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4 別說愛我

那爸爸掛了電話就趕回來。舒愨鵡琻

……

簡國天掛斷了電話,她就躺在**等候。

窗外的雨水,依舊滂沱而下。她一直在等候,等候著簡國天。終於,簡國天回來了,大雨將他整個人都淋濕了。他顯得很慌張,神色很驚懼。可她卻沒有察覺異樣,甚至還那樣撒嬌著。

爸爸,抱我。

爸爸,你怎麽回來得這麽慢。

爸爸,外邊下雨你都淋濕了。

爸爸,我學會彈鋼琴了。

爸爸,我彈給你聽好不好。

爸爸,生日快樂。

……

生日快樂。

那一天簡紫銅發著高燒,其實不是因為難過。那一天簡紫銅終於學會了鋼琴,德國作曲家約翰帕赫貝爾最著名的作品《d大調卡農》。那一天,簡紫銅想要彈奏給他聽。因為那一天,是簡國天的生日。

可就是那一天,簡國天發生了車禍。

肇事逃逸,致人死亡。

三天了。

秦昱笙去了英國已經三天了。

期間有過聯係,簡紫銅詢問他一切是否安好,秦昱笙隻是點頭,並沒有多說其他。

其實之前,秦昱笙也經常會去國外出差,一般而言都是幾天,也有十幾天的情況。

可是這一次,簡紫銅卻格外的想念他。

也許,也許是因為害怕這樣的分別。

手機還握在掌中,簡紫銅再次撥通了他的號碼。

國際長途。

遠在大洋彼岸的他。

“是不是在忙?”她體貼問道。

“沒有。”

“那你吃飯了嗎?”這個時間,英國那邊應該是午餐時間。

“吃了。”

他的回答總是簡潔,簡紫銅又是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來?”

“事情處理完了就回來。”秦昱笙在那頭道。

而後那頭依稀傳來英文,是男人的聲音,大概是他的下屬,卻聽不清楚了。簡紫銅知道他有事要忙,便急忙道,“我先掛了,空了再打給我吧。”

“銅銅。”秦昱笙在那頭喊。

簡紫銅沉默,聽見他說,“在家裏等我。”

在家裏等我……

簡紫銅緊握住手機,明明知道他看不見,卻還鄭重地點頭,“恩!”

又過了兩天,偶然間宋嘉行聯係了她。隻說自己湊巧經過喬名公司附近,所以如果有時間的話,就一起喝杯咖啡。簡紫銅卻知道,宋嘉行不會是湊巧那麽簡單,一定是有什麽事情要對她說。

於是,簡紫銅就立刻過去了。

“宋嘉行,有什麽事情,你就直接告訴我吧。”簡紫銅不想再轉彎抹角,坦然問道。

宋嘉行拿著湯匙,慢慢攪拌著咖啡,不疾不徐抬眸,瞧著她道,“笙這次去英國,可不是完全因為公事。”

簡紫銅一愣,什麽?不是公事?

“他去英國到底是為了什麽!”簡紫銅急忙追問。

宋嘉行喝了口咖啡,沉聲說道,“阿姨病了,情況大概不大好。”

其實何止是不好,醫生直接下了病唯知。

簡紫銅又淩亂起來了,阿姨病了,可是他卻什麽都沒有告訴她。然而事實上,有關他的每件事情,她都是被動得知,他從未親口提起過什麽,他總是獨自承受,從來也不願意告訴她,隻會對她說,一切沒事,隻會讓她等他。

“宋嘉行,請你把英國那邊的地址給我。”簡紫銅說著,從挎包取出了記事本和筆遞到了他的麵前。

宋嘉行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寫下了一個地址。

“謝了,今天的咖啡我請,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簡紫銅將其收好,拿出了錢放在桌上,她感激說道。

宋嘉行知道她趕著要去安排,也不多留,隻是叮嚀道,“對了,可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

笙那個家夥,一向都不喜歡打小報告的人。

簡紫銅了然,點了個頭,“我知道。”

簡紫銅在最快的時間內,就辦妥了一切,也訂了機票。再也無法汪,當天來到重天總部,向蘇傲揚請了假。

“蘇總,很抱歉,我有點私事要處理,能不能請幾天假。”簡紫銅道。

蘇傲揚瞧著她肅穆了一張臉龐,神色雖然平靜,可是卻顯露出幾分焦距,他沉聲道,“隻要你安排好喬名那邊的事情了,那麽我想大致沒有什麽問題,接近年底了,事情會比較多,也不能請太久,這樣吧,今天是周三,這個星期剩下的日子就給你放假,下周一回來上班,可以了嗎?”

