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漓一開始聽見動靜, 便起身去了洞庭的院子門口,徘徊了一會,聽見裏麵又沒了聲音。

洞庭不允許他靠近, 用得是從來未有的強硬語氣。

阮漓問過:“是因為你那時手無縛雞之力嗎?”

“除卻危險因素, 也是從未有人在那時靠近過我,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麽。”洞庭笑道,“說不定我也如你們人族的曹操一樣, 好夢裏殺人呢?”

阮漓沒什麽表情波動:“那我怎麽判斷你是結束狀態後睡著了, 還是出了什麽危險?”

“我會布下一個結界。”洞庭笑道, “如果結界撤去了,就說明我已經醒了。”

說到這裏洞庭抬眼看向阮漓:“你怕我自己在裏麵出危險?”

“不然呢?”阮漓頭也不抬地打遊戲,“雖然可能是白操心, 但是我就是這種性格,你看不慣也沒辦法。”

他按下鍵盤, 擊殺遊戲裏的對手,冷酷無情地說道:“你要是出了事, 我也會友情提供急救措施。”

“雖說我出事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但是多謝你的好心,成功地讓我覺得如坐針氈。”洞庭微笑,“就不用等我吃午飯了。”

阮漓回想到這裏,到底不放心,但是結界還在,他也進不去, 等一會,聽見裏麵確實沒了其他動靜, 才回了自己房間。

可即使回來, 他仍舊心神不寧, 不知為何,明明洞庭已經經曆過無數次這種沉睡,並且對他說過不會出什麽事情,但是阮漓就是無法靜心,時不時不自覺看向洞庭的方向。

或許是因為阮漓是第一次看見洞庭陷入沉睡。

又或許是阮漓太愛操心,外冷內熱的性格讓他總是會關心別人。

還有可能是因為難得看見幾乎無所不能的洞庭也會有這種時候。

他盯著電腦裏的論文,寫不下去一個字,最後他把文檔一關,打開了遊戲。

遊戲裏沸反盈天,熱鬧非常。他卻沒有興趣去打副本或是打架,最後隻是站在自己最喜歡的地圖上掛機。

他盯著自己的人物安靜地站在一片花海之中,最後他把電腦一關,靠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樹。

阮漓不願意去承認他就是很擔心、很在意洞庭。

他歎了口氣,決定自己也去補一覺。等他睡醒已經是中午,洞庭不在,他們的那些妖怪管家也偶爾冒頭,兔子趴在窗台上碎碎念:“殿下不吃飯,神妃也不吃飯嗎?我們都做好,不吃會浪費哦。”

阮漓秉承著中國人絕對不可以浪費糧食的心態,爬起來去吃了頓午飯。

他看了眼時間:中午十二點。

距離洞庭進去已經差不多三個小時了。

按照他的說法,一般一個小時左右就會出來。

阮漓遲疑片刻,還是去了洞庭的房間。他一路都在想,不會自己的猜想成真,洞庭萬年不出一次事,結果第一次出問題就被自己碰上了吧?

一想到這裏,他立刻加快了加腳步,等他快步走到洞庭臥室門前,他發現結界居然已經沒了。

這說明洞庭已經醒了?他隻是多休息一會?

阮漓稍稍放心,就在他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房間內忽然傳來一陣響動,像是什麽人在低聲夢囈,但是仔細聽去,又像是受傷後發出了痛苦的□□。

阮漓心立刻被提了起來,他上前兩步,透過古老的雕花窗的縫隙,勉強看見洞庭正躺在地上,雙眼緊閉,神色詭異,手緊緊地抓住胸口。

神也會忽然疾病?還是那個神神秘秘的沉睡傷到了他?

阮漓來不及多想,立刻推開門,就在他推開門的瞬間,他忽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的第六感在叫囂,阮漓看著前方,覺得自己像是一隻野生動物,雖然看不見危險,但是能從風聲中感知到,有猛獸正在悄然逼近。

他看著洞庭,一咬牙,反手掣出匕首,握在手心,強忍著心裏的恐懼,一步一步向房間內走去。

他不知道房間裏有什麽,因為現在看來在,這裏隻有他和洞庭,或許有什麽東西正隱去身形,藏匿其中。

但是阮漓不能後退,他擔心洞庭的狀況。如果是那個危險的東西傷了洞庭,那自己也必然難逃魔掌。可阮漓絲毫沒有丟下洞庭的心思,他就這麽一步一步克服著生物的本能,最終靠近了洞庭。

阮漓緊握匕首,輕輕呼喚洞庭:“洞庭,洞庭?”

洞庭沒有反應。

阮漓內心難以抑製的恐懼越來越嚴重,他咬咬牙,決定先帶洞庭離開這間詭異的屋子。

就在他伸手碰觸到洞庭身體的那一刻,洞庭倏然睜開了眼睛。

阮漓先喜後驚,沒等他那句「你沒事吧」說出口,他就凜然發現不對。

洞庭的眼睛是深黑色的,猶如黑夜,也如墨跡,深不見底。

可現在洞庭的瞳孔是天藍色的,目光詭譎,像是什麽無機質的生物,正毫無感情地注視著阮漓。

不管眼前這個人是不是長著洞庭的臉,但是此刻看著阮漓的這個軀殼裏的東西絕對不是洞庭。

阮漓微微睜大了眼睛,迅速後退,他垂眸一看,「洞庭」的手在自己的心髒部位輕輕擦過,如果不是他提前閃開,現在心髒想必已經被挖了出來。

他終於知道了那種沒由來的危險出自哪裏。

屋子裏沒有其他東西,那東西在洞庭身體裏。

阮漓一邊躲閃一邊喊道:“洞庭,醒醒,你怎麽了?”

