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漓眼睛微微睜大,抬手去推洞庭,卻被洞庭握住手指,放在唇邊虛虛一吻。

阮漓:“……”

他隨手抽出匕首,還沒等他出手,洞庭身形飄忽,退到沙發邊,微笑說道:“這就喊打喊殺了?”

阮漓有些無可奈何:“你是不是太閑了?”

“你我是夫妻,偶爾也該放下勾心鬥角,親密一下。”洞庭微微頷首,“你若是不喜歡——那就不喜歡吧。”

阮漓隻是覺得有些突兀且尷尬,倒是沒有別的什麽想法,他按著被洞庭輕吻過的眉心:“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還有一件事。”洞庭忽然扔過來一張符咒,“這個符咒連接著你姐姐,如果她有危險,你這邊就能立刻得知。”

阮漓正在原地,他看著那張漂浮在空中的符咒,良久之後抬手收下,低聲說道:“多謝。”

他心底居然有些惶然:原來當真有明知前方是烈火,也要飛舞赴死的飛蛾。

洞庭原來當真能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情況下,讓阮漓對他產生好感。

洞庭把阮漓折下的柳枝握在手裏,片刻之後,柳枝被鍍了一層深綠色的光。他把柳枝插在花瓶裏:“你喜歡柳樹?”

“垂柳依依,不是很好看麽?”

“被我親手折下的花草,可以萬年不敗。而且如果我在它們身側,它們會更加青翠鮮活。”洞庭挑了挑眉,“這枝不是我親手折下,雖然被我鍍了法力,但是也隻能維持一個月不凋零。”

阮漓看著那柳枝:“一個月……已經足夠了。”

“我沒有別的事情了,下次折花送你。”洞庭說道,“那麽——午安。”

他轉身要走,阮漓忽然想起一件事,喊住他:“洞庭。”

洞庭回眸:“嗯?”

“我有件事想經過你的同意。”阮漓說道,“我的姐夫是八紘的人,想要帶一位術士來探望我,順便看看有沒有辦法救我出去。”

洞庭挑眉:“我應該說過我不希望八紘的人來這裏。”

“我會保證他們不會毀掉這裏,更何況——也未必能毀掉。”阮漓說道,“他們看看就走,如果不讓我姐夫來,或許會引出更多的事情。你不希望荒村□□預,我也不希望他們因為我而身處危險。所以我打算讓他們看見我平安,來打消他們救我出去的想法。”

“那你最好真的能讓他們做到安分守己。”洞庭不帶感情地笑了笑,“否則我不會殺你,但是我不保證他們的安全。”

“所以你同意了?”

“可以。”洞庭漫不經心說道,“我不會阻止,也不會對他們出手,你們可以隔著結界聊天。不過我不希望他們耽擱太久。”

“多謝。”阮漓鬆了一口氣,“那他們來之前,我會告訴你時間。”

洞庭似乎也懶得在意這件事,隻是叮囑阮漓記得試試衣服合不合身,不合身就再去買新的之後,便離開了。

阮漓打開空調,屋子裏溫暖不少。關上窗戶之後,外麵的雨聲也不再吵鬧。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聽洞庭的看看衣服,倒不是他注重這些,隻是如果尺碼不合適,還能趕快去退換掉。

雖然阮家給他和阮洛留下一筆豐厚的財產,但是十六歲就失去長輩庇護的他們還是比較節約的。畢竟少年人沒有工作還要上學,難保日後會有什麽需要錢的地方,所以他們一直都不會隨意揮霍。

不過姐弟二人的生活質量還可以,屬於正常水平。並非可憐兮兮地過日子,也不會節約到摳門,隻是從來不鋪張浪費。但是洞庭明顯是個敗家的,阮漓很懷疑如果這裏新布置的東西有不適合阮漓的,洞庭會立刻扔掉,哪怕那是嶄新的。

