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怕,不怕,不怕。”
遠空的飛鳥受到感召,成群結隊調轉方向。
土壤隆動,數目多得令人發指的蟲類瘋狂鑽行。
鹿、羚羊、野兔、野豬、土撥鼠……林間動物全體奔騰。
它們浩浩****雲集向唯一的目的地——青庭皇宮!
城堡塔樓。
夏蘿可對花枝下了戰書,後者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她。
“可可生氣了嗎?”她的嘴唇在哆嗦,“可可討厭枝枝了嗎?可可要離開枝枝了嗎?”
夏蘿可身旁的花草一陣遊動,編織成更厚實的樊籠,夏蘿可好似一隻籠中鳥。
然而不消片刻,她腳下的地板猛然崩陷,猶如變魔術一般消失在花枝的眼前!
多如恒河沙數的白蟻侵入了這個房間,它們本就是這個森林王國中生物量最大的昆蟲,如今收到夏蘿可的指令,立刻以摧城掠地之勢趕來增援!一隻僅有幾毫克的黑塚白蟻的工蟻,每年蛀蝕的木材量可達自身體重的五百倍,如今成千上萬隻白蟻全力以赴,花枝的樊籠根本不堪一擊!
成功脫出的夏蘿可,穩穩當當地落在了成群的飛鳥身上,它們擠擠挨挨好似一幅長滿翅膀的魔毯,載著公主衝向夏一跳。
召喚係·動物召喚·君臨百獸!
密密黑點布滿天空,就像藍色的畫布打翻了墨,全是鳥,無窮無盡的鳥!它們匯聚成雲,遮天蔽日,放聲齊鳴時宛如雷震,而後——大雨瓢潑!
第一批墜落的“雨點”全是啄木鳥,它們昂揚著尖嘴如同一支支小箭,瞄準的靶心是那參天植株的下盤。堅硬的木身遇到堅硬的鳥嘴,就像是水泥地麵遇到了風鑽!
啄木鳥啄一次木頭的速度比音速更快,當數千隻啄木鳥開足馬力,植物的再生速度都望塵莫及,一圈不斷加深的豁口出現在了植株上。而當大量藤蔓伸過來阻止啄木鳥之際,漫天的飛鳥大軍又及時發動俯衝攻擊,它們利落的飛影穿梭於綠色的天羅地網,並不斷將網線扯爛啄斷鑿穿。偶爾,一朵食人花吞掉了一隻飛鳥,下一秒它便被來自不同角度的鳥喙啄了個稀巴爛。死亡的花朵爆開種粒、擴散惡臭,又讓一批鳥兒中招,但後續飛羽大軍默契地扇動翅膀製造氣流,在無形的毒氣室裏破開一條生路……
拜三姐製造的幹擾,夏一跳獲得了喘息,吞噬他周身的植物簌簌剝離,他**在外的皮膚都爬滿了針孔與割痕……但那些好像都不重要了,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不遠處搭乘“鳥飛毯”的三姐。
“跳跳……”夏蘿可溫柔地喚了一聲。
那邊廂,花枝眼看著可可離她而去,然後群鳥群蟻重創了她的小花小草,而遠方持續傳來植物的受難訊息……她的雙手怕冷一樣環抱著自己,腹痛一樣半蜷曲著身體,陷入了歇斯底裏的狀態
“不怕,不怕,不怕。”她說,“枝枝不會讓可可走。枝枝會保護你們。”
召喚係·植物召喚·草木皆兵!
占盡上風的鳥群陣腳大亂,那些沾在嘴上爪上的殘渣忽然強勢複活,反過來纏住了它們,花枝的力量極大刺激著植物“春風吹又生”的生命力,一隻隻鳥兒都被打包成了蠶繭。
“跳跳快走!”夏蘿可當機立斷,調遣一部分飛鳥護送弟弟撤離,參天植株也第一時間噴發了毒花粉堵截,然而剛從飛鳥的圍攻中解放的它,下盤卻又遭到了破壞,這一次衝鋒的是大群走獸。鼠兔河狸等齧齒類攀住樹根猛啃猛啃;成群野豬將獠牙刺入地裏,試圖像挖土機一樣把它掀翻;泥土之下的友軍也沒有閑著,炸裂數目的螞蟻、蚯蚓、鼴鼠等正疏鬆土壤、破壞根係。這種抱團轟炸的“人海戰術在迅速收效的同時,也不可避免地遭到了激烈的反擊。”
夏蘿可抹去臉上的汗水與疲憊。花枝的強大遠超她的想象,但,她的幫手才不止這些!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僅青庭境內的動物傾巢而出,就連鄰近島嶼的也紛紛趕來共襄盛舉。
收割天光的浩浩烏雲,又出現了第二波。這次的戰力足以令所有植物膽寒!
