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棍賈赦
賈赦將常用的幾樣道具裝進包袱裏,提在手中,就帶著客人從側門出去,搭馬車去他府上。那宅子雖不如榮國府氣派,也是世家之所,賈赦停在門口看了看,這才跟著阿布凱往裏走。從前院的布置就能看出,建宅子的時候是請風水先生看過的,沒什麽大問題。走進去之後才發現,裏頭有不少玄機。賈赦狀似隨意的開口道:“你住在哪個方向?”
阿布凱伸手指了指,又解釋了一通。
“我阿瑪在兄弟之中排行第三,他隻生了我們兩兄弟,大哥有出息,外調做了宣撫使,我這脾氣太暴躁,總得罪人,就在九門提督衙門當差。老爺子官職高,我們這房原本很體麵的,他死了之後,府上鬧分家,我們這房就被分在那邊。大哥在南邊待了好些年,沒個契機恐怕不會調回京城,這些年都是我在照看額娘,她已經過了知天命之年,三天兩頭就出事,不是磕著就是絆著,我總放不下心。”
聽他說完,賈赦點點頭:“你運氣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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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還叫不錯?
他口中的倒黴是死全家?還是滅三族?
玄門大師的世界,他不懂。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想歪了,賈赦也沒解釋,跟著他繼續往前走。地方還沒到,就遇到一夥人,大冷的天在花園裏散步。阿布凱不想生事,他連招呼也沒打,繼續往前走,卻被叫住了。
“堂哥你匆匆忙忙的做什麽呢?”
“還帶著閑雜人等到咱們府上來。”
你不去找麻煩,偏有麻煩惹上身。
阿布凱停下腳步,轉身打了個招呼,借口說有事要忙,又要走。就聽到一個尖酸刻薄的女人聲音:“急著回去是對的,三嬸子方才挨了燙,正在請大夫呢。”
“你說什麽?我額娘怎麽了?”阿布凱真沒想到,他出去一趟的功夫,又出了事。他這樣,堂姐妹都捂著嘴笑起來,幾個兄弟還在開玩笑,說他沒孝心,在這節骨眼上還帶男人回來……還是個小八字胡中年人。
“這麽老你也啃得動?”
“你在外麵倒是風流快活,可憐三嬸子,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
他們句句都是嘲諷,簡直陰陽怪氣,阿布凱雙手握得死緊,青筋都出來了,他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怒氣,“我說你們,罵我就算了,不要捎帶無辜的人。”
有些人就是這樣,看你生氣了,他越來勁。
這些堂兄弟看不起他,覺得他是瘟神,是倒黴鬼,又沒本事,花銀子買了個差事,這麽多年都沒有升遷。他們說得更難聽,阿布凱就要動手,卻被賈赦攔住了。
“做人要積德,多結善緣,你們這樣也不怕遭報應?”賈赦有心度他們,這些人說得更大聲。他歎口氣,道:“有個說法,叫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見萬物皆是佛。心中裝著龍陽之事,便以為所見之人皆有龍陽之好,阿彌陀佛施主暴露了。”
博多:賈大仙說得好o(*≧▽≦)ツ
達春:說得實在太好了o(*≧▽≦)ツ
巴克圖:小畜生活該被教訓o(*≧▽≦)ツ
阿布凱:兄弟醒醒別罵人家小畜生,你心中裝著小畜生o(*≧▽≦)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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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堂弟、堂姐、堂妹:……賤人閉嘴!(▼皿▼#)
就有個穿著寶藍色襖子的帥小夥站出來,“哪兒來的老東西,再胡說八道小爺撕了你的嘴!”
賈赦根本沒把這話放在心上,他摸了摸小八字胡,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施主你要淡定。”
淡你娘的定……
這麽賤竟然沒被人套麻袋?
到底怎麽活下來的?
阿布凱險些笑出來,大師你是玄門的,啥時候改信佛了?
施主你要淡定!
