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他一定會時時刻刻想念著你的,無論你離他有多遠的距離,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他還活著,對親人的想念和牽掛就不會少上一分,反而會隨著時間的增加而不斷疊加,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伸手撫了撫帝凰柔順的發絲,帝啟安慰著這個陷入想念漩渦裏的小人兒。

在最初聽說帝凰決定要爭奪帝位的時候,帝啟的心情變得十分複雜,既期待又恐懼,纏繞著剪不斷理還亂的愁緒,將人折磨的快要發瘋。一邊處於崩潰的邊緣,另一邊又觸手希望,這種感覺很煎熬,就如同漫漫冬夜裏,突然被火種燃著了衣衫,帶給你溫暖的灼痛。

“嗯,我知道了。”

帝凰的聲音有點悶悶的,心裏更是亂如麻,耳邊聆聽著皇叔暖心的安慰,卻依舊壓不下心中潮汐般起起落落的思念。

以前的她從來不會在意這些,隻顧著逃離姐姐身邊,然後一個人肆無忌憚地玩耍、揮霍著她那可憐到極點的青春。可是,現在卻不會那樣了。她依舊是她,隻不過,更加懂得這份想要珍惜的心情。

天色漸晚,色調愈昏,一路上舟車勞頓的帝凰與帝啟,緊趕慢趕終於在明月高懸之際,熬過了鮮有人煙的叢林地帶,來到了一處並不算繁華的小城鎮,當車輪停止轉動時,他們正停在一家客棧門前。想來,這裏應該就是他們今晚要落腳住宿的地方。

客棧門口忙著招攬顧客的店小二,將手邊的客人送走後,就見一輛精致富麗的馬車停在自家客棧前,立刻手腳利索的欺身上前:“敢問公子是打算夜宿於此嗎?小店依山傍水,景致清幽,又有獨立院落可供客官選擇,您看?”

隻見這位店小二識趣的從趕車的女侍手中牽了馬車,交付於一旁的馬房雜役並囑咐:“一定要將這位公子的馬匹喂好嘍,身上都刷洗幹淨,待公子走時便能完璧歸趙!”

一旁的馬房雜役連連點頭稱是,在女侍的攙扶下平安落地的帝凰,不禁勾起一抹淺笑,由衷的在心裏暗讚:“這店小二,倒是一個機靈的,恭敬卻不諂媚,討好又不落於俗套,可見這家掌櫃的真是用心良苦。”

帝啟自然看到了帝凰讚賞的眼神,於是俯身對著帝凰輕語:“咱們走的時候,將這小二哥也一起帶走?”

帝凰挑眉,這樣也行?不會是要用‘拐帶’這種手段吧?

“小子瑜喜歡的,自然都可以帶走。”

在帝凰懷疑的目光下,帝啟笑得好不奸詐,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而帝凰是未來的帝闕之主,這些當然都是她的。隨隨便便帶走一兩個人,又算的了什麽?

帝凰怒瞪著這個披著羊皮外衣、內裏實則活脫脫一隻狡詐狐狸的皇叔,小聲嘟囔著:“又拿我做擋箭牌,真無恥!”

“子瑜,你說什麽?叔叔沒有聽清耶~”

帝啟的這一聲,音量陡然拔高,並附帶著一臉茫然相,引得身側正欲將他們引向大廳的店小二都被勾起了好奇心,興趣盎然的眸光在帝凰身上流連。

店小二表麵上一派淡然,心裏卻暗暗嘖嘖稱奇道:“原以為這位公子已經是天人之姿,沒成想,細細打量下才發現眼前這個真真是好嬌俏的小女娃。”

武力值超高的‘武學瘋子’會耳力不濟?說出來,有誰信啊?反正,帝凰是不信的。

“小叔叔,子瑜想在吃完飯後出來逛逛可不可以啊?”帝凰的小女兒態畢露,那純真的笑隻晃得周遭的人都失了神。

“這個……”帝啟一時猶疑不決,現在才剛離宮不久,四處閑逛是不是有點太招搖了?不怕一萬,就怕----

“公子,晚上這湘河岸邊是極熱鬧的,漁舟唱晚、絲竹管弦之聲不絕,臨街的地方會有一些商販出來擺小攤兒,那些小攤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若是喜歡的話,都可買回去。不僅如此,白日裏公子和小姐可以去距離客棧不遠的‘摘星樓’逛上一逛,那裏是一個才子佳人齊聚的地方。喜好詩詞佳賦的旅客時常在此處駐足,文采斐然的上乘佳作,更是層出不窮。”店小二滔滔不絕地介紹著,臉上亦有著向往之色。

“小叔叔,咱們就去逛逛吧?整日呆在馬車裏,都快無聊死了,就去看看吧?”難得出來一趟,不四處玩玩怎麽對得起自己?帝凰眨巴著眼睛,可憐兮兮的撒著嬌,那傲嬌的小表情,瞬間秒殺了客棧裏的一票人。

“好,好,好,都依你。”

伸手刮了刮帝凰的小小鼻頭,帝啟索性不再理會那些紛亂的思緒,將那些什麽一萬、萬一的未知結果,都拋到腦後,更何況,他原本就是隨性之人,興起而往,興致而歸,如此甚好!

