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著幹什麽,還不進來?” 在蘇若若的震驚中,房裏的陸延之開口了。

“你發什麽瘋!李誌手上的傷是你弄的?” 她有些失態,畢竟李誌盡心盡力,顯然對陸延之衷心耿耿,他怎麽下得去手?

“心疼?” 陸延之聞言,一雙墨青的眸直直的盯過來,泛著冷意,“我讓他守著你,結果你惹是生非,我自然要尋他的過錯。”

“荒謬。” 蘇若若不能理解他的邏輯,氣憤不已,“是我求他,你有火衝我發,想劃口子我也沒意見!”

“若若,你越發出息了。” 男人淺笑,走到蘇若若麵前,拿出了一把匕首。他輕柔的摸上蘇若若的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把冰涼的匕首就這樣貼上了蘇若若的臉頰。

“李誌是習武之人,那樣的傷於他而言隻是家常便飯。但若若肌膚勝雪,試想……若是我拿這把刀在你臉上劃一道,會不會很有趣?”

蘇若若咽了咽口水,她看著陸延之的眼神,覺得他並不是開玩笑。

換作以往,她或許會選擇“識時務”,但蘇若若看著陸延之那副陰陽怪氣的表情,覺得自己此刻渾身都是反骨,隻一味瞪著他,絲毫不想服軟。

小美人她早就當膩了,求求你了,趕緊劃!

陸延之眯了眯眼,突然了無意趣的鬆手,歎道:“你也隻剩這幅皮相能看了,做兄長的怎麽下得去手?不過……”

蘇若若正驚歎於這個男人自說自話的習慣,卻見他突然眼神一變,用一種玩味的語氣道:“如果下次若若還不聽話……我就殺了你。”

脖子傳來熟悉的涼意,蘇若若微不可察的打了個寒顫。

“來吃飯,若若餓了吧?” 陸延之瘋了似的,竟一口一個若若的叫她,讓她聽了惡心。

“既然兄長不生氣了,我就放心了。” 這怎麽可能,陸延之這個瘋子,一看就是睚眥必報,把仇記心裏然後找機會百倍千倍還回去的人。

她心情複雜的坐下來,安靜虔誠的享受晚餐。今後說不定有上頓沒下頓,和陸延之這種人較什麽真,好好吃飯才是最實際的。

原以為要在這個客棧住上一段時日,沒想到第二日陸延之便打發她收拾行李。本來他們就是來南寧查案的,這麽一想,應是有什麽進展了。

蘇若若看著眼前的兩人,有些疑惑:“你們……是不是穿錯衣服了。”

李誌平時穿的都是侍從專有的衣服,款式簡練,便於行動。相較之前,他現在這身要隆重多了。

“這……二小姐,是主子吩咐的。”

“掩人耳目,所以互換身份而已。” 陸延之突然看向蘇若若,“你仍是京兆府尹的妹妹,最好別給我露餡。”

“知道了……” 蘇若若勉強答應。

她擔心的是,陸延之那人能扮演隨從嗎?不過……不苟言笑的冷麵殺手或許也可以。

馬車裏,蘇若若看著對麵的李誌,覺得很是新奇,心裏有種說不清的興奮,笑著叫他:“兄長。”

李誌神情微赫:“二小姐,私下就不用如此了。”

