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白堤為景,碧水青蓮為幕,天地由密密銀線綴連起,山色在空蒙的雨意裏朦朧,細雨霏霏敲醒睡蓮似醒非醒的‘迷離夢’。
在這如水墨渲染的煙雨中,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女子信步湖畔,伴著雨的滴滴答答,腳下踩出不知名的旋律。
緩步前行,停頓,而後在斷橋上站定,伸出手任雨滴落在白皙的指尖。雨滴落開出銀花一朵,彌漫著的水霧將那女子籠罩其中。
雖然是下雨天,但湖畔這朦朧的美感卻最是惑人心魂,說不清這是一種什麽情懷,總之它讓你心心念念:夢回轉,愁入心扉;更斜雨,扉入悠然。
那悄然入畫的女子像是了卻了牽掛,一改往日的滿麵愁容,抬頭間已是歡顏。她的臉色蒼白的讓人心疼,嘴角卻噙著一抹釋然的笑意。
“這就是死亡嗎?這樣,也好。至少,愛我的人不會親眼看著我的離去,這樣也好。”飄忽的聲音在冰又冷的雨季裏漸漸消散於無盡的虛空。
當死神悄然駕臨,生或死已經不是人力所能夠違抗的,也不是誰所能左右和扭轉的。生死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內,這種感覺很無助,但,你的惶恐不安不可以外露,因為愛你的人需要你給她們力量支撐。
無聊的時候,楚子瑜不止一次地想象過自己的離開,永遠的離開,但是大多數畫麵都停留在:歇斯底裏、極度狂亂和抓狂的一幕,原來,竟然沒有一個畫麵像現在這般寧靜、安詳。
她撐著傘,佇立雨中,雨水打濕了衣服而不自知,凝望著被水汽氤氳著的湖麵,靜靜地發呆。思緒斷了線,在無邊無際的廣袤裏悠遊,不知疲倦,沒有終點。
像是想將這西湖裝進腦海似的,那深深凝望著的視線早已衝破時光和地域的界限,那濃濃的眷戀早已在心底凝聚,鐫刻進骨髓。
在楚子瑜22歲的生命即將走向終結之時,身處異時空的帝凰卻在此時啟動了古老的秘術:以靈魂為媒介,牽引後世,集後世之力,扭轉乾坤。
重重宮闕之內,帝凰的目光緊緊鎖住站在自己對麵的那位藍衫男子,連續不斷的咳嗽聲將她原本想要說出的話淹沒在濃重的血腥之下。
咳血這種事情在帝凰眼中已經算不得什麽新鮮事,近一年來她的身體愈加孱弱,不出意外的話她該是熬不過這個春天的。
就算有傲人的天賦又怎麽樣?還不是湮沒在無情的苦痛之下?家室?財富?地位?身為帝闕國皇女殿下的她樣樣不缺,缺的偏偏就是這不斷在流逝的生命。
“天命?命定?嗬嗬,那我之前所做的努力又算得了什麽?是上天給我開的玩笑嗎?怎麽可以這般殘忍?怎麽可以?”帝凰連續發問,那悲切的沉痛模樣讓對麵那個恍若仙人的悠空都為之悲慟。
天意?命定?不要在她麵前講這些,瘋狂又怎樣?癲狂又怎樣?她就是要和上天爭一爭這歸屬、鬥一鬥這智慧!
逆天?逆天算什麽?帝凰根本不在乎,此刻的她就像是被逼進死角的囚徒,哪怕有一絲光亮她也要緊緊抓住,不顧一切的抓住!
“凰兒,你要考慮清楚,萬一秘術無法完成,你就再也沒有轉世的機會!這其中的凶險……”悠空繼續苦勸道,古往今來有很多人做過這種嚐試,但是均以失敗告終,如今自己最鍾愛的弟子竟也要如此做,果真是應了師父那句預言嗎?
“帝師,你忘了太師父離宮之前給我的那則預言了嗎?所以請您不要為我擔心,我一定會戰勝所有,重新醒來!”帝凰煥發著自信光芒的明眸,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對方,希望將自己由內心迸發的強大力量傳遞給麵前這個自己最尊敬的男子。
祭司曾為她預言:天命皇者,逆世而來,逆天改命,應運而生。帝凰不甘心就這樣離開,這麽不負責任地離開,這麽無聲無息地離開!好不甘心!所以不管前方有什麽等待著她,她都會義無反顧,大不了也就是一死……
“帝師,若是帝凰發生什麽不測,還望帝師好生照料父皇,我怕……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再次睜開眼一定會是全新的開始!”
悠空靜靜凝望著眼前這個十一二歲的少女,眉目間的病態掩不住她臉上的狂傲與不羈,她這樣的少女走到哪裏都會是站在巔峰上的人物,怎麽會允許自己在沒有上決戰之前就像對方認輸呢?
帝凰在對上悠空了然的目光那一刻,便已知曉對方被自己說服,而後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她的表情瞬間變得猙獰起來:“對我下毒之人,還望帝師多費心,若有機會,我定會將他碎屍萬段!”
“殿下請放心,悠空定會做到自己許諾的事情!”悠空規規矩矩地向帝凰行了一禮,或許,這是他最後一次這樣向她行禮,不過待她醒來,這世界恐怕也要為她亂上一亂了!
半個月後,一切都隨著帝凰和楚子瑜兩人思緒的遠離、眼眸的緊閉而陷入永無止境的沉寂,深深的,沉沉的,悄無聲息,而處於不同時空的兩個少女也由一股神秘的力量牽引在一起。
時間按著它的韻律靜靜流逝,沒有半刻停滯,而一個被所有人忽視的地帶,正醞釀著一場‘風暴’,或許是巧合,或許是命定,奇遇來得那麽突然,走得那樣輕快,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