阮漓試了一件衣服,意外發現完美貼合自己的身材,看來洞庭確實用了心思,他也不必擔心洞庭一擲千金。他將試過的衣服放好,將身上穿的扔進了洗衣機。

洞庭平日也不需要自己洗衣服,自然有雇來的妖怪處理,阮漓甚至覺得洞庭根本不洗衣服,穿一件扔一件。至少他是沒發現洗衣房在哪。

他不習慣被別人伺候,之前都是自己手洗,洞庭注意到之後,便將家用電器也添了一些。

可謂是麵麵俱到,阮漓甚至看見自己的洗手間多出來一個大的按摩浴缸。

也不知道短短一上午時間,洞庭是怎麽做到。不過一群妖靈精怪和一位神仙,要布置給房間都不用親自動手,或許一眨眼也就完成了。

阮漓放了熱水,洗過澡之後泡在浴缸裏,覺得心頭有些沉,還有一些別樣的感覺。

這山裏有溫泉,洞庭就有一個巨大的溫泉池,隻不過阮漓不太去那邊,畢竟他還沒有做好和洞庭一起泡溫泉的準備。但是如洞庭所說,仙人和他們的後裔都喜歡沐浴,阮漓也一直很喜歡泡在熱水裏的感覺。

所以洞庭就又給阮漓安裝了一個新的浴缸。

阮漓靠在缸壁,抬眸看著天花板,緩緩閉上眼睛。

事實證明,洞庭確實有些本事,他說到做到,真的讓阮漓對他有些別的看法。

洞庭說的沒錯,他不是不懂感情,他恰恰十分明白愛是什麽,情是什麽,他也非常擅長利用這些。

如果說這些用心布置的家居隻是錦上添花,讓阮漓覺得自己似乎很被洞庭重視,那麽關於學業和家人的三件事,就當真讓阮漓心生感動。

即使知道洞庭居心不良,也不免心生感激。

畢竟對於阮漓而言,他的姐姐姐夫安全是最重要的,現在他能知道姐姐的安危,還能保證楚舫的安全,已經是出乎他的意料,當真是意外之喜。

而且他苦讀多年,自然也不願意放棄學業。洞庭提醒他可以線上學習,還提供了那麽多資料供他參考研讀,實在用心。

阮漓抬手抹了一把臉上已經微涼的水珠,心情十分複雜。

他一邊難以控製地對洞庭心生好感,一邊又清醒地明白洞庭有多危險。

他應該遠離,應該提防,而不應該感動。

可是人心又並不是非黑即白、可以單憑善惡就站穩立場的。

況且洞庭到目前為止,雖然動機邪惡,但是實際並未傷害過阮漓。

洞庭放過阮洛,送阮洛安全下山。也曾經試圖送阮漓離開,幫阮漓封印阮洛記憶。又告知阮漓離開的方式——即使那方式幾近天方夜譚,還讓阮漓學習法術。

除此之外洞庭也一直暗中保護阮漓,被誤會也未曾記恨在心。還維護過阮漓,恐嚇過惡人們。如今又做了林林總總這些事情。阮漓又信奉論跡不論心,所以他當真有些心軟。

可他又明確知道洞庭目的不純,現在的好是為了日後阮漓的轉變做鋪墊,阮漓對洞庭越是心軟,若是真的被折斷傲骨沉淪,那時就會越慘。

他心中百感交集,複雜矛盾。最後阮漓猛地坐起來,**在熱水外肌膚感覺到一陣寒冷。

原來洞庭說的不錯,有些危險的人會讓人明知應該逃離,卻忍不住想要靠近。

阮漓於洞庭如是,隻是阮漓沒想到,洞庭於他也是一樣的。

他麵無表情地想:“我不會斯德哥爾摩了吧?”

