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歌說自己有精神病的那一刻,我其實以為他在開玩笑。但緊接著一股異常感爬上心頭,大腦一陣電光火石,我似乎想到了什麽。

“你地址上的這個地方該不會……”

“聰明啊,不愧是薑芷的妹妹。”葉歌輕笑兩聲,“那裏就是負責安置興港精神有問題的人的地方,父親建的。我之後在那裏住過一段時間,父親說要讓葉歌這個名字徹底消失在興港,等我治好了會重新給我安排身份。”

“但是你的檔案上為什麽寫著這裏?”

“我讓人幫我改的,如果有一天薑芷想找我,我想給她留下線索。”

不知是該誇他有先見之明還是該罵他戀愛腦,但以結果來講現在還是應該誇他兩句。

“厲害,多虧你聰明我們才能找到你。”我長舒一口氣,靠在椅背上,但腦海又浮現出一個想法,便再次坐直了身體,“所以你當時跟賀梁打架犯病了……你把他打死了?”

“沒有,重傷,沒死。”葉歌提到賀梁的時候依舊十分不耐煩,“前兩天還聽說他在父親手下幹得挺好。”

我這下徹底鬆了口氣,無人傷亡就是幸事。

“所以現在你能告訴薑芷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我把薑芷這幾天的遭遇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特意強調他那位戀兄癖嚴重的弟弟,吐槽明明知道他哥沒事,還非得編出這麽一套謊話。

“弟弟?”葉歌陷入沉思,“哦……他的話應該不知道我沒事。他的媽媽還沒有完全被父親接納,跟我也隻有電話聯係過。”

行吧,他們家的家庭關係比我家還要錯綜複雜。

“你趕緊告訴你弟弟一聲你沒死,然後讓他寫一篇澄清帖子。”我並不想對別人的家事多做評價,而且這一家奇葩我也不想再跟他們多加牽扯,“我會告訴我姐你沒事,賀梁也沒事,讓她把這麽多年的愧疚轉變為對你倆的厭惡,從此隻要聽到你的名字就會覺得惡心。”

“……抱歉,我並不想讓事情演變到現在的地步。”葉歌倒還算誠懇,“弟弟那邊我會去說,而薑芷……”

得,他又不說話了。

“我們可能也沒有機會再見了,希望你能轉告她我很感激她的出現,也對之後的事情感到十分抱歉。”

我也哼了一聲,沒同意也沒拒絕。

“你現在還在公寓那邊嗎?”葉歌並未做多糾結,他似乎來到了室外,有風聲出現,“你是怎麽得到檔案的?”

“就偷偷潛進去……要不是問遍知情人沒人能提供線索,我們也不能兵行險著。”我撓了撓臉頰,瞄了眼車窗外的公寓,“現在正在公寓樓下,等下就要走了。”

“澄清的事交給我,你趕快離開那裏。”葉歌的聲音突然緊張起來,“路上不管遇到什麽都不要停車,馬上離開興港。”

“怎麽回事?”他這番話把我搞得萬分緊張,一邊招呼張叔回家,一邊係好安全帶,“該不會你爸爸還要來整我們吧!”

葉歌以沉默回應我的質問。

“這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談話,再見了,薑芷的妹——”

“靠,你該不是想不開吧。”我從葉歌的語氣裏聽出永別的滋味,心裏一揪,“你的病又不是治不好,你才多大啊,以後的事誰說得準。等把你爸熬死了,家裏的東西不都是你的了嘛!到時候來找我姐道歉,誰能保證你們不能再續前緣!”

“等等!你冷靜點,我沒想——”

“就你爸這行事作風,連自己的兒女都不管不顧,在外麵不知道樹敵多少呢。明天跟意外不知道哪個先來,懂不懂啊,你踏踏實實治病,坐等某天正義之士為民除害,你坐收漁翁之利!”

“停!我真沒——”

“還說喜歡我姐呢,最後的告別都沒有,你就想假死變真死。現在你死了也成不了白月光,我肯定要在她麵前說一大堆你的壞話。要是你好好的,我或許會給你美言幾句,讓你在我姐心裏維持——”

我還有好多詞沒說完,但後座不知道是誰捂住了我的嘴。

“呼——”電話那頭傳來劇烈的喘息聲,葉歌用哭笑不得的語氣說,“薑芷的妹妹,謝謝你的安慰,但我確實是想好好活著的。我的意思是這個號碼之後會被父親收走,而我應該也不會再回到興港了。”

“哦,對不起,我有點緊張。”額頭滲出兩排汗珠,我默默將身體轉向車門方向,並不想從後視鏡看到後麵三人的表情。

“但還是感謝關心,快點回去吧,注意安全。”葉歌的情緒現在才算是真正放鬆下來,“再見。”

告別之後我關掉手機。

車內靜得讓人發慌,一時沒人再說話。

我還在回味剛剛自己衝動的發言,腳趾緊抓車底。

趙啟星率先以一個問句打破了沉默。

“這就解決了?”

宋千帆點點頭,說:“按照對方的說法,之後那個弟弟會去澄清。就算沒有行動,我們也收集到了足夠的證明。即便無法堵住所有人的嘴,但讓學校和何姐的父母那邊信服是足夠的。”

“姐知道葉歌跟賀梁都沒事也不會再被負罪感折磨,她會自己解釋。”薑博的語氣帶著疲憊,但聽得出情緒還不錯。

“小芷姐的事肯定是沒問題了,但親愛的朋友們。”可我緊張的心情卻並沒有緩解,“你們從葉歌的話裏應該能知道他家是什麽樣子了吧。”

三人嗯了一聲,連張叔都瞥了我一眼。

“他爸應該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興港主理人。”我的腦子裏浮現出周悠悠跟我說過的話,“他家以前是黑道出身,現在的手段也不能說很幹淨。”

“昭麟妹妹是說……”很好,趙啟星率先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我們很有可能要被追殺啦?”

不對,他怎麽聽起來這麽高興啊?

“應該不會,現在畢竟是法治社會。”宋千帆推推眼鏡,不認同我的觀點,“別想太多,學妹。”

“小小姐,請休息一會兒。”

連張叔都不信我,我撇撇嘴,希望是自己杞人憂天。

連著兩天的高強度調查,現在總算告一段落,即便心裏還在緊張不知道有沒有的黑道追殺,但疲倦像海浪一樣,把我整個人卷入其中。

我靠著椅背,眼皮已經完全支撐不住。

半夢半醒間我似乎已經回到了家,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薑芷。然後她卻突然捂住臉,蹲在地上哭泣,一邊哭一邊說其實是她把他倆都給殺了。

然後薑芷抬臉陰惻惻地衝我笑,從懷裏拿出一把短刀,刀麵反射的亮光照得我睜不開眼。

“小心!”張叔的聲音傳來,我從夢中驚醒,對麵一輛閃著大燈的車直朝我們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