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店小二說這‘摘星樓’白日去才熱鬧,現在去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帝啟滿臉孤疑,不知道為什麽,自從和這個小侄女一起出來之後,他才發現他越來越看不透她、猜不到她的用意,這讓他有一種挫敗的感覺。

“就是因為不合適,所以才好玩。”帝凰蹦蹦跳跳往前走,她才沒有要玩,隻是想提前看看究竟,打探一下情況。

半個時辰後,原本興致衝衝的帝凰耷拉著腦袋回來,精神倒還好,隻是看起來不太高興。這次的‘摘星樓’之行,帝啟隻讓隨行的暗影跟隨帝凰前去,所以並不知道在此過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看到碧空牽著一個和帝凰差不多大的小蘿卜頭進入室內。

那孩子許是極累極餓,眉目之間盡是疲倦之色,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手臂上還殘留有青青紫紫的鞭痕,原本清秀的臉龐也不知在何處蹭上了黑灰,不過,在看到帝啟的那一刻,那雙清亮的眸子迸發出堅毅的神采,倒是分外引人注目。

“怎麽回事?”帝啟的聲音裏不自覺的夾雜了一絲冰寒,卻不知道是為眼前這個孩子還是為剛剛接到的消息。

“回爺的話,這個孩子剛才偷走了主子身上的荷包,屬下追上之時,他正打算將荷包中的令牌扔掉以此來毀屍滅跡,屬下已經按照小主子的吩咐將他擒回來,小主子要求要好好將他養著。”碧空立刻將路上發生的一切悉數稟報給帝啟。

“那就將這個小東西‘好好’養著吧!”在說到‘好好’這兩個字的時候,帝啟咬字咬的有些重,隻聽得旁人心裏一突,身上不禁打了個激靈,那個站得筆直的孩子,身體微微顫抖著,眸中的堅毅之色,更勝。

帝凰氣呼呼的,沒有理會房中的三個人,一屁股坐在房裏的椅子上,徑自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淡淡的茶香,充斥著整個房間,翕動鼻翼,細細感受這種溫潤。

帝凰從來就不是一個小氣的人,雖然她的占有欲超強,但還不至於蠻不講理。她之所以生氣是因為那個男孩子身上的傷痕,身上紅腫不堪不說,有些皮肉外翻的傷口竟然已經開始紅腫、潰爛……究竟是誰這麽狠心?將這個孩子欺淩成這副樣子?

那孩子在被碧空帶到她麵前之後,一句話也沒有說過,但她可以感覺到他的不滿、憤怒,以及無法言說的委屈,他會說話,隻是不想說,更不想被逼著說。

三色並蒂的重瓣鳶尾花被白色的絲線細密繡在荷包上,裏麵的物品被她甩在圓桌上散落開去,除去那些銀錢之外,還有一方素錦方帕和一塊令牌。

這令牌好像不是自由出入宮城的那塊,帝凰的皇女令牌一直都放在一路上為他們駕馬趕車的霧渺那裏,而且顏色也不是帝闕國的免死金牌那般,凰兒是從哪裏得來的呢?

“這令牌……”帝啟撥開阻擋著視線的那方手帕,伸手拿起桌上的那塊玄鐵令牌。

這塊令牌自然就是巫馬寂月偷偷溜進帝闕皇宮,送給帝凰的那塊嘍,此次江湖之行,前途難料,為了以防萬一,帝凰還是選擇將這塊令牌隨身攜帶。

“一個算不上朋友的無聊家夥送的,隨身帶著以備不時之需,指不定哪天能亮出來幫我擋擋災,反正放著也是放著,倒不如物盡其用。”輕抿一口茶,帝凰從杯中抬起頭來,氤氳的熱氣,將她的表情遮掩的很詩意。

見帝啟的眉頭緊緊皺起,帝凰的心頭有了些許不安,難道這塊令牌有什麽不對嗎?不然皇叔的表情怎麽這般愁苦?

“皇叔,這塊令牌有什麽奇特之處嗎?為什麽您看起來有點憂心忡忡的?”愁眉不展的帝啟將帝凰心底的不安漸漸拉伸,有一種莫名的惶恐在心底盤踞著。

放下手中泛著冰寒的令牌,帝啟蜷了蜷手指,將指尖貼近手心,以驅散指頭上縈繞著的寒意。

輕輕吐納,散去周身冷峭的淩厲,收回無意之間釋放出的壓迫感,揮了揮手示意碧空將那個小子帶出去。

待房門關緊後,帝啟徑自在外間尋了一個供客人小憩的軟榻,因為當初選了這裏最清淨院落居住,所以安排一兩個‘閑人’的地方還是有的,更何況按照帝凰吩咐帶回來的那個小子身上的謎團挺多,不如就將這些麻煩們打包丟給帝凰,讓她自己決策好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塊玄鐵令應是‘嵐’所有,而你這塊令牌的主人,無疑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霽月公子’。”

江湖上的‘霽月公子’帝凰早就有所耳聞,可以說是如雷貫耳。霽月公子遊走於江湖,各路英雄好漢見到他都要給三分薄麵,他的地位無人能及。一位十六歲的少年在‘嵐’創造了一個自己的‘帝國’,在那裏他是唯一的王者,唯一的傳奇!

