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漓心裏亂跳, 表麵卻還要保持鎮定,免得被洞庭看出來他心裏的想法,又被抓住調侃:“那為什麽一定要去你的房間?”

“這就需要你和我親自去看看才能知道為什麽。”洞庭正說著話, 卻忽然微微一頓, 阮漓不明所以,他的下巴正抵在洞庭的肩膀上,視線範圍很受限, 正準備退後看一眼, 卻被洞庭微微勾了勾手指。

阮漓一怔, 聽到了腳步聲。

是越隱白。

越隱白的腳步很輕,但是在洞庭和阮漓這裏,他無所遁形。

洞庭假裝沒聽到一樣, 繼續摸著阮漓的後頸,風度翩翩地說道:“我可是精心布置了一番。你不是總嫌那些座椅板凳不舒服麽?”

說罷洞庭向後一撤, 垂眸輕吻在阮漓的眉心:“現在去看看?”

阮漓餘光看道越隱白怔怔看向這邊。

花團錦簇中,俊美的邪神溫柔地吻著他美麗的愛人。

越美的場景, 越是會刺痛人心。

阮漓垂眸抬頭,在洞庭的薄唇上回以一吻。

他們身邊紫藤花隨風而動,香草帶來清香,洞庭栽下一叢又一叢的玫瑰,還有桃樹梨花,都是最映襯戀人的。

這麽做確實很殘忍,但是拖下去反而是對所有人的不負責任。

而且阮漓也確實想去親吻洞庭。

於是他就這麽做。

越隱白無聲無息地站在一邊, 洞庭和阮漓也就裝作沒察覺。

洞庭牽著阮漓的手,兩個人交疊的手隱藏在洞庭的袖子下, 他們垂眸斂目, 低聲笑語, 看上去宛如愛侶。

阮漓也確實好奇洞庭到底做了什麽,他們又回到了洞庭的院子,正好看見狐狸帶著其他妖怪走出來,一見他們二人,立刻笑道:“殿下,先生。殿下吩咐的軟裝也都做好了。”

洞庭笑了笑:“下去吧。”

阮漓看向洞庭:“剛剛一定要去我的院子折騰一下,是因為還有東西沒放好?”

“不僅如此。”洞庭一派風流瀟灑做派,“我這院子裏到底沒什麽好看的植物,不能襯托阿漓的容貌。”

阮漓:“……”

確實,洞庭的院子裏不是槐樹就是柳樹,柳樹白天還好,到了夜裏,垂柳枝隨風一晃,像是掛著無數吊死鬼。

除此之外都是些爬山虎,密密麻麻遮蓋住牆,顯得陰暗潮濕。

隻不過推開了主臥的門,倒是讓人覺得眼前一亮,全屋都是新中式的風格,明亮中帶著古意,又都是現代家居,看起來很舒適,讓人現在就想躺在沙發裏打個滾。

原本洞庭不喜歡電燈,都是些燭火罩著琉璃燈罩。如今也換上了古風的電燈,還有一些落地燈,看上去很是溫暖。

就是怎麽看都和洞庭不搭邊。

阮漓下意識去看洞庭:“你不是不喜歡這些?住著不舒服怎麽辦?”

“無妨。”洞庭率下坐下,“你住著舒服,也不枉我折騰一場。”

阮漓坐在他旁邊,隨便拿起一個抱枕,靠在了沙發裏:“不過我還是更喜歡我的房間。”

“都是一個宮裏,你想住在哪就住在哪。”洞庭靠著沙發,一派閑適,桌上有剛沏好的茶,他端起茶盅慢悠悠品道,“不過這幾天就在我這裏。”

阮漓沒有異議。

越隱白很晚才離開,離開前阮漓叫猞猁和貓頭鷹去送他。

越隱白深深看他一眼:“你有房間,為什麽還一直待在那位殿下那裏?”

“我們本來就住在一起。”阮漓波瀾不驚,“隻不過有時候會一起住在我那邊。”

越隱白神色暗淡,走了。

猞猁把人送到地方就毫無興趣地走了,貓頭鷹倒是覺得越隱白可憐兮兮的,陪著他聊了幾句。

“你們的殿下對我學長真的很好嗎?”

“當然啦。”貓頭鷹蹲在書桌上,“我來得晚,從我來的幾百年來,殿下第一次這樣對一個人。有時候我都懷疑他被奪舍了。”

“那我學長呢?他對那位邪神是真的喜歡嗎?”

貓頭鷹抖了抖翅膀:“這我也不好說,不過你學長你應該了解,以他的性格,會對不喜歡的人這樣柔和麽?”

越隱白垂頭喪氣:“絕對不會……他似乎真的很在乎那位殿下。”

“多想不開和殿下搶人啊。”貓頭鷹感慨道,“有些話和我說說就算啦,不要和猞猁他們多聊天。雖說猞猁奉命保護你,但是不代表不會把你的一些話告訴殿下哦,殿下喜怒無常,說不定因為你哪句話就對你動了殺意呢。”

“那你不會把我的話告訴邪神嗎?”