哪裏還顧得上可不可以,隻是去心似箭。

簡紫銅正色應允,“謝謝蘇總。”

請好了假,簡紫銅立即飛奔離去。

行李早已經準備好,公司也都安排好了一切。簡紫銅提著行李,如此的渴望,迫切的念頭,不顧一切地飛往英國。

英國倫敦近日濛濛小雨不斷,天氣陰霾。

這個下雨的城市,一出機場就可以感受到那份陰鬱。氣溫並不是很低,不過是零下幾度。可是由於下雨的緣故,那些吹拂而來的風就格外濕冷。簡紫銅拖著行李箱,疾步走出機場。

她的英語十分流利,所以溝通沒有問題。

打了輛車,就報出了那個地址。

車子一直往倫敦城區而去,雨水拍打在車窗上,簡紫銅扭頭一瞧。

陌生的國家,陌生的城市,富有異域氣息的建築物。

可是此刻在簡紫銅的眼中,全部都抵不過a城。

可能是因為,那裏有他們的家。

在倫敦某處城區的商務大樓前方,車子退下來。簡紫銅掏出了錢,隨即下車。抬頭瞧向那幢大樓,秦氏集團駐英國的公司辦事處,也是秦昱笙曾經待過很多年的地方。寒風吹拂而來,她濾攏衣領,低頭奔了過去。。

那一樓層的辦事處,巨大的字樣g,正是秦氏公司。

簡紫銅走向前去,接待處的小姐是個英國女人,開口詢問,“小姐,很高興為您服務。”

簡紫銅道,“我找秦昱笙,請你幫我通傳一聲。”

對方愣了下,似乎對於簡紫銅如此直呼名諱感到錯愕。而後回過神來,她重複了一遍,“您是要找笙總?”

“是,我要找他。”簡紫銅微笑,“請轉告他,我姓簡,從a城來的。”

對方一聽是a城來的,立刻內線通知詢問,而後朝著簡紫銅道,“簡小姐,很抱歉,笙總正在開會,現在不方便。您可以稍等一會兒嗎?”

“沒關係。”簡紫銅十分理解,而後就在外邊的座椅裏坐下來等候。

隻是這麽一坐,就坐了一個鍾頭。

公司內部的會議室裏邊,秦昱笙終於召開完了會議。

各位人員陸續而出,助理進入道,“笙總,外邊有位姓簡的小姐找您。”

助理的話還沒有說完,秦昱笙頗為不悅,眉宇一凜,橫向了那人,“姓簡?”

“是,她說她是a城來的……”助理被他的眼神所嚇。

“你怎麽不早說?現在人呢?”秦昱笙豁得起身,走了出去。

秦昱笙疾步而出,果然就看見了等候在外邊的簡紫銅。助理瞧見人還在,這下鬆了口氣,“笙總,那位小姐就在外邊……”

秦昱笙徑直走向了她,低頭問道,“你怎麽來了?”

簡紫銅

瞧見了他,也立刻起身,她已經想好了理由,含糊說道,“正好公司派我來英國辦點事情,我提前把公事辦完了,就過來看看你。”

其實哪有什麽公事,可是她不想讓他知道,她是特意來的。

秦昱笙冷酷的俊容顯露出幾分柔和,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一邊拉過她的手,一邊替她拉過行李箱,就往裏邊去。

簡紫銅也就跟隨著他進去了。

然而這一舉動,卻是讓英國這邊的員工全都瞠目結舌。

“噢,天呐,她是笙總的女朋友嗎?”

“應該是噢!”

兩人進了辦公室,秦昱笙將門一關。簡紫銅卻注意到外邊的員工,還在張望他們,她大方地朝他們笑笑,秦昱笙則是幹脆將百葉窗降下,徹底隔絕外邊的注視。一個轉身,又是問道,“什麽時候回去?”

