動。

見場麵有點僵，劉邦和稀泥般地說：“靈芝去玩玩吧。不過她不該歸皇後一方，你們已經有翠兒和永蓮，再加上靈芝，那戚姬別玩了，趁早認輸吧。”

“陛下這話不妥。”皇後盡管眉眼和順，語氣卻咄咄逼人，“人是早就分好的，呂家一方，劉氏一方，靈芝既是我的侍女，自然該入呂氏一方。”

“那皇後說，戚姬她們要怎樣應對你的好蹴手呢？”

“剛才男子比賽，你劉氏大勝，我可沒怨你多了幾個好蹴手？”

“陛下、皇後暫息怒。”蕭何開解道：“這遊戲要好玩好看，遊戲雙方就該勢均力敵，若差了太

多，那無論是贏的，還是看的，都少了樂趣。”

“蕭相說得對，遊戲精彩才好看。”這次插言的是建成侯。

呂後沉了沉氣，問：“那以陛下的話，該如何比？”

“讓靈芝跟戚姬。”劉邦倒是不含糊，可呂後卻立刻變了臉。

“不行。”呂後反對，“讓翠兒過去幫你們一回。”

建成侯靈活的眼睛在眾人身上轉了轉，笑道：“這是個好主意。”

一時大家都沒說話，事情仿佛就這樣定下了。

靈芝對呂後與劉邦連這種小事都要鬥感到詫異，堅持道：“我不會！”

她這句話，讓剛閉上的數張嘴巴又張開了。

“怎麽不會？靈芝姑娘太謙虛了，看你那雙長腿，天生就是玩蹴鞠的。”

“就是，剛才那一下，是我看蹴鞠以來見過的最精彩的一腳喔！”

“沒錯啊，留侯夫人和長史夫人雖玩得好，但缺了靈芝姑娘的秀美靈巧。”

呃，又來了！她們到底煩不煩啊！

聽到這些無聊的稱頌讚美，靈芝的頭皮都要炸了，“我不想玩，行不行？”

公然忤逆皇帝皇後，大罪！

眾人都被她的態度嚇了一跳，劉邦赭紅這一張臉，麵帶怒氣，但並未發作，隻是望著皇後。

呂後倒是不驚不怒，想是早已習慣了靈芝的發飆，涼涼地說：“大家都想看靈芝姑娘的表現，不如留侯勸勸她吧。”

“是啊，留侯快勸勸靈芝姑娘別掃大家的興，你說的話大家都愛聽，”

建成侯的聲音很賤，靈芝瞪著他，一副恨不得讓他的話吞回去的樣子。

劉邦合掌一笑，目光陰沉地說：“皇後近來真是事事依賴子房嗬。”

呂後看著他，臉上的皺紋似乎更深了。“臣妾效仿陛下，不好嗎？”

“好好好，隻是子房太辛苦了。”

帝後的對話讓張良成為了眾人注視的焦點，靈芝真為他擔心，夾在兩個強權中間，他要保持中立已很難，更何況還要考慮被呂後攥住的人質安全。

然而，張良很沉得住氣。帝後的對話仿佛不關他的事，他神色雅澹地看著靈芝，說：“蹴鞠鬥雞不過是娛樂遊戲，姑娘就把它當作消遣跟大家玩玩，不必太在意技巧或其它東西。”

看著滿臉算計的呂後，靈芝忽然笑了。這個女人是在可怕，為了讓身為皇帝的劉邦和深受皇帝欣賞的重臣張良明白，他們視為珍品的女人是她手中的一塊泥，她愛怎麽捏都行；為了讓身為棋子的自己清楚再有皇帝謀臣的保護，自己也不過是她膝下的一名奴隸，一切得聽命於她，竟刻意安排了這出戲。

好吧，就讓我陪你玩玩，看你到底想玩出什麽花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