——蝗蟲!
蝗災是世界性的災害。飛蝗能遠渡重洋,一天飛上百公裏,能邊吃邊產卵,每隻又再增生一百隻後代,真正做到了所過之處顆粒無收、寸草不生。曆史上有名的蝗災甚至可達到每立方米上萬隻,一年踐踏農作物數千萬畝,最後必須出動飛機大規模噴灑殺蟲劑方能遏止。
如今這些植物殺手大軍壓境,那麽多那麽多的蝗蟲黏附在舉目所見的植物上放肆飽餐,甚至未等充分消化就將食物排出體外,然後再接再厲侵蝕下一輪!那是怎樣豪橫的攻擊模式啊,瘋長的植物趕不上被吃光的速度,充斥天地的密度更令人抓狂。花枝也嚇傻了!
夏一跳已被順利帶離戰場,他目睹三姐放大招,又想起了當初女祭司翡冷借用她身體展現出的威力,而這次豈止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花枝與三姐的都是妥妥的“S級”啊!
眼看春魘敗局已定,事態又起了突變。
夏蘿可用力搖頭讓自己清醒,她的目光一片混沌,隻因為當前的召喚規模突破了極限,動物大軍團的傷亡也令她痛苦,心力交瘁下,她快不行了。
眼皮重重一合,夏蘿可的意識斷線了。“君臨百獸”解除,群鳥飛散,蝗蟲失控!
“三姐——”夏一跳高喊。
2、“要好好活著。”
蓋婭大步流星,背上背著烏冬。
烏冬燃燒自己的體力維持著“複製品”的存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疲累,更別說他還一直處於移動之中。在他不小心絆倒的時候,蓋婭二話沒說代替了他的雙腳。
“對不起……”烏冬說。
“休息吧。”蓋婭說。
烏冬又是慚愧,又是煎熬。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完全偏離了他的預期。他想要逮捕的唐不甩,似乎也無法從這種兵荒馬亂中脫穎而出。他沒有收到關於此人的任何情報。也或許確實有人見到了他,但蓋婭的耳麥已經在戰鬥中損壞了,無從得知。
他怎麽會認為一場複國戰爭中還容得下自己那點兒小目標呢?
但這樣的天下大亂,應該是正合蓋婭心意的吧。烏冬眺望著宮廷方向一株頂天立地的綠植,還有心無旁騖趕赴沙場的大量飛禽走獸,料想是夏家姐弟的傑作。春魘被拖住了吧,一切都在朝有利於摩西軍的方向發展。
這時,前方開路的戰士像是踏中了地雷,被爆炸的鐵西瓜掀上了天。蓋婭刹住腳步,隻見大量凶神惡煞的植物攔住了去路,想要換方向逃,又有別的植物蠢蠢欲動。
“看來春魘還遊刃有餘。”蓋婭去摸雷管,卻隻剩下了一支,僅剩的噴霧罐也見底了,她問背上的烏冬:“你還可以麽?”
烏冬咬咬牙,接住雷管,卻手一抖掉在了地上,蓋婭欲撿,數朵食人花張開巨口咬向他們!
“啐……”蓋婭忙去摸短刀。
就在這時,地麵浮起點點黑斑,腳下踩著的好似夜空,堅實的感覺迅速變為帶著吸扯之力的沉淪感!蓋婭一驚,用最快速度帶著烏冬離開,而那些植物已爭先恐後墮入了黑色之中。
短短幾秒鍾內,剛才站過的地方已成深淵。蓋婭和烏冬站在安全線外觀望著,攻擊他們的植物陰差陽錯全被幹掉了。
“這裏本來是博物館?”蓋婭注意到附近的殘垣斷壁。
“難道是……”烏冬心跳加速。
一個人仿佛是被深淵噴出來的一樣,骨碌碌翻著跟鬥落地,隻見他雙手縈繞著如水的黑紋,像是挾持了兩股焦煙,但那頭藍發依舊是那麽亮眼。
是唐不甩!
