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氏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但她像是陷在了當時的情境中，絲毫沒有抹去那肆意掉落的淚水的打算。
“可是……可是……啊……嗚嗚嗚……那嬰孩出來時便已沒了氣息……”
“小姐傷心的幾度想要跟著一起去了，那是她懷了九個月的寶寶，會在她手扶上肚子而跟她打招呼的寶寶啊……”
九穹喟歎一聲，果然……
吳氏哭得不能自己，那也是她辛苦照料了九個月的小主子啊！她恨不能用自己的命換回小主子的命！
九穹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等她平靜一些才問道：“然後呢？”
吳氏轉頭看了九穹一眼，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絕美的女子，渾身淌血，手握長劍，由一男子陪伴著闖到他們眼前的樣子。
“然後,正當我們悲痛欲絕之際，你的父母抱著你出現了。”
九穹聽到這裏，低頭喝了一口茶。
“那時他們二人渾身是血，全身上下沒一塊兒好地方，但裹著你的包被卻完好無損。”
“他們說自己正被敵人追殺，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希望能讓你以我那死去的小主子的名義活下去，以躲避他們仇敵的追蹤。”
“我家小姐雖然是個柔弱的世家女子，內心卻堅韌果敢。尚在閨中時老太爺又一直教導她與人為善。眼見著自己的孩子無法挽救了，當機立斷同意了你父母的懇求,略作收拾就上了山。”
“後來，到你滿月，你的親生父母還是沒來接你，蔣氏又派了人來接，我們就帶著你回白府了。”
“但是，小姐的身子終究是虧損了,回到白府後不出一年，就去了。”
“臨終前，她交代我，等到時機成熟，要把事情的真相說與你聽。隻是沒想到，你之前……這一耽擱就是十二年。”
吳氏起身對著九穹深深一禮，“四小姐，不要怪我家小姐沒有盡到養護的責任，害你在白府被欺辱多年。我家小姐也是命苦……”
九穹扶起這衷心的丫鬟，也衝她行了一禮，“多謝當年的救命之恩。我娘的仇，我會報的！”
吳氏聽聞九穹這時還願意叫自家小姐娘，眼淚再次決眶而出。
回程的馬車隻剩九穹一人，浣春被她留在了柳家。想來在她馬上要去本家修煉之際，決定一個丫鬟去留的話語權，白鵬還是會給的。
馬車搖搖晃晃，車外小販的吆喝聲，小孩兒打鬧聲，斷斷續續的傳入車內。九穹卻陷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
她一開始就懷疑過原身的身份。
混沌靈根是最高級的靈根，普天之下能擁有此種靈根的，不過就那一二人。但不論如何，這樣靈氣稀薄的低等大陸是絕不可能產生的。
看來，原身的親生父母，是來自高等一些的大陸，沒準跟江子玉來自同一個地方。隻是，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活著……
其實近來，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白穹這具身子，當真是原身死去後她才得以附身的嗎？可能未必！
白穹是癡傻兒，推斷不錯的話，從出生起她應該就是這樣的情況。
所謂癡傻就是三魂七魄不全，少了其中的幾魂或者幾魄。在外人看來可能一直不知世事，但是癡傻者的內心，有時卻是清明的。
她記得剛附身時，想接收白穹的記憶，但白穹整個靈海是茫茫然一片，一點東西都沒有的。
三魂七魄但凡存一也不會如此！
而且，那麽巧的，白穹跟她當年一樣也是混沌靈根。就連長相，在隨著她修為的提升後，都越來越相似。
難道，她就是她？！
“轟……”
這想法一經閃現在腦海中，周圍靈氣就狠狠的一**，像是平靜的湖麵投入一顆巨石，翻起層層波浪。隨後那些靈力珠子就瘋了一般朝著九穹的身體內擠入。
馬車還在繼續向前行駛，車內已是空**。九穹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射向蒼涼山。
天光大亮，柳欣然、柳星文已經收拾好東西在城門處等候，白靈卻站在白長老的麵前麵色焦急。
到了約定出發的時刻，九穹還沒出現。白靈生怕白長老怪罪，站在他的麵前惴惴不安。
白長老倒是沒想那麽多，“罷了，先去城門口吧。白穹可能跟柳府的那兩個孩子在一起呢。”