“既然有人說要逼真,那就把戲做全,現在起你就是若若的兄長了。” 上次害他被陸延之責罰,蘇若若一直良心不安,而且那小孩的事,她也欠李誌一個人情,總該好好的還回去。

“那便隨二小姐高興吧。” 李誌跟著陸延之,算是見過世麵的,也不拘泥小節,況且蘇若若說得在理,自然沒什麽值得爭辯的。

在旁騎馬的陸延之,微不可聞的輕哼了一聲。

馬車停在了一棟氣派的宅子前。

門口已經有一行人在等候,蘇若若下車時,察覺到陸延之抱著劍站在一旁,渾身的冷酷氣場。她暗暗定了定神,跟上了李誌的腳步。

她望過去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怔愣。

站在人群裏的那個男子……實在太像了。

陸延之斂眸,垂首咳了一聲,蘇若若回過神,隨即移開了視線。就算她不轉頭,也能想象陸延之的神情,定是冷得能掉冰碴。

不過,方才她看得那幾眼,那男子雖然在氣質上接近昨日在破廟見到的白衣公子,五官還是有所差異的,很明顯不是同一個人。

“顧某攜家眷恭迎府尹大人,菜肴已經備好了,還請大人移步正廳。” 站在最前麵說話的正是顧家的家主顧唯生,按照站位,在他旁邊的婦人想必就是主母了。

“有勞費心,這是舍妹。” 李誌平時少話,沒想到唬起人來倒是有模有樣的。

蘇若若乖巧的笑了笑,眾人寒暄了一陣便都往門裏走。她朝那名男子瞥去,看樣子他應是這府上的少爺,方才也說過話,言談得體,中氣有餘,感覺人還不錯。

“大人此次來是為了官銀失竊一事,到如今可有什麽眉目了?” 顧唯生很是熱情,把他們這行人安排得十分周全,這顧府想來也不是頭回接待官員了。

“尚在調查,此次應是要在貴府叨擾幾天。” 李誌出乎意料的圓滑,蘇若若忍不住想象,若是換了陸延之,是否也會放下架子,變得擅於周旋。

肯定很有趣。

在後頭跟著的陸延之像是知道蘇若若在想什麽似的,一臉冷漠。

作為府尹大人的貼身侍衛,陸延之自然是和李誌一處住所,而蘇若若則被安排在隔壁的廂房。蘇若若很滿意獨處的時光,至少她終於能睡床了。

在顧府的日子,於蘇若若而言是安逸自在的,丫鬟小廝都對她恭恭敬敬,行動比在陸府的時候自由多了。

她鼓搗了一上午,終於做好了一碟桂花糕。本來是一時興起,嚐了一個後覺得很拿得出手,就想到送點去給李誌。

給兄長送點心,合情合理。

然而路過花園,有個不長眼的撞了她一下,那疊還熱乎的糕點撒了一地。

“太失禮了……啊,是若若小姐。” 那人麵帶歉意,正是這府上的少爺顧景。

“嗬嗬……原來是顧公子。” 蘇若若強顏歡笑,礙於禮節,還是很快就平息了怒火,“顧公子急匆匆的,是有事要忙嗎?”

“嗯,母親那叫人找我過去。” 顧景看了看地上灑落的桂花糕,笑道:“原來若若小姐喜食桂花糕,晚些時候我叫廚房現做些替你送去可好?”

看在他態度尚好的份上,蘇若若也笑:“不用麻煩了,公子還是先走吧,別讓夫人等急了。”

顧景笑了笑,揖了一禮便離開了。

這位顧公子還真是禮數周全,生得又好看,當真叫人挑不出錯處來。蘇若若見人走遠了,低頭撇了撇嘴,蹲下身準備把糕點拾起來。

“要我幫你撿嗎?二小姐。”

陸延之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她麵前,看著蘇若若蹲在地上,眼神玩味。

你那是想幫忙嗎?不!你是想看戲。

兩者對比,高下立見。在陸延之的襯托下,蘇若若對那顧景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個檔次。她撿完之後走到牆邊,那裏栓了隻毛色黑亮的狗。

蘇若若語氣遺憾:“本是拿去給兄長嚐嚐,現在隻能喂狗了,乖。” 她歡快的順著狗毛,這狗意外的溫順,甚至還舔了舔蘇若若的手。

陸延之的臉色由白變青,哼了一聲,抱著劍走開了。

來顧府後的大部分時間,蘇若若其實見不到陸延之,李誌倒是盡心盡力的扮演他的府尹大人,隻需要在適當的場合露露麵就好了。

顧老爺很懂得官場上那套,接待府尹可謂是無微不至。蘇若若與李誌一同跟顧唯生品茶,李誌很熟練的應對那些阿諛奉承,看得蘇若若一愣一愣的。

“不過,怎麽不見府上的大公子?” 李誌像是不經意間問起,卻讓蘇若若一驚。

原來顧景不是顧府唯一的少爺。

顧老爺的臉色也變了,有些尷尬道:“我那不成器的大兒,估計又是留宿在哪家花樓了,實在是……家醜不可外揚啊,讓大人見笑了。”

“本官倒是有所耳聞,聽聞大公子善樂器,常在花柳之地為美姬演奏,也算是一段佳話,顧老爺也不必太過擔憂。”

“大人說笑了,分明就是離經叛道,那小子把我幾輩子的老臉都丟盡了。” 顧老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李誌抿茶不言,笑道:“本官還聽聞,大公子武功高強,喜穿白衣。”

“哪說得上高強,不過學了那一招半式的,唬人而已。整天穿身白衣倒是沒錯,想來也隻是附庸風雅,亂學名士,才總泡在脂粉堆裏……” 說起大兒子,顧老爺便唉聲歎氣,想來也為他操了不少心。

“顧老爺可知,那劫官銀的人也是一身白衣,而且招式利落,以一當十。”

顧老爺臉色突變,竟失手打翻了茶盅。“大人……您如此問,可是懷疑我那大兒和失竊的官銀有關?還望大人明察,這其中定有誤會!”

“自然,本官也隻是一問,顧老爺不必緊張。” 李誌鬆放自如,那神態竟隱有幾分陸延之的神采。

回房的路上,蘇若若靠近李誌,悄悄道:“我是真沒看出來你能學得這麽像。”

李誌垂眸,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這些都是公子教我說的。”

蘇若若愣了一會,問道:“說起來……陸延之應是很器重你的,上次刺了你一劍,你就不生氣嗎?”

隨意責罰下屬,行事冷酷,這樣的人怎麽會有下屬真心追隨……

“本來就是我失職,大人馭下嚴格,賞罰分明,沒什麽好怨的。” 李誌說起陸延之,又變成了忠仆臉,剛才那幾分神韻立馬不見了。

看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活該他們是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