傳說能得到他的令牌,便是萬世修來的福分,雖說這話說的有些誇張,但,玄鐵令的價值是毋庸置疑的。這也是為什麽帝啟如此驚訝的原因,一個困在深宮內院的皇女殿下,怎麽能得到天下人為之眼紅的至尊玄鐵令呢?這是不是有點太匪夷所思了?

帝啟見帝凰沒有什麽反應,又徑自說下去:“剛剛收到了來自暗衛的消息,水漾在前往北影的路上遇刺,手臂挨了一劍,經隨行醫官的診治之後,已經沒有什麽大礙,現今已經繼續上路了。”

“哦?這麽快?原以為他們會多忍耐幾天,沒想到他們居然一出場就想置我於死地,欲除之而後快嗎?可惜了……”帝凰麵不改色地繼續轉動著手中的茶杯,拇指輕點著杯沿,細觀那神色,眉梢竟然隱隱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笑意。

“你這個小丫頭,真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如果不是水漾那孩子,現在被刺傷的估計就是你了吧?到了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你居然還有心情笑?”帝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帝凰這個丫頭是傻了嗎?她知不知道那些人是來行刺她的啊?

“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裏嗎?活生生的,完好如初的站在皇叔麵前。”帝凰似是不經意的強調著‘完好如初’,透過這四個字將自己的意思完完整整傳達給帝啟。

“唉,這下皇兄有的忙了,那群朝臣準會整出什麽聯名上書之類的,不過也幸好皇兄有一顆愛女之心,什麽都由著你高興,依我看,就算是你現在向皇兄要了皇位,他都會眉頭不皺一下的甩手給你,慈父多敗兒吖!”

帝啟最是看不慣帝凰一副事不關己燈籠高高掛起的死樣子,憑什麽身邊的人為她擔憂,為她愁,而她卻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對方真心誠意的嗬護,她自己無動於衷也就算了,不知道親人們會為她的安危心急如焚、牽腸掛肚嗎?

帝啟不由得為自己的皇兄打起抱不平來,虧皇兄一日一封的加急信箋,結果嘞,人家這死丫頭壓根沒有放在心上:“哼,要是我有這樣一個女兒,我絕對…… 咳咳,嚴加管教!”

悉數將帝啟的碎碎念收進耳裏的帝凰,一瞧自家皇叔的‘怨婦’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了,於是在帝啟猶自夾雜著幽怨及不滿情緒的憤懣目光中,淡然一笑,那雙靈動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帝啟:“皇叔想得倒挺美的,嘖嘖,怎麽看您也不像能生出我這麽一個聰明絕頂、舉世無雙的女兒的主兒,再說了,京城四處都在盛傳說您不愛美人愛山川,難道您能和山川生出孩子來?還是說您的孩子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說完眨了眨眼睛,故作懵懂狀,帝凰故意不去看帝啟氣得發抖、鐵青著臉的樣子。開玩笑,她又不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人家可是很惜命的人,才不要早早升天和天上的仙女姐姐作伴呢,她還沒有活夠!

“帝凰--”一聲猶如河東獅吼般的咆哮聲,衝破屋頂,直達雲霄。

帝凰早就很有先見之明的拿了一片棉絮堵住了嬌嫩的耳朵,喲,聽聽,這聲兒,爺們!很爺們!非常爺們!真他媽爺們!

呀,真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偷偷在心裏爆了粗口,唉,有礙觀瞻,有辱斯文!帝凰雖然內心極度後悔,但臉上卻無絲毫悔改之意。

“皇叔啊,這個吧,凰兒嘴拙,一時不察,不對不對,應該說無心之言,還請皇叔莫怪!天下誰人不知皇叔素來愛山川,就算山石無心,在皇叔的深情之下,有朝一日必能‘磐石開花’,來,凰兒給皇叔斟杯茶,皇叔快消消火。”說著將手上剛斟好的熱茶,有模有樣的送到帝啟手中。

帝啟端著茶盞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想了想還是埋頭輕抿了一口:“~噗~ 燙死了,燙死了!帝凰你是故意的嗎?是不是故意的?這麽燙的茶,你讓我消火?我看你是火上澆油才對!”

帝啟怒目圓瞪,略帶憤恨的將手中的茶重重放在圓桌之上,但是由於用力過猛,很悲劇的被杯中飛濺而出的熱茶燙了個正著,接連的不順害得帝啟都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天呐!這小小丫頭是上天派來逼瘋他的嗎?不然他怎麽會這麽悲催、這麽倒黴?

“皇叔,這可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我親眼目睹了這場‘人間慘劇’,罪魁禍首可是您自己啊?”帝凰一見帝啟將懷疑、憤恨的目標轉移到她身上,立馬跳出來發出正義之聲,與此事劃清界限。話說,這事兒跟她一點點兒、一星星兒關係都沒有,連手指甲蓋兒大的關係都沒有,不,不,不,是壓根就沒有任何關係。

“哼,算我自己倒黴!明日一早,咱們就啟程離開。”

“這麽快?”帝凰詫異了一下,原本想在這裏多停留幾天的,看來不得不另做打算了。

“九霄城出了點問題,咱們必須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