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果然不能信任你!”
夏一跳疾飛著,再一次進入了青庭都城,且一鼓作氣來到了皇宮之外。
昨天在禦花園被吊打的經曆,讓他不想再挑戰雷池。既然春魘是個天真的女孩,既然她那麽重視三姐,那就試著談談吧,把戰火扼殺在繈褓狀態。
剛剛降落在宮門口,他就被植物人兵團包圍了。
“偷渡者,我知道你還會再來。”兵長冷峻地說,“昨天觸動了‘禦林軍‘級別的警備,虧你還能安然無恙。”
“等一下,我這次不是來鬧事的。”夏一跳舉雙手以示和平,“請幫我跟青庭之主傳個話,就說我想見可可,我是她的弟弟。青庭之主是可可的好朋友,應該不會為難我。”
兵團的視線齊刷刷綁定夏一跳,似乎在判斷他的話有多少可信度。
“昨天的事情都是誤會。”夏一跳誠懇地說。
兵長道:“你要怎麽證明,你不是在使詐繞過我們,接近青庭之主?”
夏一跳無奈:“你說呢?把我綁起來?”
兵長搖頭:“我們綁不住你,除非你願意讓我們在你身上加一些‘保險’。”
夏一跳明白他說的“保險”是植入種子,這的確很能體現誠意了,他掙紮一番,毅然道:“你動手吧。”
輪到兵長意外了,夏一跳自我安慰: “反正見到了青庭之主,就能請她幫我‘鬆綁’了吧。”
兵長點頭:“我感受到了你的誠意。那失禮了,請把手伸出來。”
夏一跳伸出手來,兵長握住他的腕部……
“嗚啊啊——”他發出慘叫,閃電一樣縮回手,掌心的綠脈騰起色彩詭異的煙,“你……你對我做了什麽?!”
夏一跳整個驚呆!發生了什麽事?
“果然不能信任你!幹掉他!”兵長扯著嗓子喊。
整個兵團重新對夏一跳展開圍剿時,無辜的快遞員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刻意搗鬼的兵長,是蓋婭的人!蓋婭說過,有一些青庭人也想顛覆春魘的統治,正是有這類人的協助,反叛軍才能順利潛入、隱藏……對他們來說,夏一跳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怎麽能讓他跟春魘“好好談談”呢,當然是挑撥離間,鬧得越大越好!
夏一跳看向襲來的兵團,總覺得每一個都像“內鬼”,他一揮手將他們全數掃開。但見那兵長趁勢將某樣東西丟過宮牆,於是,剛才從他掌心躥出的煙霧,迅速荼毒了更多植物。
“發生了什麽事?”
“小心啊!是針對植物的劇毒!”
“是橙劑!是那小子幹的!”
如潮的恨意中,夏一跳放棄談和了,他以最快的速度飛離那些被煽動的植物人。
等來到天上,他一眼看到從這個國家的各處升起的毒煙,顛覆青庭的行動已經轟轟烈烈地開展起來了!他心急如焚地飛向城堡塔樓,必須在事情徹底失控前見到三姐與春魘!
與此同時,花枝忽然全身一震,像是被什麽狠狠蟄了一口,倒在地上,夏蘿可忙攙扶她:“枝枝,你怎麽了?”
“可可不要擔心……”花枝柔弱地搖搖頭,神情黯淡,“是壞蛋又來了,小花小草在哭。”
“壞蛋?”夏蘿可望向露台之外,無邊春色原本好似華服覆蓋大地,現在那“華服”正被啃出一個個破洞,夏蘿可想看得更仔細些,有藤蔓摟住她的腰肢,把她拉回了房間,門與窗都迅速被封閉起來,而花枝取代她上了露台。
“可可不怕,枝枝會保護好可可。”花枝輕而堅定地說,“枝枝要打倒那些壞蛋!”
2、“這可是戰爭!”
果實與花葉如落發一般掉下枝頭,然後枝頭也無力再撐,一棵棵樹邊潰爛邊倒折在地。
恣意生長的蔓草,曾如筆走龍蛇的書法作品,現在卻如被蟲蛀,千瘡百孔。
無處不在的植物頻遭腐蝕,仿佛綠色的大火受到了暴雨瓢潑,衝刷出醜陋的焦黃。
……
災變四起的青庭,真正遭罪的還是平民。他們有的不慎接觸到了橙劑,痛不欲生;有的忽然就被壓扁,因為許多坍塌的建築失去了植物維係;有的在混亂中碰撞踩踏、失足落水,又或是被來自暗處的一刀刺殺斃命……
恐慌像多米諾骨牌一樣蔓延,幾分鍾前的安寧就像是假的。
“天鵝廣場已淪陷。”
“葡萄大街拿下。”
“紫雲教堂已經不存在了!”
“日落橋交給我。半月湖那裏還有多人聚集!”
