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飯，我躺在庭院的躺椅上曬太陽。
秋風習習，樹影斑駁，陽光透過樹葉打在身上，空氣中彌漫著秋天的味道。
我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時住的老院子，那時候雖然生活條件不太好，但每天除了奶奶的藤條就沒有其他需要操心的事。
村頭的小溪總是那麽清涼，山裏的樹總有那麽一棵不太好爬。鄰居家飄香的飯菜，一聲吆喝就能召集一群小夥伴。
我突然好想回去，回到那個我出生長大的地方。
可何知樂那張滿是泥濘，一臉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的臉突然浮現在眼前。
我睜開眼，從躺椅上翻身而起，握住發抖的手腕，強迫自己冷靜。
我不能回去，在何慕雲吞掉她的苦果之前，我沒臉回去。
庭院待不下去了，我繞著前後院轉了兩圈，一時不知該幹點什麽。
顧淮寧的電話來得很及時，他問我家裏叫我回去是出了什麽事，我把何慕雲的“壯舉”說給他聽，果不其然又點燃了他的正義之魂。
我提醒他要把這件事告訴他哥，還讓他幫我提一嘴，告訴他哥說我在薑芷麵前說了他不少好話，讓他放心。
至於跟薑芷達成合作這件事，我也沒瞞他。顧淮寧聽完簡直比我還興奮，恨不得現在就飛過來直接開始下一次戰略會議。
說是合作，但現階段我們隻不過是靜觀其變罷了，畢竟主動權不在我們手上。
其實現在我還有點不敢相信，本以為薑芷的自我防備屏障很厚，我也做好了持久攻心戰的準備。可昨晚一切都是那麽水到渠成，而且嚴格來講，是薑芷先來示好，倒顯得是我被她攻略了。
我越發對她的過往好奇起來，到底是什麽樣的環境會塑造出她這樣奇妙的人。
薑芷可以從顧淮安或者我爸那裏獲知我的過往，可有關她的一切我隻是從她的口中得知。
或許，我應該主動去找一找答案。
“老顧，我想去薑芷姐原來的家裏看看，你來不來？”
“必須來，地址發我。”顧淮寧一點不含糊。
掛斷電話，我給他發去從老爸那裏聽來的小區名，想了想最後還是給薑芷也發過去一條信息。
薑芷的回複得很快，她發來一串更準確的地址，還告訴我她曾經的媽媽和弟弟都喜歡什麽，讓我帶一點過去。
都是些普通的甜點牌子，我才發覺薑芷在家裏的時候好像也很喜歡吃甜食。
這位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天才少女，開始在我眼中變得鮮活起來。
·
跟顧淮寧碰頭後，我倆先去就近的超市買了兩盒小香村的點心跟一大包零食。
按著薑芷給的地址找去，穿過一條狹窄潮濕的小巷才走到她原來住的小區。
我隻從電視裏見過這樣老舊逼仄的居民樓，小時候在鄉下長大住的平房，之後被接回家裏，又住上了別墅。這種擁擠嘈雜的居住地我從來沒見過，隻站在樓下，上麵幾層的聲響我都能聽到。
二層好像夫妻在吵架，四層的孩子數學作業寫不明白，正在被家長打。
“倒是不用擔心發生什麽案件，一嗓子喊出來，鄰裏街坊都能聽個一清二楚。”顧淮寧一臉趣味，他衝我擺頭，“走吧。”
不應該啊，我記得老爸給了她家很多補償款，雖說不能買個地段多好的房子，但也能搬到個隔音好點的地方。
她家不是還有個上初中的弟弟嗎，體質還弱，每天這麽吵對身體肯定沒一點好處啊。
揣著滿腔疑惑上到頂樓，我敲敲門，裏麵很快有人應聲。
“你們是？”開門的是一位身形有點矮的瘦弱婦人，臉上疲態很重，但給人很親切的感覺。
我從中辨認出了何慕雲的眼睛和嘴巴，才意識到麵前這位是何慕雲的親生母親，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回應。
“我們是薑芷姐的朋友，受她所托來看看您。”幸虧有顧淮寧，他很快反應過來，露出一個備受長輩喜歡的禮貌笑容。
“哎呀，是小芷的朋友啊，快進來快進來。”
我記得她叫呂曉慧，聽說我們是薑芷的朋友後非常熱情地把我們迎進門。我倆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她，她連連推拒但還是蓋不住顧淮寧的甜言蜜語，最後高興地接了過來。
直到這時我才找回理智，也學著顧淮寧的樣子跟她客氣了幾句。
可當她看清我樣子的時候，一下怔在原地，呆呆地看了我好一會兒。
“你，你是小芷的妹妹吧。”她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朝我伸過手來，卻又停在距離我臉頰不遠的位置，“真像啊，真像。”
她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局促，不停地在圍裙上擦手，低著頭背過臉偷著用手背抹去眼淚。
我跟顧淮寧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少許疑惑。
這跟薑芷說的好像不太一樣啊……
因為沒有客廳，我們被安排坐在餐桌旁。
她一邊倒茶，一邊朝屋裏喊：“小博，你姐朋友來了，你快出來。”
我靠著椅子往裏麵看，隻見一扇緊閉的房門“嗒”地響了一聲，然後緩緩打開。
一個又高又瘦的男孩從屋子裏走出來，身上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襯衣。人很整潔，但因為眉眼跟何慕雲很像，我便無端地覺得他是個不好相處的對象。
明明這位呂曉慧阿姨跟何慕雲也很像，但她就長得很善良。可這個高個男孩卻有種倔驢的氣質，麵色蒼白，眼角上挑，鼻子很挺但臉上沒什麽肉，感覺扇他一巴掌會把手掌劃破。
我咂咂嘴，收回視線。
不知是不是我的眼神過於露骨，男孩直接越過我跟顧淮寧問了聲好。
畢竟是我的眼神冒犯在先，我不想跟他一般見識。接過呂曉慧遞過來的茶水道謝，還沒喝就被顧淮寧捅咕了一下。
我轉頭瞪他，可他不停朝我使眼色。我循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那位弟弟坐到了我身邊，還用毫不掩飾的審視目光看著我。
“小博，別那麽沒禮貌。這是你姐姐的妹妹，年紀比你大，快叫人。”呂曉慧見狀搡了下他的肩膀，衝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孩子有點認生，熟悉之後就好了。你們聊，我去準備晚飯，等下都在家裏吃。”
還沒等我跟顧淮寧拒絕，一直沉默不語的薑博突然蹦出一句話。
“你沒我姐長得好看。”然後他別過臉，拿著桌子上的水果吃了起來。
我頓時怒從心生，顧淮寧猛地拽住我的手腕，從他顫抖的頻率來看他憋笑憋得有點辛苦。
我回頭望了眼在廚房忙活的呂曉慧，見她沒注意到這邊便一把扯住那小子的衣領，把他拉過來。
“你說的是哪個姐姐啊？”我湊到他耳邊壓低音量，“你的？還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