“原本定的時間是周末。”蘇傲揚給她的假期,也是到這一天。

“那麽現在呢?”秦昱笙問道。

“看你的意思。”簡紫銅望著他。

秦昱笙拉著她坐下,又是給她倒了杯熱茶暖手,“既然定的是周末,那就周末再回去。”

“好。”簡紫銅沒有任何異議。

“不過我沒有空陪你,這幾天有點忙。”

“我可以自己到處看看。”簡紫銅捧著熱茶,現在找到他了,看見他了,才感覺心裏平靜踏實了些。她默了下,盡量像個沒事人一樣,微笑說道,“而且,我還想見見阿姨,反正都來了。”

秦昱笙抽了支煙,低聲說道,“她最近身體不大好。”

“阿姨怎麽了?”終於,話題點到了這裏。

秦昱笙沉默了下道,“她住院了。”

簡紫銅還想再詢問有關阿姨的病情,卻有人敲門打斷了他們。那是秘書小姐,一臉的抱歉,進來提醒秦昱笙,大抵是某個合作方的代表來了,需要接見。簡紫銅很是識趣,立刻說道,“那你先忙吧。”

秦昱笙則是掏出一張房卡遞給她,而後對著秘書道,“派車送她去我的酒店。”

那是離公司不遠的酒店,簡單的套房,倒也不是多麽的奢侈。

那位秘書將她送到後,就離去了。

簡紫銅放下行李一瞧,才發現酒店的櫥櫃裏有他的衣服,整潔地陳列著。可是酒店總歸是酒店,沒有半點生氣,冷冰冰的。即便是開了暖氣,依舊有一股生冷氣息透出來。簡紫銅一直以為,他在英國應該有個家才對,畢竟阿姨在這裏。可是現在才發現,和她所想象的大為不同。

其實,一直想問問的。

他和阿姨之間,怎麽會這樣的生疏。

也許是簡紫銅到來的緣故,所以秦昱笙回來得挺早,不過是三點過半,他就趕來了。

簡紫銅沒有睡,她坐在窗台上,欣賞著雨水中的倫敦。

聽見了動靜,簡紫銅立刻扭頭望去,瞧見秦昱笙走了進來。她從窗台上下去,望著秦昱笙問道,“你剛才說阿姨住院了?”

“恩。”

“情況怎麽樣?”

“醫生說穩定了病情就沒什麽大問題。”他的語氣很平,似乎並沒有焦慮。

可是簡紫銅卻明白,一定不可能會是這樣簡單。

如果沒有什麽大問題,那麽宋嘉行也不會特意來告訴她了。

“現在穩定了嗎?”簡紫銅繼續問道。

秦昱笙卻不願多說了,他的沉默,已經代表了一切,情況肯定很糟糕。

“秦昱笙,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簡紫銅質問道。

秦昱笙漠漠說道,“告訴你,又有什麽用?你也不是醫生。”

“是,我不是醫生,我對醫學知識,一竅不通,可是……”簡紫銅是那樣茫然,他說的這樣正確,實則告訴她,真的

是一點用也沒有。她緊緊咬著唇,注視他的眼睛道,“可是你可以告訴我的,雖然我什麽用都沒有,可是我願意為你分擔。我不希望你什麽事情都瞞著,隻讓自己知道,秦昱笙,我不喜歡這樣。”

簡紫銅隻覺得眼睛很酸,她強忍著沒有哭。

可是此刻她的摸樣,在秦昱笙眼中,那就是快要哭出來了。

秦昱笙走到她的麵前,伸出了手,手指輕輕撫過她的眼眶,指尖擦拭去那淚痕。

“說你笨笨的,你還不承認,傻瓜,我沒事的。”他溫溫說道。

心裏突然一陣酸澀難擋,可是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在他麵前哭出來。他一向都是討厭她流淚的,他不喜歡看見的。

簡紫銅硬是將淚水逼退回去,抓著他的手臂道,“那我們去醫院。”

在倫敦的醫院裏,簡紫銅終於看見了林如思。

她躺在病房裏,吊著點滴,正在昏睡著。

在記憶裏,林如思一直都是美麗的,所以簡紫銅不曾想到,原來有一天,她也是會蒼老的,也是會這樣虛弱憔悴的。

靜靜地瞧了半天,林如思都沒有醒來。

護士前來提醒,隻讓他們不要逗留太久。

輾轉回去的路上,簡紫銅道,“阿姨到底是什麽病?”

秦昱笙沉默了,很長時間沒有開口,久到讓她以為他不願再提時,他卻又說,“抑鬱症,身體機能衰變。”

“抑鬱症?怎麽會?”阿姨在她的印象中,雖然談不上多麽活潑,可也是開朗溫柔的。

“她精神狀況一直不好,所以在國外靜養。”簡單的三言兩語,卻似乎又隱瞞了什麽事情。

簡紫銅抿唇,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又是問道,“秦昱笙,你在英國都是住酒店嗎?”

“恩。”

“那以前呢?”以前他在英國的時候,不是留學嗎,而且也待過那麽長時間。

“以前?”