可那眼瞳的藍色絲毫沒有褪去的意思,阮漓的身手被洞庭承認過,即使對戰洞庭,他也沒有這種艱難的感覺。占據著洞庭的怪物每次出手的都是殺招,阮漓第一次感覺力不從心。

他甚至無法逃脫。

就在他閃躲的空隙,“洞庭”忽然掐住阮漓的肩膀,力量極大,讓人動彈不得。阮漓微微一抖,再也來不及躲閃。

他眼睜睜看著「洞庭」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髒上。

阮漓心如閃電,但是發現自己沒有任何逃脫的辦法,最後他隻能握住洞庭的手腕,看著洞庭的眼睛,低聲喚道:“洞庭。”

就在此時,洞庭的神色忽然有了變化,他瞳孔的顏色瘋狂跳動,但是他掐住阮漓的手卻絲毫不動。

阮漓看著心驚,但是不等他喊第二聲,就感覺洞庭抵在自己心髒的手向下挪到腹部,新位置沒有那麽致命的器官,阮漓看見洞庭的眼睛在這一瞬間是黑色的,隨即墨一樣的黑色被藍色掩蓋。

洞庭的法術毫不留情地洞穿了阮漓的身體。

阮漓渾身一震,感覺鉗製住自己的那隻手鬆開了,阮漓在劇痛之下說不出任何話,他隻能這樣看著那雙天藍色的眼睛冷漠地凝視自己。

“滾……”他發出微弱的聲音,“滾出他的身體……”

隨機他再也支撐不住,沉沉暈了過去。

洞庭原本百無聊賴地等待天道從自己的意識裏滾出去。

他確實不是沉睡,也確實有東西附在他的身體上,隻不過不是什麽髒東西,而是天道。

也不知道天道是哪根筋撘錯了,自從洞庭被封印在荒村,天道就要隔三差五來懲罰一下洞庭。按理說天道是不為善惡所動,但是也有可能是因為洞庭身份太過特殊,不加以懲戒,就對天道運轉有影響。

所謂懲罰對洞庭來說也不過是毛毛雨,天道會定期降臨,奪走洞庭的身體控製權,然後把洞庭的意誌關起來。

他的意識會被關在類似於夢境的牢籠裏,那裏一片漆黑,鬼哭狼嚎,時不時滾動播放他以前幹過的好事。

接受批評差不多一小時,天道就會離開洞庭身體,所以這段時間外人看來,洞庭就是在沉睡。

之前也沒出過什麽問題,天道也不會閑來無事拿洞庭的身體做什麽,它之所以降臨,主要就是為了關洞庭的禁閉。

但是這次不一樣。

滾動式視頻結束後,洞庭卻沒能從夢的禁閉室裏出來。

四下仍舊是漆黑,洞庭皺起眉,試圖呼喚天道,天道卻不加以理睬。

這不正常。

洞庭就這麽在黑暗中枯坐了兩小時後,忽然聽見了阮漓的呼喚。

洞庭不知為何心底一驚,天道應該不會做什麽,但是不知為何,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然後這種預感就成了真。天道操縱洞庭的身體攻擊阮漓,洞庭都是能感知到。

他甚至能感覺到阮漓心髒的跳動透過皮膚傳達到自己的手上。

洞庭聽見阮漓最後那一聲帶著一絲無助的呼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隻覺得心底一軟,居然開始強行和天道爭奪身體的控製權。

但即使是神明,也無法打敗天道。

他最後能做的,隻有在取得身體控製的片刻,將自己的手挪到一個相對沒那麽危險的地方。

他如果徹底挪開自己的手,天道勢必會再次將手放回去,洞穿阮漓的心髒。

而隻是挪個位置,在天道重新控製身體的瞬間,或許就會直接在那個位置發出法術。而以阮漓有仙神血統加持,身體的那個部位受傷,是必然不會死的。

洞庭賭贏了,他感覺到阮漓倒下,聽到阮漓即使身負重傷也咬著牙說的那句話。

隻要阮漓不死,洞庭就有辦法救他。

他剛想到這裏,忽然覺得眼前一亮,天道在攻擊阮漓之後,無聲離去。

洞庭剛剛清醒,立刻半跪在阮漓身側,將身上帶著的急救用的丹藥給阮漓喂下去,這樣一來,阮漓性命是必然無憂的,接下來隻需要療傷即可。

就在他準備抱起阮漓回房間救人的時候,洞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

你不是一直想要擺脫他,擔心他會給你帶來你並不想要的、最厭惡的未來麽?

你不是最近一直在懷疑自己,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麽?

如果阮漓死了,你就解脫了,可以回到最初的生活。不必擔心被阮漓影響,也不必再為此事糾纏不清。

代價隻不過是少看了一出戲,那出戲也未必會按照自己想要的情節發展。

那……何不就此離開呢?

他於你不過是過客,是一個意外,即使現在看來有些特殊,但是經過千年的歲月洗禮,你日後也未必會再想起他。

洞庭凝視著阮漓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忽然無聲地笑了。

作者有話說:

天道:我看你倆太甜蜜了,來給你們製造點波折;

晚上六點還有一更。

洞庭:放棄老婆是不可能放棄的,隻能打打嘴炮,和老婆糾結糾結,我超喜歡阮漓的;

就是說傷害洞庭是天道幹的。洞庭是肯定不會傷害阮漓的。洞庭之所以不敢直接把手挪開,是因為天道很快會奪回身體控製權,一旦看見洞庭撤開八百裏遠,肯定會重新攻擊阮漓,那阮漓肯定活不了。把手放在不算危險的位置,天道一回來,一看:就攻擊這裏也行,所以就不會重新攻擊要害,算是無奈之舉。因為這個位置阮漓是肯定不會死的,而隻要阮漓不死,那洞庭就可以把阮漓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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