“我離得近,是我的啦!”……
舉國驚惶的噪音中,有那麽一群不動聲色的人,用這個國家失傳多年的無線電技術牽起一張罪惡之網,籠罩了這片土地的命運。
當然,他們的所作所為,也並不是沒有人發現……
一位兵團成員正在疏散人流,偶然發現一片草叢裏有動靜,竟是個穿迷彩的人在使用對講機,一根觸目驚心的雷管被他捏在手裏……
“你是誰?!”士兵喝問。
那名摩西戰士一驚,就要動手,士兵振臂伸出尖銳的樹枝將他刺傷,並把雷管奪了過來。
“這是——你們到底是——”士兵驚怒交加。
“什麽事?”他的一名同伴聞聲趕來,卻出其不意地圈住了那士兵,暴長的藤條將他的腦袋勒成了毛線球。
“你動作真快。”摩西戰士掂量著手裏的百草枯噴霧,“我正想試試這玩意兒。”
“去那邊試,那個車站被草淹沒了很多年,是該重見天日了。”青庭內鬼熱心推薦。
——這樣的情景,在今天無數次上演。
而這場戰役的靈魂人物,正朝著皇宮前進。
蓋婭和烏冬,同前後四名戰士保持著距離,一麵隱蔽,一麵移動。
烏冬不太好,臉色發白,冷汗涔涔,走路都有些虛浮,活像營養不良加連續熬夜,蓋婭有力的右臂始終攙挽著他。
“穩住。你做得很好。”她說。
烏冬勉力一笑,問:“沒有傷到平民吧?”
他原本留下了一個自己搜索唐不甩,可是戰役開始不久,那個分身就消失了。活體耗費的能量比“死物”更大。現在各地情形他主要是通過蓋婭來了解,她的耳麥裏不斷傳來實時戰況更新,諸如“豐收公園求支援,有大量攻擊性植物被激活”之類的話,總讓他忐忑不安。
“植物才是我們的敵人。”蓋婭一邊答非所問地回複烏冬,一邊將一根雷管擲向一座信號塔,四名戰士也來添磚加瓦,塔身的綠意眼瞅著就像撒了鹽的蛞蝓一樣分解了,然後那座年久失修的塔開始傾倒,壓壞了周圍的房屋……
“那些房子裏會有人嗎?“烏冬無法不在意。
“注意力放在前進上,速戰速決。”蓋婭冷酷道,“這可是戰爭!”
這時,開路的摩西戰士慘叫著倒下,正麵紮滿了尖刺。一名植物人兵長揮舞著荊條殺來,怒喝著:“摩西的亡魂,你們竟敢做出這種事!”
“又如何?”蓋婭越過烏冬迎上。那兵長一鞭將地麵都劈出了傷痕,而蓋婭旋身避過,身體還在半空,兩指已抽出了短刀,在落地的同時閃電劃切,那兵長就與寸斷的荊條一起倒下了,刀上當然抹了藥。
蓋婭將粘在麵頰上的發絲拂開,正要繼續走,那兵長竟像僵屍一樣彈起,口中噴出尖刺——但他的垂死攻擊沒能奏效,因為烏冬“啊啊啊”亂叫著一推蓋婭,雙雙撲地。兵長含恨閉上了眼睛。
“姐,你沒、沒事吧?”烏冬驚魂未定。
蓋婭搖了一下頭,拉起他繼續走。
剛毅的側麵,鬆動了一絲柔情。
雖然一直以“姐姐”自居,但,還是第一次,聽烏冬這樣喊她。
3、“那是我的弟弟啊!”
夏一跳平舉雙臂,緩緩上托,遠處一座坍塌的立交橋被隔空救起,慢動作落地。即使這樣,險些被殃及的人群仍舊失聲痛哭,為這天塌地陷的生活。
夏一跳重重歎了一口氣。他原本的確是直奔皇宮的,可是慘烈的騷亂四起,看到了怎能不救?
這一耽誤,什麽都來不及了。
仿佛隻是刹那間,最醒目的那處城堡塔樓生出了無數氣根,那令它好似一棵千年古榕。密集的根須猶如凝固的流水,將塔樓除了露台之外的部分嚴嚴實實地武裝了起來。
露台上站著花枝。
原本花團錦簇的城堡,就從她亮相的那一刻變了風格,嬌豔欲滴的姹紫嫣紅褪去,換成了鋒銳與堅硬。
花枝氣鼓鼓地看著一段距離外的夏一跳。
而下方禦花園內,兵團成員指著夏一跳發出撕心裂肺的控訴:“是他!就是他要毀滅我們的國家!青庭之主,請您降罪!”
夏一跳看到春魘一臉“超凶”的表情,簡直遊戲額啼笑皆非。他麵對的完全是個小學生啊!看著比三姐還要嬌小些,碧綠的長發冒著花朵,像是森林裏的妖精。
“妖精”伸出纖纖小手,指著夏一跳。
“小花小草的敵人,枝枝要打敗你!”
夏一跳驚奇地看到,地麵崛起了一股綠繩,仿佛是巨大的綠色噴泉,又像是童話裏登天的豆莢,那是由大量藤蔓高速生長、擰結而成,它就這樣向天空長、長、長——
它朝著夏一跳抽打過來!
