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師給我介紹了一個比匿名信更加豐滿立體的葉歌形象。

熱情、開朗、自來熟,短短幾天就跟班裏的同學混熟,腦子也靈光,課上非常積極。

但有一點,讓教了這麽多年學生的劉老師也有點頭大。

太軸。

他認為對的東西,一定要當場辯贏所有人。他不明白的地方,一定要當時搞明白。

這就導致一旦課上遇到他沒弄明白的問題,一切就要停下來直到給他講解清楚,否則就要永無止境地被他逼問,除非對方鬆口認同他的觀點。

漸漸地,同學們不再愛和葉歌交往,都盡量跟他保持了安全距離。

薑芷就是在這個時候跟他變熟的。

平心而論,葉歌是個非常好的朋友,仗義熱情,樂於助人,能敏感地覺察出身邊人遇到了困難。除去偏執粘人的性格,其他都很完美。

薑芷那個時候家裏困難,親戚之間還有矛盾,所以整個人龜縮在龜殼裏。這樣的兩個人成為了朋友,狀態都肉眼可見地逐漸變好。

後來的某一天突然急轉直下。

薑芷又變得跟以前一樣冷漠寡言,誰也不搭理。而葉歌則頻繁在校外發生衝突,經常帶著一身傷來學校上課。

劉老師本著為學生負責的態度,曾多次找兩人談話,無果。

後來再一次與校外混混發生衝突,因為事發地點偏僻,無人製止,最終葉歌重傷不治,而那個混混也消失無蹤。

劉老師一直覺得葉歌這個孩子變成這樣自己有責任,所以才閉口不談。今天看到薑芷,往事湧上心頭,覺得還是應該把當年對方的遭遇如數告知,讓二人和解。

我跟薑博在旁聽的不由唏噓,但同時也鬆了口氣。

現在起碼明確了一點,薑芷從來沒有一邊吊著葉歌,另一邊還跟賀梁廝混。葉歌跟賀梁起衝突是在薑芷跟葉歌斷絕朋友關係後,不存在薑芷讓混混男友教訓老實人的情況。

“原來葉歌還發生了這麽多事,早知道我們當時就應該把話說開。”我捂住臉,假裝啜泣了兩聲。

劉老師摩挲著我的後背,偷偷用手背擦淚。這時門外傳來開門聲,是她的女兒回來了。

我跟薑博見狀趕緊起身告辭,劉老師的女兒也是個熱情的,一直招呼我們兩個留下吃飯。

不過最終我還是用下午的回學校報到的借口離開了,下了樓,趙啟星跟宋千帆已經等了我們一陣。

雙方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交換得到的信息。

他們拜訪的三位老師的家屬,沒有一個透露半點有關薑芷他們那屆學生的情況。而且不是不記得,是不敢說。

“何姐當時雖然性格孤僻不合群,但在老師之中口碑非常好,連家屬都知道有這麽一號人物存在。”趙啟星遺憾地搖搖頭,“可一旦提到葉歌,就像觸發了他們的某種禁製,一個兩個都閉口不談,還滿臉忌憚。”

宋千帆蹙眉歎氣。

“抱歉,我們這邊毫無進展。”

薑博擺擺手,表示要是沒有他們,我倆連學校那關都過不了。

“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他們怕成這樣?”我非常不解,“難道是學校施壓,可昨天去小區的時候,那裏的老住戶也是什麽都不敢說啊。”

一時沒人再說話,我們各自埋頭苦思,但老半天也沒想出個合理的理由。

“先去吃飯,之後還有幾位老師可以去找找看。”宋千帆率先打破沉默,他嘴上這麽說,可他翻本時的表情看起來不容樂觀。

跟張叔匯合,我們隨便吃了口午飯,又在車上休息了一會兒。之後重振精神開始分工突破,但這次沒有跟在劉老師那裏一樣的好運,我們接連碰壁。甚至有一家剛提到葉歌的名字,就毫不留情地把趙啟星他們趕了出去。

時間流逝,轉眼又到了黃昏。

我們手上的線索少得可憐,唯一的進展就是搞清了薑芷的人品有口皆碑,並未實際摻和進葉歌跟賀梁兩人的矛盾,也沒跟任何一邊拱火。

但是葉歌跟賀梁到底怎麽回事,因為所有人的閉口不談依舊毫無進展。

“還有最後一個辦法。”趙啟星被身心俱疲磨沒了眼中的光亮,現在透著一股自暴自棄的死氣,“我們衝到校長室,攥著他的脖領子逼問——”

“校長室不行。”宋千帆用胳膊肘把趙啟星懟到一邊,他一如既往地保持了平靜,“檔案室可以。”

“你想找葉歌的檔案?”我跟上了宋千帆的思路,“可他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們家人還會住在這裏嗎?”

“即便搬家,也可以從周圍鄰居入手。”宋千帆一推眼鏡,“而且我更想求證一件事。”

電光火石間,我似乎明白了宋千帆的目的。

他也知道興港有個葉家,同時也在懷疑葉歌跟葉家的關係。

“如果隻要檔案的話,我或許可以找人幫忙。”我立馬掏出手機,翻到不語大神的聯係方式,“等我打個電話。”

當時在病房跟不語大神不打不相識之後,薑芷如約為我們兩個人安排了見麵。然後我就在秋高氣爽的上午,得知了那位短發飛揚,身材高挑,麵容姣好,聲音低沉,讓我春心萌動的帥哥大神其實是個女生的事實。

現在想起當時的事還會腳趾扣地,我晃晃腦袋,把往事拋在腦後。

電話很快接通,那頭大神的聲音有點嘶啞,聽起來似乎剛剛睡醒。

我盡量簡潔地說出自己的目的,問她能不能黑進學校係統,查到薑芷那屆學生的電子檔案。

大神不愧是大神,非常痛快地答應了我的請求。她現在不在省內,如果想要更快一點,最好能以我的手機為媒介,在學校裏麵連上校園網。

結束通話,我將大神的話轉告給其他人。

趙啟星跟我一樣對不語大神表達了敬仰和崇拜之情,也積極表態說可以再次混進學校。

宋千帆則表現出擔憂,他說如果昨晚我們的行動暴露,那現在再去學校豈不是自投羅網。

我看了趙啟星,他跟我的想法一樣。

“不去看看怎麽知道。”趙啟星摟住宋千帆的肩膀,把他往車那邊帶,“再說,我跟昭麟妹妹演技那麽好,這次用不著找理由就能放我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