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芷問我希望什麽結果。

那自然是惡有惡報，壞人自食惡果，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話到嘴邊，可我卻突然沒詞了。

“最近媽媽對我挺好的，你不知道，她以前每次看我第一反應都是皺眉，好像我是什麽讓人討厭的髒東西。”我苦笑了一聲，歎了口氣，“你回家之後，她開始慢慢正視我的臉，說話也溫柔起來。”

薑芷握住我的肩膀，輕輕捏了捏。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我沒事。

“如果是剛被接回家那陣，我肯定什麽都不爭了，為了不失去這點關心，我什麽都可以忍。”我垂下頭，有點不好意思，“但現在我得到真正的家人了，感情這方麵就沒那麽渴望了。”

“昭昭……”薑芷前傾身體摟住我的肩膀，身上暖烘烘的，還帶著沐浴露的香味。

我不敢用力回抱她，隻是虛環住她的腰。

“所以，我們誰都不用顧慮，隻需全力把惡毒公主趕出去。”

薑芷胸腔傳來震動，她用力地嗯了一聲。

·

薑芷出院那天，我爸臨時有事，隻有我跟我媽來接。

沒什麽東西要帶，但我媽非要親自去聽醫囑，還帶了個小本本把注意事項都寫下來。

我跟羅司機站在門外等，大夫正說到飲食方麵，我媽突然來了個電話。

她本來不想接，但看到名字卻還是按下接聽鍵。

何慕雲的聲音一下響徹不大的辦公室。

“媽媽，救我，爸爸要趕我走！”

“慕慕！你說什麽，慕慕？”我媽著急地握著手機喊，但切斷的電話怎麽再傳遞消息呢，當然毫無回音。

她急匆匆地離開辦公室，一邊重連電話，一邊招呼羅司機跟她走，完全把我跟薑芷拋在腦後。

我從醫生辦公室門口探出身子看她們離開的背影，手機裏傳來羅司機讓我倆稍候的消息。

我回了個好，重新進到辦公室，對著一臉懵逼的主治醫生說：“不好意思啊，叔叔。我媽媽臨時有事，你接著跟我說就行。”

雖然不是很嚴重，但為了以後疤痕恢複需要忌口的地方還真不少。我對薑芷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口福感到遺憾，走到病房看到她已經全部收拾完畢，正望著窗外發呆。

“小芷姐，爸爸準備趕走何慕雲了。”我朝她晃晃手機，“車我已經叫好，現在回去沒準還能趕上個結尾。”

薑芷立馬從**站起，拿起背包向我走來。

因為心裏著急，這條回家路顯得異常緩慢。下車之後，我把行李推給小何，然後頭也不回直奔大門。

我太興奮了，興奮得渾身燥熱後背發麻，心髒咚咚咚一下下跳地強而有力，所有的細胞都在奔走慶賀。

天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終於可以得償所願了！

推開門，何慕雲的哭叫聲迎麵而來。

“爸爸，我沒有，薑芷在撒謊！”她披散著頭發，半跪在地上，被我爸扯著胳膊往外拉，“我是你的女兒，為什麽你不相信我！”

“現在還滿口謊話，那些視頻還能有假嗎，我親自去酒店找回來的！”我爸嗓子有點破音，看起來在我到達之前就已經喊了很久了，“雲桑晚，看看你養出來的好女兒，就這樣一個東西你還想讓她留在何家？”

對啊，我媽呢？

我墊腳朝客廳看，但視線受阻看不到很深處。想往裏走幾步，卻被宋嬸攔了下來。

她仍舊板著一張臉，看不出情緒。

不愧能在我家待了十多年，雇主家上演這麽精彩的戲碼仍舊能夠處變不驚。

“小小姐，注意表情。”她指了指自己的臉，在嘴巴的位置畫了個弧線。

我摸向自己的臉，發現嘴角的弧度有點過於誇張。趕緊扭動幾下，可它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往上翹。

這時薑芷也趕過來，她輕輕喘著氣，小聲問我現在情況怎樣。

我回頭看她，她撲哧一聲笑出來。然後趕緊捂住嘴，讓我別衝她做鬼臉。

沒辦法了，我使勁兒掐了下大腿根。疼痛瞬間壓下笑意，我擠出生理眼淚，側頭看向宋嬸。

她點點頭，回退一步，隱到一旁。

我跟薑芷走到客廳，看見半躺在沙發上捂著胸口啜泣的我媽。

“爸爸，你看她倆！是她們聯起手汙蔑我，尤其是何昭麟，她記恨我以前欺負她，現在聯合薑芷——”

“啪！”我爸狠狠甩了她一個巴掌，聽聲音比我上次打得響。

何慕雲直接被扇得撲地，顫抖著好半天才直起身，半張臉已經腫了起來。

“你還敢提昭昭，她當初年紀還那麽小，差點被你逼得上不了學。”我爸語氣激動，連哭音都出來了，“我都不敢想象她經曆了什麽，才拿著錄音和錄像來跟我告狀。”

然後，從沒在我們麵前哭過的我爸，一個一米八幾大男子主義的中年男子，蹲在地上，捂臉痛哭起來。

他這一下可比剛剛那個巴掌給我的震撼更大。

我跟薑芷交換了一個不明所以的眼神，她比我反應快，拉著我走到我爸身邊把他扶到沙發上。

我因為不會應付哭泣的成年男人所以想溜，可卻被我爸一把摟在懷裏。

“我的昭昭，從小不在爹媽身邊長大，我媽那個人又重男輕女得很，遭了不少罪才長成大姑娘。本來接她回家是想讓她享福，可是你，何慕雲！”我爸的嗓子雖然啞了，可底氣很足，震得我耳朵疼，“滿肚子壞水，聰明勁兒全用在禍害自己妹妹身上。我當時就應該把你送出國，還在乎什麽姓顧的，他們算個屁！”

“何耀祖。”相比於我爸的歇斯底裏，我媽倒是已經冷靜下來，“你還認為事情發展到今天這樣都是慕慕的錯？”

“不然呢？”我爸狠狠剜了我媽一眼。

“孩子是父母的鏡子，她也是有樣學樣。”我媽站起身，走過來把何慕雲扶起來，摟在懷裏，“要不是你在慕慕小的時候經常在她旁邊念叨你那些拿不上台麵的手段，她會變成現在這樣嗎？”

“哼，不愧是你養大的，推卸責任都學得分毫不差！”

“我有說錯嗎？要是當年慕慕沒看到你找上門的小情人，她怎麽會擔心父母分開，從而把氣撒到昭昭身上。”

……等下，所以我媽她一直知道何慕雲對我做的事……

但她卻什麽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