“你不會一直住酒店吧?”

“以前住公司。”

“那念書的時候呢?”

“住學校。”

簡紫銅盯著前方,餘光掃向他,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不和阿姨住一起?”

前方打來車子的強光,隨即掠了過去,秦昱笙淡淡說道,“這樣比較方便,也比較好。”

簡紫銅在倫敦就這麽暫時住下來了。

白天的時候,她會一個人外出,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醫院。等秦昱笙下班,她就會在酒店裏等他,然後兩個人一起去醫院,林如思卻一直昏迷不醒,眼看著周日到來,秦昱笙卻替她定好了機票讓她回去。

簡紫銅不免有些著急。

明明過來了,可是似乎什麽都沒有做。

這天下午,簡紫銅依舊在醫院裏陪護。

林如思的呼吸卻開始急促,簡紫銅驚恐喊道,“阿姨!阿姨你怎麽了!”

護士察覺不對,立刻喊來了醫生。

簡紫銅也慌張起來,她在回廊裏急忙打電話通知秦昱笙,“秦昱笙,你快來醫院……”

忽然很害怕,這種感覺,比起接到簡國天病唯知的那一天更加害怕。

因為要親眼目睹,所以更加恐懼了。

秦昱笙趕到醫院的時候,就看見了在病房外邊站著的簡紫銅。

她低著頭,一言不發,長發擋了臉龐,所以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可是在那個刹那,讓秦昱笙有種不好的預感。

秦昱笙原本還算沉穩的步伐加快了,他大步奔到簡紫銅麵前,急急問道,“怎麽樣?”

簡紫銅抬頭瞧向他,情緒卻還沒有緩和,隻是那雙眼睛通紅,“阿姨……阿姨睡著了……”

睡著了?

br秦昱笙卻將這三字聽成了另外一種含義,他一個轉身將病房的門打開,衝了進去。

隻見那張病**,林如思還安好地躺著。她戴上了氧氣罩,呼吸很是緩慢。

身邊的護士道,“秦先生,林女士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隻是現在又昏迷了。”

秦昱笙瞧了林如思一瞬,那顆墜地的心忽然又升騰起來,似是鬆了口氣,“有什麽情況,請通知我,也請你好好照顧她。”

“秦先生請放心。”

秦昱笙而後出了病房,他看見簡紫銅一雙泛紅的眼睛,揉了揉她的頭發,沉聲說道,“隻是睡著了,沒事的。”

簡紫銅將頭靠向他的胸膛,使勁地眨去那些淚水。

她,不能哭的。

阿姨隻是睡著了,沒事的。

離開醫院之前,秦昱笙帶著簡紫銅去了主治醫生那邊詢問病情。

這位醫生也是心理學方麵的專家,這些年來,擔任林如思的主治醫生。所以,林如思的抑鬱症病情,他是十分了解的。

醫生道,“林女士現在的情況很不好,她的抑鬱症已經多年了,已經成了頑疾,身體組織逐漸衰敗,最重要的是她的精神狀況很不佳,意誌力薄弱。秦先生,其實我建議您將林女士接回國內靜養。曾經在談話治療中,林女士在言談之中透露過,自己想回國。我想這對她的病情,也有幫助……”

秦昱笙隻是說道,“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兩人又回到了林如思的病房外邊,透過缽窗瞧著昏睡中的她。

簡紫銅難掩憂慮,開口說道,“秦昱笙,其實醫生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不如將阿姨接回國,我想這對阿姨的病情……”

雖然對抑鬱症並不了解,可是想也知道,人的意誌和心之所向應該是分不開的。

“這點你不需要考慮。”秦昱笙卻打斷了她。

“秦昱笙……”

“她不會回國的。”秦昱笙堅決說道。

“為什麽?明明醫生都說了,阿姨曾經透露過她想要回國的……”落葉總要歸根,這是人的本性。

“你不再要說了!”秦昱笙厲聲喝道,“這件事情和你無關!”

簡紫銅心裏咯噔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要說什麽。

許是秦昱笙的喝聲太過響厲,所以驚擾到了病人,有護士推開門叮嚀,“這位先生,請不要喧嘩……”

秦昱笙漠然凝眉,視線掃過病房裏昏睡不醒的林如思,一個轉身,大步地離去。

簡紫銅抿唇,隻能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醫院,倫敦又下起了濛濛細雨。

秦昱笙也不顧及下雨,就往外邊走。簡紫銅撐開了傘,幾個大步追上了他,卻不單單隻是要追上他的步伐而已,更是要和他並肩前行,“秦昱笙!你說清楚!這件事情,怎麽和我無關了!”