變異的黑洞逐漸恢複成長,又是手心裏兩眼深不見底的幽潭了。天才怪盜籲一口氣,掌心朝下一蓋,一名全身黏滿枯枝敗葉的老人無中生有,是那位館長,他正昏迷不醒。
“能把本天才困到現在,也夠你吹一輩子啦。”唐不甩說。
然後他看到了蓋婭與烏冬,猶如被腦殘粉撞見黑曆史一樣辯解道:“不是的,我隻是一時大意才會被那些花花草草迷暈,剛好也很困就順勢睡到了自然醒……然後不就扭轉乾坤了嘛。講真‘吞噬天地’的那種模式,腦子太清楚反而不好駕馭呢……對啦,”他很自然地問觀眾,“現在幾點?我上班快遲到了。”
“唐不甩……”烏冬不知哪來的力量,從蓋婭的背上掙紮滑下,“唐不甩啊啊啊——”
麵對貿然衝上來的雀斑男孩,唐不甩輕鬆迎上,雙手跳馬一樣往烏冬肩上一按,就從他頭頂翻越而過,順便把烏冬推了個嘴啃泥。唐不甩撅嘴吹了一下劉海:“我理解你看到偶像的激動,但還是希望你以學業為重!”
話音未落,唐不甩看到蓋婭箭步而來,左腳如鐮刀一般斜劈向自己的麵門,他忙矮身躲過,“好險好險!”唐不甩吐舌頭,誰料蓋婭踢空的腿竟往回一勾,後腳跟正踹中他的後腦勺,把他踢飛了出去。
“痛啊啊啊啊!”唐不甩趴在地上**腦袋,卻還在嘴硬,“我是讓你的!”
蓋婭盯著唐不甩藍毛上的腳印道:“你偷到號角皇冠了嗎?”
“咦,你怎麽知道我是衝那個來的?”唐不甩驚奇,“我有在刷刷上預告嗎?哦該死,我忘了預告!”然後他反應過來,“咦,你難道是那個不停私信我去青庭的大嬸?”
蓋婭不作否認,唐不甩嫌棄道:“下單挺積極,倒是給出明確的指示啊,比如皇冠的下落,我在異國他鄉尋尋覓覓容易嗎?”
“連你也找不到?”蓋婭的神色有些許黯然。
“我喬裝打扮四處打聽都沒人知道。抱著試試看的心情來到了博物館,結果那玩意兒連展出的價值都沒有啊?真是褪毛鳳凰不如雞。”唐不甩很損地說。
“收回那句話!”蓋婭發狠地去拔短刀,卻摸了個空,甚至身上的雷管、噴霧罐等都不見了。
“在找它們嗎?”唐不甩笑嘻嘻地張開手,蓋婭的武器乒乓落地。原來他在挨了一踢的刹那並沒有忘記雁過拔毛,什麽叫賊不走空!
“話說這是些什麽破爛啊?”唐不甩拿腳尖踢著雷管,卻見它模模糊糊,“咦?我沒看錯吧?難道是低血糖產生的幻覺?”
一旁的烏冬這時捂著頭做冷靜狀,唐不甩看到雷管又變得具體,若有所思地觀察烏冬,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你了,小雀斑,你是‘不規則調查科’的,會分身的那個!我們在迷宮市見過吧。難道這些玩意兒是你複製出來的?”
“閉嘴!”烏冬作勢又要撲向他,這回,唐不甩把他擎製在地。
“這些危險玩意兒你應該複製了不少,是除草劑之類的東西?”唐不甩聞聞噴霧罐,又觀察了一下周邊死得很慘的樹木,“不如解除能力?我可不想中毒喲。”
“呼……呼……”烏冬動彈不得,氣得發抖。
唐不甩的指縫中迸出絲絲黑光,他將手貼近烏冬:“我數一二三,你不照辦,我就把你吞掉啦。那之前我會先給你剃度出家。”
“……”烏冬感到陣陣刺痛,黑洞似乎真的在剝蝕他的皮膚了。
“一二三!快!”