“我和先生,也就是你的學長是好朋友,他雖然不喜歡你,但是也沒想過讓你出事,所以肯定不會啦。”貓頭鷹誠懇說道,“而且我比較傻,玩不來這種告密的戲碼。”

無形間再次打擊了一次越隱白的貓頭鷹扇了扇翅膀飛走了,越隱白看向行宮的方向靜默很久,忽然歎息一聲:“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被惦記著的阮漓絲毫沒有被兩個男人暗中較勁的自覺,他正帶著他的金絲眼鏡,一臉冷峻地劈裏啪啦敲鍵盤,和他的導師聊課題。

看上去精英又禁欲,加上那張漂亮的臉,足以讓人蠢蠢欲動。

他和導師商量好,把筆記本電腦一關,摘下眼鏡放在一邊。

洞庭一邊小酌一邊看他,阮漓看過去:“怎麽了?”

“沒什麽。”洞庭微笑,“隻是看你這個樣子,倒是理解為什麽越隱白這麽喜歡你。”

阮漓揉了揉眉心:“我不是一直這個樣子麽?”

洞庭笑了笑:“在大學追求你的人不少。”

這是是個肯定句,阮漓也不隱瞞:“確實。”

“男人多一些還是女人多一些?”

“差不多吧。”阮漓仔細想了一下,“我也沒什麽印象了。”

“那你之前可曾遇見讓你動心的人?”

“遇見你之前,我甚至沒考慮過自己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阮漓拿起手機,漫不經心說道,“上大學別說談戀愛,甚至都沒有去找個喜歡的人這種念頭。”

“遇見我之前沒考慮過喜歡什麽人?”洞庭忽然笑道,“遇見我之後倒是考慮了?是因為我才去想的麽?”

阮漓自知失言,麵無表情說道:“都已經和男人結婚了,再怎麽思考性取向也是無用功了吧。”

洞庭意味深長說道:“為時不晚。”

阮漓嗤笑一聲:“真要是直男,也不會和你上床了。”

“這句話倒是有道理。”洞庭看了一眼時間,“這個時間倒也確實該上床——睡覺了。”

他倒是恪守承諾,阮漓想安安靜靜睡個覺,就沒有對阮漓做什麽。

不過兩個關係曖昧,都心存鬼胎還嚐過個中滋味的人,難免有些小動作。

阮漓看著身上的痕跡,覺得洞庭就是故意的。

洞庭新換的床很軟,阮漓問道:“你睡得習慣這種軟床麽?我記得你不喜歡這種。”

“抱著阿漓久了,就越發喜歡軟的。”洞庭笑道,“畢竟阿漓平時骨頭硬,腰卻軟。而且最是嘴硬心軟了。”

阮漓扯過被子,翻身睡覺,任由洞庭在他耳側發出輕笑。

第二天清晨,越隱白爬山上來。

阮漓已經盡量遮住身上的痕跡,但洞庭故意使壞,就難免有些遺漏。

越隱白瞥見,也沒多說什麽。吃過早飯,越隱白不知去哪,消失了一會,回來之後臉色慘白,像是受了大驚嚇坐在那裏發呆。

阮漓見狀問道:“怎麽了?”

越隱白猛地回身:“啊,我,我看見一隻大黑熊……”

“沒事,他不會傷害你。”阮漓說道,“害怕就別亂走了。”

“沒事。”越隱白勉強笑了笑,“就是第一次看見那麽大的熊,動物園的熊也就他一半高吧……所以有點害怕。人類對大型猛獸的害怕是刻在dna裏的。”

阮漓點點頭,遞給他一些喝的,之後倒是再沒什麽事,午飯的時候,越隱白忽然提出要離開。

他說道:“能送送我嗎?我們再聊幾句天。”

阮漓答應,越隱白走的越早越安全,他真怕自己這個學弟哪天一時衝動惹惱了洞庭。

如今知難而退,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

越隱白和他一起下山,盛夏的陽光有些刺眼,越隱白低著眼睛,覺得自己要被陽光晃哭了。

“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對你很好。”越隱白說道,“一個神肯放下身段,什麽都以一個人為中心,凡是隻考慮你喜歡的,那麽你對他來說十分重要。”

阮漓想起過去種種,不由自主地笑了笑:“確實如此。況且洞庭對我總是與其他人不同。”

“既然如此,我也就死心了。”越隱白輕聲說道,“你們兩情相悅,我親眼看見,自然不會再有其他念頭。學長……你知道我為什麽放棄麽?”

阮漓停下腳步看他,越隱白勉強笑了笑:“你雖然對我們都很好,外冷內熱,但是平時你的眼神都是很淡漠的。這幾天在這裏,每次那位神明一出現,你的眼神就非常溫柔,像是冰化成水。”

阮漓一怔,越隱白繼續說道:“你可能自己都沒發覺,他一說話,你就會笑。雖然幅度很輕,但確實是很溫柔地笑了。”

“你真的很喜歡他吧?”

阮漓站在原地,聽這一番話,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心中翻雲覆雨,往昔被自己壓抑住的心情被一朝點破,此時竟然覺得茫然。

山雨欲來風滿樓,黑雲壓來,讓他一時無措。

可當傾盆大雨真的落下之後,反而衝刷了那些浮塵淤泥。

雨後便是豔陽晴天了。

越隱白見阮漓站在原地神色變化:“學長?”

阮漓回神:“你剛才說什麽?”

越隱白說:“我剛剛說,我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他。”

阮漓仿佛聽見了行宮裏的紫藤花開的聲音。

阮漓抬起眼睛,微笑裏帶著幾分釋然,他終於不再為心事所囿:“是。”

“我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