秦昱笙卻仿佛不曾聽聞,依舊往前走。

他的步伐邁得太快,簡紫銅伸出手去抓他的胳膊,“秦昱笙,你給我站住!醫生都說了,如果阿姨回國,會讓她的病情有好轉!你為什麽說她不會回國!她是不會回國還是不能回國!是你不想讓她回國嗎!”

這一次,他又在隱瞞什麽,不想讓她知道?

“閉嘴!你懂什麽!”秦昱笙甩開了她的手,朝她吼道。

簡紫銅的耳朵一陣鳴響,他的力道過大,將她一下就甩開了。

手中的雨傘也落在了地上,雨水瞬間傾倒而下,落在了兩人的身上。

頭發,眼睛,衣服,全都被淋濕。

那把傘落在了地上,也被雨水打濕。

兩人焦灼地麵對麵站在,身邊有人經過,以好奇的目光打量他們,可是誰也沒有去在意。

簡紫銅再次嚐到了雨水的苦澀滋味,那是酸的澀的,

是心疼是不舍,“秦昱笙,我是不懂,我一直都不懂,因為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那年你突然和阿姨走了,你也沒有告訴我一聲。後來你也從來沒有聯係過我找過我,你忽然之間就成了秦家的大少,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從小就和阿姨關係,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你和秦家的關係也不好,你說你和秦家無關。阿姨病了,一直在國外,我也是一無所知。”

她說的那麽淩亂,甚至是有些語無倫次,“我是很笨,可是你不告訴我,我要怎麽懂!”

“秦昱笙,我想更懂你啊!”簡紫銅朝他吼了一聲,無可奈何,卻又是心酸無比。

細雨將秦昱笙的麵孔覆住了,隻是那雙眼睛,比天空的陰鬱還要深沉。

一陣沉默,卻是秦昱笙先有了動作。

什麽也沒有說,隻是拉過她的手就走。

那把傘被丟棄在地上。

雨水不斷地下著,整個城市一片灰暗,秦昱笙握著她的手,離開了醫院。

從醫院回到酒店,天色卻已經黑了。

夜已經到來。

兩人本來都濕透了,在車上的時候,衣服卻被烘幹了些。隻是方才停車過來,雨水又將頭發打濕了。

進了房間裏,簡紫銅立刻去拿來了幹毛巾。

秦昱笙坐在沙發裏,開始抽煙了。

簡紫銅走到他的麵前,開始替他擦頭發,“衣服還濕的,你快去換掉,不然感冒了不好。”

“阿姨現在還病著,你不能也生病了。”她輕聲說道。

秦昱笙隻是坐著,一動不動,任由她為他擦著頭發。

其實洗完頭吹幹,不過是簡單的事情。可是在記憶裏邊,也隻有父親為她做過。長這麽大,簡紫銅還沒有伺候過誰,隻除了秦昱笙之外。此刻卻有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平淡裏透出一股不可捉摸的溫情,她的動作也漸漸溫柔起來。

周遭靜默無聲卻又嘈雜混響著,他忽然開口說,“她曾經嫁過人,嫁給了我的養父,黃下達,以前,我們生活在一起。”

簡紫銅作沒有停下,隻是愈發輕柔。

隻是腦海裏忽然記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

彼時還是少年的他,由漂亮的阿姨帶著,來到她的麵前。

不過就是十歲的年紀。

“後來,她帶著我走了,拋下了我的養父。”而他僅是簡單的三言兩語,就將過往道盡,省略了太多細枝末節,跳過了太多的情感,仿佛那些都是無足輕重無關緊要的,可越是這樣卻越是讓簡紫銅心裏發酸。

“那麽你的養父,和他還有聯係嗎?”簡紫銅問道。

秦昱笙沉默,淡淡說道,“沒有,聽說他已經死了。那一年,我在英國念書,沒有讓人告訴我,說是怕影響我學習。後來,是黃彩旗告訴我的。”

“黃彩旗?”簡紫銅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養父的女兒,比我大兩歲。”

原來是他的姐姐,簡紫銅柔聲問,“那麽她現在怎麽樣?”