“……”
蓋婭來不及做什麽,橙劑雷管和百草枯噴霧就消失了,她的防彈迷彩服也化為烏有,隻穿一件黑色緊身短袖。
青庭各地持有“複製武器”的戰士,都在同一時間的彈盡糧絕。
不僅如此,曾給環境及植物人帶來極大困擾的毒性,也都像夢一樣退潮了,因為它們都是複製的產物!但它們製造出的傷害仍是真實存在的,隻是沒有了任何毒素殘存,植物的生命力就又開始抬頭了。
“乖。”唐不甩滿意地拍拍烏冬的臉頰。
“你等著……我一定會把你送進監獄……”烏冬卸下負擔,整個人有種虛脫般的輕鬆,卻更討厭唐不甩了。
“忘不了我的人太多了,但你的執著怎麽有股血海深仇的味道?”唐不甩摸下巴。
“你已經忘了吧,吞掉的人太多了?”烏冬說,“你忘記玄武了吧!”
唐不甩一愣:“前‘至尊四兵器’之一的石頭姐?那還真不容易忘掉……等等,你該不會是她兒子?我知道她收養了一個兒子。”
唐不甩說著,腦中浮現出一個畫麵。
他對著玄武哈哈大笑:“你怎麽會有孩子?他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嗎?是個猴子嗎?”
說罷他雙手交叉做防禦狀,但玄武沒有動手扁他,她堅硬的麵部線條呈現出一絲柔軟……
“……那家夥的臉就跟雕像或者麵具一樣。”唐不甩回憶著,“但說起你的時候,就很像個人的樣子了。”
烏冬的眼圈迅速紅了,他嗚咽著說:“你沒資格評價她,你為什麽把我媽媽……”
“別再說了。”蓋婭的聲音橫插進來,比平時更冷峻,她盯著唐不甩,手握短刀——那是她僅剩的武器,“把他放了。”
唐不甩後腦勺隱隱作痛,蓋婭出色的格鬥技他是領教過的,但他仍是一臉的調皮:“你們倆是什麽關係呀?大姐你這麽凶,該不是拐小孩?”
烏冬恨道:“她是我姐!”
唐不甩誇張地瞪大眼睛:“不會吧,你們沒有一毛錢像。如果你還有親人,石頭姐早就幫你找出來啦,灰市的‘通天鑒’可是最強大的情報網喲。”
“你在挑撥什麽離間?!”
“我來做個實驗。”唐不甩邪惡地一笑,掌心攤開,浮現出了一頂事物。
蓋婭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頂汙跡斑斑的皇冠,金箍之上鑲嵌錯落著支支號角,乍看如一盆凝固的火!
摩西國至高權力象征——號角皇冠!
“你不是說沒有……”蓋婭激動得幾乎失態。
“借用我們家虛前輩的名言——騙你的。”唐不甩做個鬼臉,“博物館的公開展廳裏是沒有,可等我把它整個搗爛後,發現了一間暗房,裏麵藏著不少摩西的遺物。看來那位館長先生是個隱藏的摩西忠粉呢。”他朝著昏倒在一旁的那個老人努努嘴。
蓋婭目不斜視,伸手道:“把它給我……”
“好呀,先做個選擇題。對你來說重要的是這個腦袋呢,還是這個戴在腦袋上的玩意兒?”唐不甩把雙手分別放在烏冬與皇冠之上,“來吧,不被需要的那一個,我負責垃圾處理!”
“不……不要亂來。”蓋婭語帶微顫。
“亂來是我的墓誌銘。”唐不甩認真地說。
“盜國九曜從不殺人。”
“那種八卦傳聞你也信。問過小雀斑了嗎?”
烏冬在發抖,不知是害怕還是生氣,但顯而易見,他不認為唐不甩在開玩笑。
“你不選,我來幫你選吧。”唐不甩雙手齊放黑光,“兩個都變成我的收藏吧!”