白靈也無他法，隻能隨著白長老上了白鵬給他們準備的馬車，向著城門行去。心中默默祈禱，四妹能像白長老說的那樣，跟柳家兄妹在城門口等著他們。
城門處。
“表妹，你怎麽是從那邊過來的？”
柳家兄妹本來在城門一角等著白長老他們，卻不想轉頭看到九穹自城外的方向而來。
“還有你這身上，怎的靈力波動如此強橫？我都有些不敢近你身了。”柳星文圍著九穹轉了一圈，有些納悶。
九穹哈哈一笑，心情很是暢快。
昨天回府的路上，她突然就頓悟了，引發了周圍靈力的暴動。為免引起轟動，她沒回府，直接就去城外蒼涼山修煉了。後半夜一舉晉級到開光境中期，心中激**，忍不住在蒼涼山殺了半宿的元獸。雖然用靈器遮掩了修為，但是身上的氣勢到現在還無法收斂。
畢竟，那可是頓悟啊！是多少修煉之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機遇，沒想到在開光境初期時就讓她遇到了！
再說，產生頓悟的時間越早越有益於心道的磨煉，於修煉一途大有裨益。這讓她心中如何不歡喜。
白長老帶著白靈到城門口時，就看到幾人說笑的樣子。
九穹衝白長老行禮，愧疚的說道：“抱歉，昨夜事發突然，沒來得及跟您說。讓您在府裏久等了。”
白長老看了看，發現九穹一夜時間晉級到築基後期了，很是欣喜，哪還會怪罪她，笑嗬嗬的擺擺手，“無妨。”轉頭對幾人交代道：“我白家的本家在白城，坐馬車需要走上月餘。月餘後正好有個低等秘境開啟，咱們路上快一點，到時你們也好去那秘境裏曆練一番。路途辛苦都忍耐一下吧。”
白長老怕幾個孩子第一次出門，不習慣舟車勞頓，把輕重緩急先給大家擺了出來。可謂是很尊重他們這些小輩了。
幾人都沒什麽意見。秘境，可是他們平時輕易接觸不到的資源啊，沒想到剛到本家就能有這樣的機會。幾人恨不能直接飛過去，路途辛苦些又算什麽。
“你到底是誰！”
江子玉在幻境中看著那遠遠近近的身影，一時抽不出神魂。
那日他離開雲城，帶著江四等人一路追蹤，經過一個林子時遭到了截殺。原來是那邊發現了他們的跟蹤，順勢把他們帶到了埋伏裏。
不過幸好五長老在中界有其他事情被絆住了，沒過來這下界，不然以他如今的修為，還對付不了五長老。
他們幾乎殺了所有埋伏的人，但還是讓那領頭的帶著幾個人逃走了。江四等人追了過去，他留下在四周查看有沒有漏網之魚。沒想到又著了他們的道，被困在了這幻陣中。
他從出生以來，性格淡漠，對什麽都不是很在意，所以幻陣對於他來說一般是沒什麽作用的。
隻是，前段時間碰到了九穹，又做了那個夢，勾起了他心中多年的執念。
他知道他在找一個人，一個女人。他隱約記得，他等了她一世又一世，不知多少個春秋。隻是，他不知道她到底是誰……
“少主！”
幻陣外傳來江四等人的呼喊，江子玉一劍破開幻陣走了出去，完全看不出剛才的迷茫。
“可有抓到活口？”江子玉整了整衣襟問道。
江四等人低頭請罪，“請少主責罰，那些人一被我追上，就都自殺了，我等沒來得及阻止。”
“不過，我們在領頭的人身上搜出來一個紙條，上書‘寧雲山’，想來是沒來得及銷毀。隻是不知這是什麽意思。”
江子玉暗自思量，之前探查到這些人好像是在找人，現在又搜出一個地名，難道他們要找的人在寧雲山？
“他們之前是逃往哪個方向？”
“回少主，是白城方向。”
“白城……”
“天啊，終於到了！”
九穹等人跟著白長老快馬加鞭，走了整整一個月，終於在秘境開啟前趕到了白城。
“再不到我都要散架了……”
柳星文臉色憔悴，站在城門口前哀嚎，惹得來來去去的人都詫異的看著他。而白靈和柳欣然二人，更是別提了，此時累的攤在車上怎麽說都不下來。
白長老好笑的看著柳星文，又轉頭看了看九穹。這丫頭好本事啊，他們四人中，她年齡最小，偏是最經事兒的一個。
白城的街道比雲城更加寬敞，也更加熱鬧。
此城雖然是白家的本家，取名白城。可住在城裏的，卻不全是白家人，還有一些追隨白家的小世家。
他們平時在這城裏，享受白家的庇護。但是一旦有天資突出的後輩，也要優先輸送到白家去，為白家服務。
這聽起來雖然有些吃虧，優秀的後輩不能為自己家族所用，家族怎能做到越來越強大。但是從大角度的來說，這也是互惠互利的。畢竟在這強者為尊的世道，得先活下去才有資格談別的。
熱鬧的聲音惹得車上攤著的兩個姑娘也忍不住掀開車簾往外瞅。
幾人就這樣邊看邊走，一炷香後，進了白家的大門。
街角轉過來幾人，看著白府的大門。
“少主，九穹姑娘怎的也來了白城？”
江子玉想到剛剛驚鴻一瞥下九穹的麵容，沒有回答。
越來越像了……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