“已經結婚了,生了孩子,是個老師,她以前就學習很好。”秦昱笙從未提起這些,所以在說的話,每一句話都會間隔停頓好久。

“瞧,她過得很幸福,是不是?”簡紫銅問道。

秦昱笙沉默,似乎是認同了。

“所以你小時候和阿姨關係不好,是因為這樣。”簡紫銅的聲音很輕,她的動作也很輕,隻怕會碰觸到內心最深處的傷口。

這一次的沉默,卻是默認,過了半晌,秦昱笙低沉的聲音,有些彷徨,“明明知道沒有結果的,為什麽還要執迷不悟,這是她的決定,決定離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是不可能被秦家認可的。”

“不過後來,她說她後悔了,多麽可笑。”秦昱笙漫不經心地說道,這是最後一句。

後悔這樣的決定?

p;也許是後悔生下了他。

簡紫銅心裏一緊,擦拭的動作也退下來。

“不,我想阿姨她一定沒有後悔的。”簡紫銅望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

秦昱笙漠漠瞧著她,她的臉龐很溫柔,輕而有力的聲音,“至少,她一定沒有後悔生下你。”

“是麽。”他的目光深邃,淡漠地反問。

喉嚨很澀,所以才會好像說不出話來了,簡紫銅點頭,“當然,當然了。”

那是秦昱笙最後一次見到養父黃下達。

可是在很多年後,依然都記得那個鏡頭。

黃下達穿著藏青色的大衣外套,攙扶著自行車站在校門外。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提前下班了。黃彩旗和他同校,學校離家並不遠,姐弟兩人就約好放學後在門口碰頭。誰先下課,就先等著誰。

這日他來到校門口,就看見黃下達憨憨笑著立在那裏。

冬日裏的天氣很冷,呼嘯而來的風像是利刃。

在那北風裏頭,黃下達沉靜的微笑著。

秦昱笙背著書包走過去,黃下達就拿過他的書包放到車籃裏,又摸了摸他的臉,取過自己脖子裏的圍巾替他戴上,一圈又一圈,他一說話就會哈出大團大團的白氣,卻讓他覺得很溫暖。

大概是圍巾,有他的溫度,所以帶給了他吧。

黃彩旗也下了課,在此時歡快的跑了出來。

黃下達問:小笙,怎麽又沒戴圍巾?

黃彩旗在一旁舉報:媽媽有讓他戴上,可他說他不怕冷。

黃下達笑了,拍了拍他的腦袋。

回家的路上,黃彩旗就坐在車子前麵的杠上,秦昱笙則是坐在後座。中間夾著黃下達,他不時的叮嚀要小心要坐穩。黃彩旗就在前麵嚷嚷說著今日課堂裏發生的趣事,誰誰誰上課鬧了笑話被老師匪站。

那些噴吐而出的白霧蒙蒙的氣體,混沌了視線模糊不清。

夾雜而過的畫麵是母親整理行李要帶他走,離開的夜裏,黃下達拉住了她,說著無措而又淩亂的話語。聽不懂,不知道他們是在說什麽,隻記得黃下達的雙眼,滿是渴求,隱忍的奢望著什麽。

最後,行李被搬上了車。

母親含著淚毅然決然的坐了進去,而他卻不肯走,隻是固執的抓住黃下達的手。

黃下達讓他聽母親的話。

不,哪裏也不想去,隻留在這裏。

他被人強行弄上了車,車門被鎖上了。引擎立即發動,母親在拉他,他卻不斷的拍打著車窗。

黃彩旗也從屋子裏飛奔跑了出來,隔著缽他看見她哭的滿臉淚水。

他想去給她擦眼淚,但是打不開車門。

車子朝前開了去,離他們越來越遠,黃下達拉住她不讓她去追。過了轉角,還可以聽見黃彩旗的哭聲。霧氣磅礴的更加厲害,遮迷了雙眼,唯有屋裏亮著的燈隱約可辯。

就這麽開遠了,越來越遠了。

為什麽我和姐姐不是一個姓?

“因為媽媽太愛你了。”

現在要帶我去哪裏?

“我們回家了。”

我的家就在這裏。

“從現在開始,這裏就不是了。”

那麽別的地方,就更加不是。

……

不要再說愛我,不要再說。

那隻是自私的借口,不要說回家,因為那裏根本就不是我的家。

周日一早,秦昱笙開車送簡紫銅去機場。

就在倫敦的機場,兩人即將分別。

簡紫銅望著他,叮嚀了許多,“秦昱笙,有什麽

事情就給我打電話,你別隻顧著工作忘記了吃飯,你總是不會照顧自己。阿姨這邊,你不要太在意,一定不會有事的,都會好起來的。天氣冷了,你不要穿那麽少,多穿一點總是沒有錯的,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