那人憋著火怎麽都發不出來,還想說點什麽,卻被賈赦搶了先:“我看你印堂發黑,近日恐怕要生疾病,還是注意點好。俗話說得好,人在昨天在看,你這麽不積德,遲早要遭報應的。”說完他叫上阿布凱繼續走,完全不顧後麵那夥人聽到是什麽滋味。
直到遠得看不見人,幾個人才哈哈大笑起來。
“大仙你太霸氣!幾句話就讓那些個龜孫子灰頭土臉!”
“什麽印堂發黑,恐怕要得病……您竟然也會大街上擺攤看相的騙子說的話。”
賈赦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阿布凱:“你看我像在騙人?”
“不不不……像。”
“那不就得了,我認真的,他印堂發黑,五日內鐵定要發病。”哎,不要小看擺攤算卦這個職業,裏麵也是有高人的,“說起來,他們方才說你母親被燙傷了,還是快點走,別磨蹭。”
真正進到院子裏麵,賈赦才發現這裏多坑爹,他先前以為府上會見血光是因為阿布凱把菜市口的戾氣帶回來了,按照他的說法,出事是在看守宣武門的第七年,並且是鬼節前後出的事。親自走一遭他發現,宣武門的差事或許真有影響,一定不是主要原因。阿布凱進去看了老娘,確定沒有大事,又來賈赦這邊,問他看出結果沒。
賈赦圍著阿布凱轉了一圈,嘖嘖稱奇:“我說話不好聽你別介意,不過……住在這裏會接二連三出事是當然的,沒死人已經是大幸。”
阿布凱臉色變了好幾回,才稍稍穩住心神,問:“何出此言?”
“你們祖宅坐北朝南,布局不錯,懂行的一看就知道,這是請風水先生算過的。”賈赦說得很慢,阿布凱聽得心裏急,他道:“既然這樣好,住這裏怎麽就倒黴?”
“在宅子裏,麵朝大門,左邊是青龍位,右邊是白虎位。你這宅子在府中最西,也就是白虎方。這裏供奉的是白虎監兵神君,可以說是最凶方。要想家宅安寧,要注意三點。”
“白虎位若是有門或者口一樣形狀的東西,這是風水學上非常嚴重的形煞,叫‘白虎開口’,主是非,易招小人,家中不和睦,女人會犯病,最嚴重的是懷孕就流產。”
“白虎位要是比其他地方低陷,那就更爽,女人懷孕的概率極低,家中財運不穩定。”
“白虎起尖峰,婆娘罵相公。也就是說家裏的男人不中用,由女人當家。若逢流年不利,男人出事,女的就要成寡婦了!”
賈赦一邊說,阿布凱和他的小夥伴都轉著腦袋到處看,他們今天真是開了眼,沒聽過還有這些說法,“大仙您快幫我看看,我這是哪一種,隻要你說,我就改!”
“要是這三種,都好辦,你這兒犯的偏偏是白虎煞中最凶狠的一種,白虎喜靜,你這宅子卻臨近鬧市。驚了白虎醒來就要吃人,加上白虎位管的是女人,摔斷腿已經是幸運的。你院中煞氣極重,恐怕與你在宣武門當差也有幹係,菜市口是整個京城的怨魂地,重刀兵重血光,把那些帶回來也會刺激白虎……若放任下去,半年內,你就得準備辦喪事。”
在君子別院聽賈赦說了那麽多,阿布凱還沒覺得多嚴重,這會兒簡直心塞,“分家都好幾年,位置如何能動?這外麵是通往德勝門的大道,也不能為我一家讓朝廷兵馬改道進出……委實難辦啊。”愁,真愁。
德勝門走兵車,是出兵打仗的時候走的城門,非戰時期攤販也不少,一天下來吵吵鬧鬧,鮮少有安靜的時候。看布局,這院子原本應該不是拿來住人的,至少不住主家人,誰讓府上分家了?
