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對膳食的挑剔程度堪比她挑選人才時的嚴要求,禦膳房的禦廚們在得知皇女殿下歸來之時,個個嚴以待陣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烹調出美味的食物,眼巴巴地望著傳菜的侍從來來回回穿梭於禦膳房,隻能幹著急,生怕自己做出來的膳食不和皇女殿下的口味。
用過午膳的帝凰粘粘糊糊地賴在帝天身邊不肯離去,好不容易才見到父皇,她才不要他丟下她呢~就算隻有片刻,也不允許!自從這次回來,帝凰就發現自己的粘人功力隱隱有穩步上升的勢頭,以前的她才不會這樣,或許正是由於這幾年的離開,才讓她倍加珍惜這段父女情分。
前世的她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去享受這種天倫之樂,陪在她身邊的也隻有姐姐楚子霏一人而已。她的爸爸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因車禍雙雙辭世,她和姐姐與外公外婆一起生活,即便他們對她們兩個疼寵有加,但小家庭之間的父女之情、母女之情對於她們而言卻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沒錯,是奢望,永遠的奢望!
帝凰悲痛的麵色被帝天收入眼底,雖然不知道自家閨女的情緒為何突然低落起來,但他還是輕拍著帝凰的後背默默安慰。這對父女倆難得坐到一起,袁秋公公欣慰地看著這一幕,識趣地悄悄退至殿外,將空間留給這對久別重逢的父女。
帝凰精致的麵容越來越像她的娘親,帝天不由看得一陣失神,她的娘親……那個女子曾讓他又愛又恨,曾讓他夙夜難眠隱隱期待她的出現,不過,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帝天撫上心口似乎還能感受到那個女子帶給他的疼痛,而他,大概也放下了吧?是的,他已經放下了!他催眠似的這樣安慰自己,可是酥酥麻麻的隱痛仍在固執地提醒著他的自欺欺人。
“凰兒,你可有意中人?”帝天略有些躊躇的問道。
帝凰身為帝闕國的皇女殿下,她的婚事必是備受矚目,斟酌再三帝天還是決定親自確認一番,他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收獲一份自己的感情,而不至於淪為聯盟、結姻的犧牲品!他的小凰兒已經長大成人,總要自己去經曆風雨,而他總有一天會老去,會沒有能力保護她的安全,到那時他希望會有一個人替代他來守護自己的掌上明珠。
帝凰的臉唰的一下紅翻了,在帝天的麵前她難免會有身為女孩子的羞澀,紅霞映麵的她輕輕點了一下頭,緊接著回道:“有了。他是鳳卿國的九皇子巫馬寂月,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霽月公子’,下次他來,父皇可要好好瞧上一瞧凰兒給您選的女婿!”
帝天的表情晦澀難辨,隻一瞬便斂下心頭的情緒,滿臉欣慰地望向帝凰,手下輕揉著她的發頂,他不禁感慨:他的小凰兒終於長大了,可以嫁人了!