一邊提防,一邊又忍不住放下戒心。這樣循環往複,最後隻能折磨自己。

阮漓起身裹上浴袍,決定還是靜觀後效。他倒在**,看見微信響起,是楚舫告訴他線上學習已經辦理成功的消息。

阮漓道了謝,把手機扔在一邊,抬手蓋住自己的眼睛。

他不再糾結那些事情,畢竟現在他對洞庭的好感也沒達到可以讓他為洞庭赴湯蹈火的地步。如果這麽輕易被收買人心,洞庭估計也就對阮漓沒興趣了。

他隻是擔心長此以往,自己會不會偏離本心。

但誰又能知道以後呢?既然當下他還隻是稍作糾結,尚能抵抗,那就不必為了不定的未來而傷神。

他沉沉睡去,終於有了一個好夢。

接下來的一個月,阮漓與洞庭相安無事,阮漓除了聯係法術就是在研究資料,晚飯後還會和洞庭下棋。

他雖然沒有基礎,但是學起來很快,現在已經可以和洞庭廝殺幾盤。

今日是難得的好天氣,阮漓一時興起,想要下山走走,問洞庭要不要一起。洞庭接到這種邀請倒是微微一怔,隨即微笑答應,起身換掉今日的古時衣裳,穿了一身現代衣服,和阮漓出門遛彎去了。

黃昏過後晚霞千裏,雲層厚重,霞光如織,彩雲如錦,穿插在一起,仿佛一副沒繡完的綢緞。讓人看著就心情愉悅。

阮漓看見路邊有野花,便隨口問道:“為什麽家裏隻有些樹,很少有花?”

“我對這些花草素來不上心。”洞庭笑道,“花團錦簇總是讓人覺得心累。不過我也不算討厭就是了,你要是喜歡,可以栽一些花在家裏,外麵就算了,這座山陰冷,普通的花草都是活不了的。”

行宮裏有洞庭庇護,洞庭又是木屬性,所以若是種在行宮裏,就不必在乎天氣之類的外在因素了。

阮漓原本也不怎麽在意這些花花草草,不過在這裏呆久了,要麽是看青山上那一望無際的陰冷深綠,要麽就是遠眺荒山的黃土寂寂,這黃青二色占據著視線,就讓阮漓總想添些其他顏色,也算是緩解一下疲勞。

他便答應下,上網搜了幾種自己看著有眼緣的花卉,告訴了洞庭,洞庭瞥了一眼,說是回去讓他們的妖怪雇員買回來。

這麽說說笑笑倒是平和,還真有些荒村第一模範夫夫的意思。阮漓甚至恍然覺得自己好像還在外界,吃完了飯和朋友出去散步。

還真是難得。

兩人就這麽一直走到荒村附近,阮漓一偏頭,看見一個男人正和一個老人竊竊私語什麽,那老人顫顫巍巍遞給男人一遝錢,男人隨即眉飛色舞,拍著自己的胸膛,仿佛在承諾什麽。

阮漓看那人有些眼熟,忽然想起這好像是上一次村長埋在人群的殺手,便回頭問洞庭:“那個男人是誰?”

洞庭隨意瞥了一眼:“是荒村有名的殺手,有些異能,身手矯捷,隻不過太過貪財。擅長坐地起價,很少有人用得起他,即便是雇傭了他,他也未必真的幹活。所以一身本領很少有用武之地。”

“比如當初村長請他刺殺我?”阮漓停住腳步,“他並沒展示出自己有異能。”

“遇強則弱罷了。”洞庭笑了笑,“他不敢惹你,所以隱藏實力,但是如果麵對老弱病殘,他絲毫不會手下留情。”

說罷洞庭不感興趣地往回走:“回去吧,他每天都在村裏遊走,接殺人的生意,沒什麽稀奇的。唯一值得說的就是,今天居然有冤大頭願意上當了。”

聽著洞庭見怪不怪的語氣,看來眼前這位也沒給他帶來過什麽精彩好戲,所以洞庭也不是很在意他。

阮漓回頭又望了一眼,也沒看出什麽,就忘了這件事,便也跟著洞庭爬山回家了。

然而接下來幾天天氣都還不錯,阮漓每天都下山走走,有時候洞庭陪著,有時候是阮漓自己。

他發現原本生意慘淡的殺手,最近幾天,每天都收了大筆的錢。

作者有話說:

明天入v會直接更三章,大家不見不散誒嘿;

阮漓:每次下山遛彎都能碰見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