“若是白虎開口或者白虎伸手,化解起來都不難,讓白虎驚醒是麻煩事……就算我給你化解了,過上十年八年沒準還會出事,風水年年變,誰都不敢說絕對,你最好換個院子,若不成,就搬出去。”在涉及人命的問題上,賈赦都是摸著良心在說話,毫不含糊。
他的提議卻讓阿布凱感到為難。
“額娘不會同意離開祖宅的,家都分了,要換院子恐怕也不可能。”
“這麽衰,換了誰都不會答應。”
“……拜托您。”
說實在話,賈赦不願意給人做法,那會虧損自己的德行。阿布凱這樣他也不好說什麽,人家都這麽慘了,不幫忙也說不過去,見死不救是要背罪孽的。賈赦想了想,說:“你買一對麒麟回來,我給把煞氣破了,隻要你不亂來,以後就不會出大事。”
阿布凱連連應是,立刻使喚人去買了尊麒麟,喝了兩盞茶,人就回來了,的確是嶄新的銅麒麟。賈赦在桌上鋪一張黃綢,將麒麟放在上麵,然後拿出黃紙,蘸朱砂,畫了兩道符。他讓阿布凱將奴才都打發走,這才將銅麒麟和符紙拿到院中,將它們埋在地裏。蓋土之前還念念有詞說了好幾句……看起來很專業的樣子。
將咒語念完,賈赦才給銅麒麟蓋土,壓實了之後才站起來。
四條漢子傻愣愣的看著他。
“這樣就行了?”
“……本大師已經注入一甲子功力,煞氣已破,”他還沒說完就接到懷疑的目光,然後打了個哈哈,“咳,開個玩笑,不要這麽嚴肅,你要記著切不可動這裏的土,就不會有事。”
阿布凱心裏懸著的大石頭這才落下,他再三表達了自己的感謝,情緒十分激動,說高興了就像拜師學藝。這麽沒根骨大老爺才不會收他,“煞氣已經化解,就沒我什麽事了,在下準備離開。”
賈赦說要走,阿布凱要親自送他,大老爺眼一瞪,伸手顛了顛掛在腰間的碎銀袋子,阿布凱愣了愣,才想起在君子別院的時候,這位老爺願意見他是為什麽。
“大仙別急,別急,早先說好的,隻要您能幫我消災,定當奉上百兩黃金做答謝,我這就去取金子。”阿布凱就要回房去掏床底。賈赦笑眯眯說,“這是應該的,你真是太客氣了。”
他剛說完,就有個女人的聲音想起。
“什麽百兩黃金?什麽應該的?你這死人又找騙子回來?額娘都那樣了你也太胡鬧!”一個穿著正紅色旗裝的女人從門口進來,渾身殺氣。
“這回真是高人,他不來咱府上就要出大事了,夫人你冷靜一下。”
不提還好,他這麽說,女人更火大。
“你哪回不是這麽說?送了多少銀子出去,一點用也沒有!咱們本來就不是多有錢,你這樣,日子沒法過了!”
那女人就哭鬧起來,賈赦歎口氣,這回算是做了白工。他麵無表情的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卻被阿布凱攔住:“大仙您別聽這蠢婦的,我這就去給您拿錢。”
“你敢去我就死給你看!”百兩金子不是小數目。
阿布凱是橫了心,當著兄弟的麵被個女人唬住,以後還混不混了?“要死就趕緊的,老子再娶一個!”
……這錢還是不收的好,賈赦又要走,阿布凱直接把佩刀拍在旁邊桌上。
“大丈夫言而有信,這金子必須給!”
好歹是武官,強起來誰也攔不住,阿布凱一凶,他婆娘就弱了,嘟噥了幾句就沒再說什麽,達春才幫襯著說:“嫂子寬心,這位是賈大老爺,有真本事的,前陣還給阿哥們算過命。”
賈赦點了點頭。
雖然測字不等於算命,解釋這個也沒有意義。
這金子來得太不容易,賈赦提著包袱搭馬車回府,剛進門就聽說有人遞了帖子來。別人遞帖子是請客,這份卻不同。看落款是“胤禟”,上麵簡單幾行字,大概是說他們兄弟幾個明日要去君子別院參加臘八會,讓賈赦不用太客氣,稍微招呼一下就成。
嗬嗬,他根本沒準備差別對待。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在別的地方阿哥有特權,到他那兒,一切浪費錢的行為都要被取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