這已經是離宮的第十日了,一路上領略了很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事物,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風俗,一方水土養育了一方人。

為了避免身份暴露,帝凰與帝啟在外貌上做了些許修飾,二人不再如以前那般耀眼璀璨,用帝凰的話說就是:褪去了聖潔的光環,回歸本真。

猶如神抵一般供人仰視,倒不如拋掉那些浮華的外在,享受簡單、平淡的生活。在帝凰將名字改為‘楚子瑜’的時候,帝啟出乎意料的詫異了一下,似乎沒有料想到帝凰考慮的如此周全,不過,依舊回了一記了然的笑。

晚膳之後,帝凰便纏著帝啟一起結伴出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識一下店小二口中的盛景,以及令他流露向往之色的‘摘星樓’。

流水迢迢,漫天的星光灑落一江,碎裂在湘河,一片波光粼粼好風光。帝凰拉著帝啟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行,沒想到在這裏竟然能碰到類似於現代的‘夜市’一樣的街市,秉燭夜遊一番也未嚐不可。

“哇,好熱鬧,雖然不似京都那般繁華,但在這個小城也別有一番風姿。”帝凰輕點著頭,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許。

月自清華,水自清冽,這裏的百姓依著蒼茫山世代居於此地,一條湘河環城而流,這裏四季分明,雨水豐沛,遂常有五穀豐登。

百姓們認為肥沃的土地、豐沛的雨水都是上天的恩賜,所以在每年秋收之後,他們會開壇祭祀,在完成祭祀舞蹈祈福儀式之後,清越的曲調悠然而起,以此來慶祝這一傳統盛事。

生活在這裏的人們純樸、善良,日子更是過得和和美美,沒有饑餓、戰爭,這裏美好的就像一個理想中的桃花源。

“確實不錯,這裏比我離開時繁華了太多、太多,真是時間如流水,轉瞬複無蹤。”

帝啟含笑遠望著那條湘河的水流裏,一條條出遊的坊船,嫋嫋的絲竹管弦之樂,素琴琵琶之聲,聲聲入耳,樂動心弦。

“月點星,星傍月,幽幽花香月中情;亭中景,水浮影,悠悠畫舫亭外行。”

帝啟似是沒有料到帝凰能有如此才情,竟然吟出了一首像模像樣的小詩,一時間錯愕不已:“喲,小丫頭詩興大發吖,不知道一會兒是不是能把那些個翩翩濁世佳公子給比下去?要不要皇叔寫個折子讓皇兄給你冊封一個才女之類的名號啊?這樣,行走江湖也好名頭。”

帝凰並不理會帝啟怪腔怪調的揶揄取笑,嘴長在對方身上,她又能有什麽辦法?打歪它?她想,可是,不出意外的話十招之內她必敗無疑。

“如果行走江湖非要依靠某一種的力量的話,那麽我選擇自己強大,這樣在麵對風雨之時,便能有所倚仗,從而無所畏懼!”

帝凰的話擲地有聲,強大的自信使她身上的威嚴更加深邃,那骨子裏透露出來的高傲與永不服輸的氣韻,猶如一座巋然不動的巍峨高山屹立於人前,讓人為之傾倒。

“有魄力!一個立誌要成為一代女皇的孩子,怎麽可能隻是一個畏手畏腳、前怕狼後怕虎的無名小輩?哈哈,這下,我倒是放心許多。子瑜啊,叔父隻給你一句忠告:過強則易折,過剛則易斷。煉鐵治鋼,須用柔火才能將鋼燒熔,立身處世,凡事多思量,切記用強!”

他雖然知道帝凰天資聰穎,但作為帝凰的長輩,還是適時提點一下的好。

“子瑜明白,多謝叔父。”

帝凰牽著帝啟的手,不時在路邊的小攤上挑挑揀揀,將一路上在商販處看上的稀奇玩意兒買了個七七八八,就連隨行的侍衛都未能幸免於難,手裏拿的、頭上戴的盡是剛淘換的東西。

隨行侍衛不由得開始慶幸此時並非青天白日,不然自己這身活像一棵花枝招展的桃樹的行頭,絕對會在這個民風純樸的小鎮上引起轟動,誰讓她是他的主子呢?於是隻能很認命的喟歎一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