那巨藤絕不會比夏一跳惡戰過的龍神更細,那簡直是能把大地分成兩半的一劈!
“……嘿!”夏一跳雙手齊出,硬碰硬地招架這勢如破竹的打擊,用的是他剛領悟的絕技——
翻天覆地·威壓!
“啪!!!”巨藤竟在挨了一下之後四分五裂——不,不是四分五裂,而是化整為零,重新散開成了千百藤條,每一根的頂端變化著,生出了一顆顆噴瓜,並當即“開火”!夏一跳如被無數槍口鎖定,好在“威壓”餘勢未消,愣是又將噴湧的種子碾成了碎末。
然而那些碩大的種子在碎裂後又成了細微的花粉,並很快地孵化為猙獰的食蟲植物乘風開咬,空氣中仿佛咧開了一張張獠牙利嘴,夏一跳百分百肯定它們都是帶毒性的!
這一次春魘發動的大招是“嫁接”——利用傷麵的細胞增生,讓一種植物的枝或芽在另一種植物的莖或根上愈合為一個整體。不同科屬、親緣較遠的植物,嫁接的成功率本來不大——但那對植物能力者來說算什麽呢?春魘既然可以把習性各異的各地植物薈萃進她的王國,當然也就能促成任何植物的“聯姻”,讓它們和諧共榮、蓬勃生長!
混搭後的植物仿佛千變萬化的機關,夏一跳應付得焦頭爛額,最難纏的是它們根本一邊作戰一邊繁衍,所以怎麽都驅不散,怎麽都打不完!天地都像限於植物的牢籠。
隻能防守的戰鬥早晚會輸,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失去了立足之地,你還有戲唱嗎?”夏一跳緊握拳頭,“看我將你——連根拔起!”
他的雙手猛然上舉,大地劇烈震顫!
隆隆地鳴中,大塊土石分崩離析,沉浮錯落,拉扯著那些寄生在土裏的植物根脈盡斷,尤其是花枝集百家所長製造的那棵參天植株更是搖搖欲墜,像從腳開始融化的冰雕。
城堡也不行了,籠罩其上的植物保護層也有很大一部分紮根地裏。現在大地下沉,城堡就仿佛被一頭藏在地心深處的章魚以觸手糾纏,拉歪拉倒。
“不——”花枝忙將更多力量向城堡傾斜。於是城堡的每一塊磚縫都開始噴湧出藤草,像是綠色的韁繩般勒住了即將如野馬潰逃的解體建材,將它們綁牢收緊。另有成片樹木迎風壯大,恰到好處地頂住了歪斜的城牆。
花枝的力量繼續擴散,強勢修複城堡的辦法也被複製在了夏一跳破壞的土地上,泛濫的藤與根交錯連接,如打包禮物一樣將皸裂的土地重新攥緊。那畫麵就像一個花盆摔爛了,但花朵居然靠自己的力量把瓷片與泥土拚攏在了一起,何其壯觀啊!
飽受“迫害”的參天植株重新站穩了腳跟,花枝轉而對付“罪魁禍首”!
夏一跳感覺脖子一癢,一縷飛絮以肉眼可見的高速長成了荊棘繞上他的喉嚨,幾乎沒有把他的整個頸椎當場勒斷!夏一跳轟然發力逼開威脅,荊棘的斷口處卻濺出更多種粒,它們快速成長,像是破殼的群蛇一樣啃咬住了夏一跳的四肢百骸……
“枝枝!”
占盡上風的花枝,聽見了夏蘿可的叫聲,她那被充分保護的好朋友正在木牆的裂縫後抗議:“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啦!”
“可可你再等一下,枝枝就要把壞蛋打跑啦!”花枝眉飛色舞。
“什麽壞蛋啊?”夏蘿可努力瞟向她身後。
她一個激靈!那個懸浮在半空、被叢叢植物捆綁得好似結草蟲、幾乎隻有半張臉還露在外麵的人——不就是她的弟弟嗎?!
“跳跳!!!”夏蘿可炸了,“你在幹什麽?快點放了他!”
“可可在說什麽呀?”花枝不解地歪著頭。
“本公主讓你快放了跳跳!你聽不懂嗎?!”夏蘿可尖聲咆哮。
花枝給嚇壞了,倒退一步:“可可,你為什麽要凶枝枝?”
“你在傷害本公主的弟弟啊——”夏蘿可快瘋了,夏一跳就像一個全身插滿了管線的重症患者,生命一點一滴被剝奪,可花枝還在那裏委屈?!
“可可不要凶枝枝!枝枝不喜歡可可凶枝枝!”花枝大叫著蹲在地上,淚汪汪地把耳朵捂了起來。
“跳跳!跳跳!你醒醒啊!……”夏蘿可聲嘶力竭,“枝枝你放了他,你放了他……你放不放?!”
她臉上的陰霾像是烏雲一樣壓下來,白貝一般的牙齒幾乎咬碎。
“那你就不要怪本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