蓋婭像一頭雌豹那樣躥出,直取唐不甩拿皇冠的右手!她的短刀淩厲,像是要把天才怪盜的手齊腕斬斷。
然而刀鋒挨上右手的前一刻,蓋婭的手指一屈一彈,短刀如箭,打斜刺向了相反方向!唐不甩向後一仰,牙齒咬住了刀刃,但這一閃避露出了空隙,足夠蓋婭救走烏冬。代價是目睹皇冠沉沒在了唐不甩的左掌心。
蓋婭痛苦地閉上眼睛。
唐不甩呸掉了短刀,遺憾道:“你的飛刀技術不行,這要碰上紅翼前輩,分分鍾教你做人。不過你的選擇我喜歡,放過你們啦。”說著拍拍手,“那麽,寶物到手,感謝招待!”
見唐不甩要走了,烏冬本能欲攔,又無力地坐下了。
唐不甩看他一眼,喉頭一動,滾出了一把粗糲如砂石摩擦的女聲:“小冬。”
烏冬如遭雷擊。
“不要複仇,小冬。”唐不甩沉著臉說,“要好好活著。”
說罷,他快步跑遠。
烏冬反應過來,唐不甩剛才是在變聲說話後,嘶聲罵道:“你這個混蛋,你憑什麽學她說話……你殺了她還要侮辱她!混蛋!”
3、“卡神早已將最重要的賜予我們。”
“好了。”蓋婭說。
烏冬從憤怒中冷靜下來,拿袖子擦著眼睛,說:“姐,剛才謝謝你。”
蓋婭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側耳細聽,原本充斥了青庭的哀鳴,現在都聽不見了,轟轟烈烈的勝利氣氛,正被“大勢已去”所取代。
“你還能再使用能力嗎?”蓋婭剛問完就自嘲地搖搖頭,“算了。你做得夠多了。”
“姐……”
“聖戰還是失敗了,我甚至沒能保住皇冠。哈!”蓋婭垂首,抽搐一般笑著,“哈哈哈!還是失敗了。”
一直昏迷在側的博物館館長,這時醒來了。他艱難地撐起自己與眼皮,看清了眼前的蓋婭之後,幾乎沒有再度摔倒。
“公……公主!”他幾乎是爬到蓋婭麵前,以整個身體去跪拜,“您一定對我沒有印象了,我曾是摩西的文化大臣……卡神在上,有生之年我還能再見到您!”
蓋婭無精打采地說:“聽說你在博物館裏設了一間密室,保管我國的文物,辛苦了。”
館長慚愧異常:“我本不該在敵人的土地上苟且偷生,但又無法不去保護摩西存在過的證明。”
蓋婭自暴自棄地笑道:“你沒有做錯,無能的是我,連號角皇冠也沒保住。”
館長痛心地長歎:“是嗎,還是讓那個小賊得逞了嗎……公主請不要自責,這也是皇冠的命運。倒是您……”他看看蓋婭又看看烏冬,再看看被毀得一塌糊塗的博物館以及周邊,“天啊,公主,您莫不是發動了聖戰?”
“隻不過是,又一次的功敗垂成。”蓋婭擺手,然後用力拍打著自己的雙頰,“卡神還未放棄對我們的考驗……我會振作的,再給我一點時間……”
館長道:“公主,可以請您放棄複國嗎?”
“你說什麽?”
“我知道不該這樣想,但在青庭這些年,我度過了生命中最平靜的日子……”
“大膽!”蓋婭怒吼著揪起館長,短刀幾近出鞘。
“我說了大逆不道的話,您要怎麽懲罰我都沒有怨言。”館長閉起眼睛,“但那是我的真實感受,也是許多青庭人及摩西遺民的心聲……”
“為什麽?”蓋婭搖晃著老人,“為什麽?!”
“我們不想再打仗了。”館長老淚縱橫,“兩國連年戰爭,苦的是平民。如果不是春魘統治了青庭,也許現在還是戰火紛飛。的確有些人畢生夢想著複國,但複國是為了什麽?生活在青庭或是摩西,真的是那麽重要的事嗎?我們想要的僅僅是和平啊。”
“住口,住口……”
“也許不是卡神不保佑您贏得此戰,也許卡神早已將最重要的賜予我們。”館長雙手合十,“公主,親手讓這片土地重歸噩夢的,是你們啊。”
蓋婭無力地鬆開了館長,烏冬上去扶住老人,懇切道:“姐,他說得是對的!”
“他是對的,你是對的,阿卜也是對的。”蓋婭機械地搖著頭,“恐怖分子是錯的。這些年都是錯的。”
她狠狠地揪住自己的頭發:“不對!不對!如果沒有春魘,根本就不會發生這一切。我必須去殺了她!”