“鳳卿國的皇子……竟還是位江湖公子……”帝天在心裏歎了一口氣,其實他並不希望帝凰和他國皇室扯上關係,畢竟……唉,若是與他國皇室牽扯,帝凰將會成為眾矢之的,他情願所有的冷箭都衝著他心口的位置,而不是帝凰吖……
帝凰半趴在帝天腿上,聽著父皇的語意裏的隱憂,將她與巫馬寂月相識、相知進而相戀的經過和盤托出,想讓讓帝天安心,即使未來會麵對四麵楚歌的局麵,她和巫馬寂月也會相互扶持,一直堅定地走下去,不會因為什麽人的出現和什麽事的發生而改變對彼此的心意。
“父皇,世間足以與女兒匹配的唯他一人而已,其他人在凰兒眼裏不及他分毫!”帝凰抬起頭,目光緊緊鎖定著帝天的視線,一字一句的說道。
帝凰眸中的堅持、固執,竟恍惚間讓帝天想起了年輕時的自己,當時的他與此刻的她一般無二,滿腔豪情不懼天地,將世俗通通拋至身後,隻在乎一人而已,可是,最後的最後,他還是賭輸了,滿盤皆輸,輸了身心輸了他的驕傲與愛下去的勇氣……
帝天歪著頭想了半晌,想到了另一個同樣讓他心疼的孩子,他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做到置身事外,拉了拉帝凰的衣襟,話到嘴邊卻發現有些難以啟齒,狠了狠心向帝凰問道:“那,那你對阿郗呢?一點點喜歡都沒有嗎?他……”
帝凰的目光閃了閃,她不是傻子怎會感覺不到百裏郗對她的情意?就算她傻,從巫馬寂月對待百裏郗的敵視態度她也能窺見一二,可是此刻卻被帝天問起,她低垂著頭,悶聲道:“阿郗不是問題,他非凰兒的良人,感情強求不來的。”
“終究還是錯過了嗎?父皇還以為……罷了,罷了,這樣也好,隻要你們這些小輩活得舒坦就可以了,不必顧忌太多,也不必理會旁人怎麽看,不違心便好!”阿郗那個孩子會很傷心吧?即便這樣還要笑著去祝福才最痛徹心扉,他是不是該找個時間與阿郗好好談談呢?
“父皇年輕時和凰兒相像嗎?凰兒的母妃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呢?”為何她從來不曾看過自己?她知道她嗎?也許,她已經死去了吧,所以大家才絕口不提。這樣想著的帝凰心裏好受了許多……
帝天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悵然起來,而後便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久久不能自拔。直到帝凰從九闕宮離開,他依舊沒能回神……
如此濃烈的怨必然是愛的太過深沉,帝凰在臨走之前這樣想著。她不知道父皇與母妃的感情是不是如她設想的這般,但她可以肯定的是父皇曾轟轟烈烈的愛過一個人,對她的愛矢誌不渝且始終如一。
是夜,無聲無息的降臨,重重宮闕猶如陰曹地府裏的殿宇,處處透著一抹不可言說的陰森。宮闈秘辛多的數不勝數,冤魂亦不止一兩個,做多了虧心事的人夜半時分穿梭在殿宇與宮闕之間,總是有幾分膽怯。
幾聲淒厲的暗鴉的啼叫聲,嚇得膽小的宮侍麵色慘白,額頭不斷有虛汗滲出,隱約傳來的嚶嚶抽氣聲,更使得他腳下一個踉蹌,隻聽得‘嘭’的一聲,他腿腳發軟跪坐在冰冷的地麵上,抬頭望了望宮殿的牌匾,身上一凜,便口吐白沫的昏死過去。循著昏暗的光線望去,赫然是那座在宮人隨侍心中的禁地‘鬼殿’。
由於時隔已久,很少有人能將‘鬼殿’裏曾經上演的故事完整的複述一遍,於是擁有無窮想象力的人們在事實的基礎之上肆意發揮,‘鬼殿’的名聲藉此得以流傳下來。關於‘鬼殿’的各種傳聞,帝凰聽過的版本不下十個,而且一個比一個淒慘,因此想要一下子找到根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帝凰獨自探訪了一番‘鬼殿’之後,並無任何發現,最後隻好就此作罷,但是這隻是暫時的。隨意掃了一下地上被嚇得暈死過去的宮侍,帝凰挑了挑眉,似是沒想到竟有人能被嚇到口吐白沫。帝凰探了探對方的鼻息,才確定對方隻是暈過去了而已,嘴裏默念著:“還好,還好,我還以為死掉了呢~”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響指,一個藏身暗處的影衛從如墨般朦朧的夜色裏閃身而出,按照帝凰的吩咐幫躺在地上的家夥挪了挪窩。夜似乎更深更靜了,靜到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帝凰合了合那雙勾魂奪魄的眸子,一抹興味之色飛快地滑過,沉寂於深沉的眸底,讓人瞧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