“姐!”
“離我遠點!”蓋婭用刀尖對準他,“離我遠點……”
她用盡全身力氣跑遠。
4、“可可……把枝枝忘記了嗎?”
群鳥散去,夏蘿可腳下踏空,墜向大地。
飽受打壓的植物,負擔驟然減輕,立刻加強反擊。
飛禽走獸已成散沙,隻顧逃竄。唯有蝗蟲依然驍勇,但食蟲植物狼吞虎咽,有毒花粉迎蝗而上,倒也不是不能逆襲這群魔鬼。
夏一跳眼看著三姐的贏麵潰不成軍,並且眼看就要摔死,立即拚盡全力展開救援,然而對植物而言,他現在就是最大的威脅,鋪天蓋地的攻擊雲集向他,他要自救則顧不上三姐,他要救三姐,就得付出慘痛代價!
夏一跳瞳孔放大,時間因凶險而凝固。
但,透過層層阻撓,他看到一個飛揚跋扈的身影。那不就是……
“混蛋跳蚤!!!”唐不甩雙手開著黑洞,一路狂奔一路滔滔不絕地蠶食著蝗蟲與草木,“打春魘這麽出風頭的事,你居然敢偷跑!”
然後唐不甩就看到了隕落的夏蘿可,以及與他隔了一段距離的分身乏術的夏一跳。
天才怪盜瞬間理解了狀況,那一刻,他與夏一跳似乎心靈相通。
唐不甩改變吸力的方向,把夏蘿可朝著自己扯來,而夏一跳放棄救三姐,把全部力量集中在脫困上。
狙殺夏一跳的植物頃刻粉身碎骨,而唐不甩以戲劇性的姿勢接住了夏蘿可。
“幹得不錯。”兩個人各自在心中讚了對方一句。
然後夏一跳不做任何停頓,徑直衝向花枝,必須讓這場鬧劇停下來了!
唐不甩則公主抱著夏蘿可落回地麵,懷中的女孩適時醒來,他趕緊換上帥氣表情。
“你是……”夏蘿可辨認著眼前的藍發少年。
“是將你從長眠中吻醒的王子,公主殿下。”唐不甩閃閃發亮地笑著。
夏蘿可尖叫一聲,雙掌同時蓋上唐不甩的雙頰,並且把這個動作連續重複了三次。
“哦,本公主想起來了,你是那個小偷嘛!”夏蘿可打完人後智商回暖,“跳跳呢?枝枝呢?快上塔樓!”
“你覺得我會聽你的嗎……”唐不甩腫著一張臉問。
“快點快點快點!本公主放狗咬你啊!”夏蘿可發脾氣,雙腿亂蹬。
“……這個仇我是一定會報的。”唐不甩這麽說,還是抱著夏蘿可往城堡去了。
沿途仍不斷有蟲草肆虐,二人吸的吸趕的趕,默契地殺出一條去路。
而夏一跳曆經千辛萬苦,終於是踩上了塔樓的露台,洶洶來勢逼退了護駕的花木,也讓花枝一屁股坐在地上。
“壞蛋來了,壞蛋……”
“我不是壞蛋,我是可可的弟弟!”夏一跳急切地辯解,甚至把手高舉過頭。
陪著他南征北戰的書包掉在了地上,肩帶已斷,書本文具也從破洞裏稀裏嘩啦撒了滿地,夏一跳一呆,仍然維持著舉手姿勢不敢動,看起來有些滑稽。
花枝反而因此漸漸冷靜了,她試探性地問:“你不是壞蛋?”
“我是可可的弟弟。”夏一跳放慢語速重申,“你好朋友的,弟弟。”
“弟弟,弟弟。”花枝重複著這幾個字,“弟弟,弟弟,弟弟……”
她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滾落下來,整張臉皺成了一團,看得夏一跳大驚失色。
“你真的是——可可的弟弟嗎——”
夏一跳謹慎地回答:“……是的。怎麽了?”
“可可……可可那天……找到你了嗎?
“這麽多年,可可其實把枝枝忘掉了對不對?
“枝枝什麽都不說。可可回來就好。但可可其實不想回來的,對不對?!”
花枝嚎啕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