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抬頭看向白安苓,緩緩說道:“白公子與三皇子交情深厚,妾身不敢直接去求三皇子,又見白公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便抱著僥幸的心理姑且一試。”
白安苓暗笑,她其實就是怕北辰燁,看來看去覺得自己更好說話,便找上了她來。這麽說來,周氏之所以這麽注意她,倒是與別的女子不太一樣了,且看看她打的什麽主意。
白安苓收起了淩厲逼問的架勢,態度溫和地說:“周夫人言重了,若是有在下可以做的,在下願洗耳恭聽。”
周氏大舒了一口氣,臉上也帶上了笑意。
“是這樣的,我今日聽夫君提起一件事,三皇子殿下向他問起了從前的一個案件。”
周夫人說到這裏,停下來看著白安苓。
白安苓笑著道:“確有此事,”她的話頭一轉,問,“夫人可是有線索?”
周氏垂下眼簾,下意識地咬了咬唇,抬起頭來時眼中都是決然之色,她說道:“不瞞白公子,我正是那位死去的周大小姐的妹妹!”
白安苓怔住了,經周氏口中說出,她才注意到她姓周,那位大小姐也姓周。
白安苓看這位周夫人的目光此時總算是變了,原來她是死者的親屬,此時又來找她,想必對這件案子是在意的。案件可以有了結的時候,但是對於涉案之人,則永遠不會有結束。如這位周夫人,不就還沒有忘記麽?恐怕她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慘案了。
白安苓對於受害者的親屬素來是抱有同情心的,此時便放柔了聲音說:“案件已經過去這麽久了,還請夫人節哀。此案說起來已經了結,不知夫人來找在下是為了何事?”
周氏似乎回憶起了過去的事,眼裏泛出了淚花,她竭力忍著,卻還是止不住,哽咽著正想開口,白安苓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拉著她飛快地閃進了邊上的幾棵樹後!
周氏被這突然發生的狀況嚇到了,呆了一會兒沒有反應。白安苓用隻有她聽得見的聲音警告道:“別出聲!”
白安苓選擇留在這個位置見周氏,是預先算計好了的。此處有一小片樹林,可以遮掩行跡。若是有人來了,她便可以直接帶著周氏藏進去,省得橫生枝節。情況再糟糕一點,她們還能繞點路溜走。
事實證明她的顧忌是有道理的,這不就有意外發生了嗎?
有兩位姑娘從遠處慢慢走近,在這個靜謐的環境裏,細碎的腳步聲聽起來竟是那麽響亮。
“小姐,奴婢看那位白公子正是朝這個方向過來的。”
“你是不是看錯了?這裏根本就沒人啊。真是沒用,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
這主仆二人在周圍繞了一圈,這裏看看那裏看看,聽她們的話似乎是在找白安苓。
那丫鬟又道:“小姐,看來白公子沒在這裏,那他能去哪兒呢?”
那位小姐找不到人,很是生氣,聽了這話直接給了她一個耳光,罵道:“你知道什麽?蠢東西!都是你把人弄丟了,還不跟我過來!”
這兩人說著往另一個方向去了,躲在樹後的周氏被白安苓捂著嘴,難
受地動了一下,白安苓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就在這時,又有四個人冒了出來,看起來應該是兩個主子和她們的貼身丫鬟。
“快,跟上去肯定能找到!”
“說起來這位白公子也真奇怪,好好的宴席跑出來做什麽?”
“哼,我就喜歡他這樣,不行啊?”
“行……當然行……”
這幾個人追著前麵兩位去了,白安苓到這時才放鬆了警惕,鬆手放開了周氏。周氏重獲自由,看白安苓的目光卻有點變了。
白安苓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聲,開始轉移話題:“方才說到哪兒了?”
周氏的注意力從對白安苓的八卦裏轉移出來,繼續剛才的話題。
“淩公子是被冤枉的,我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那樣,但是他們是錯的。淩公子不曾愛慕過姐姐,反而是姐姐一直喜歡著他。姐姐對我無數次提起過淩公子,還偷偷帶著我去看過。”
“姐姐一直纏著淩公子,希望他也能喜歡上她。但是淩公子一直都沒有對姐姐動心,家中又一直催促著姐姐出嫁,最後沒有辦法之下,姐姐才和別人定了親。姐姐的未婚夫知道姐姐一片癡心,也不在意,反而很理解她。姐姐被他感動,想好好地同他過日子,便約了個日子,想向淩公子道個歉,也算做個了結。為了避嫌,姐姐邀上了姐夫一起……誰知道後來……”
周夫人的這番話證明了淩君所言不虛,兩人所說的都是一致的。而周氏身為周大小姐的妹妹,在事過境遷的情況下將這件事說出來,可信度非常高。
不過白安苓早就信了淩君所言,周氏這番話也隻是再次證明了淩君沒有說謊,白安苓在意的卻是別的。
“夫人這位姐夫倒是個通情達理的,不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做的是什麽營生?”
周氏想了一下,說道:“他在軍中任文職,和我們家早有往來。爹爹很喜歡他,與他幾乎是無話不談。”
“哦?”白安苓笑著說道,“這倒是少見,算是忘年交了吧?長輩和晚輩之間的交情少有能做到這樣的。”
周氏看樣子是頗喜歡這位姐夫的,也說道:“是啊,有一回我無意間聽見姐夫和爹爹說起了軍火之事,但凡姐夫知道的,對爹爹是知無不言。”
白安苓腦中登時警鈴大作。軍火可是敏感話題,能交心到這種地步,倒真的稱得上是忘年交了。隻不過這位周大小姐的未婚夫為什麽會提及軍火呢?
如她早先猜測的那樣,這位周大小姐的未婚夫——也就是杜文——身上恐怕是藏著秘密!
周氏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此時臉上露出了黯然之色,慨歎道:“可惜這麽好的一個人,最後卻……”
白安苓歎了一口氣,說道:“夫人早時為何不出來作證?事到如今已經晚了,淩君已經被定了罪,而真正的犯人卻逍遙法外。”
“我是想說的……但是他們不讓我說……”
“他們?”
周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抬頭看向白安苓,急切地問道:“三皇子既然提
到這個案子,是不是說明他想重查此案?我一直後悔,沒能還淩公子一個清白!”
白安苓故意搖頭:“殿下隻是偶然想起此事,覺得凶手手段殘忍,罪該萬死!除此之外,並無其他意思。在下還是那句話,事情已經過去了,夫人節哀吧。”
周氏聽到這個回答,淚水卻決了堤,她搖著頭說:“他是個好人,誰有事找他,他雖然冷著臉不太好看,但都會幫把手,所以姐姐才喜歡他喜歡了那麽久……像他這樣的人不會做出那種事情的,有人陷害他!白公子,可否求你將此事稟告給三皇子,讓他查出真相……”
白安苓定定地看著周氏,突然問道:“夫人為何對這個案子如此執著?僅僅是因為令姐麽?”
周氏怔了一下,總算開口了,隻是聲如細絲。
“我……我也喜歡過淩公子……那時姐姐整日對我說起他……”
白安苓暗自歎了一口氣,淩君那樣冷清的一個人,還有人在某個地方對他念念不忘,哪怕是已經出嫁了以後……
她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輕聲說:“夫人擦一把臉吧。”
周氏很不好意思地接過帕子,又鎮靜了一會兒,這才往回走去。周氏走在前頭,白安苓落後了一步跟著,她突然回過頭,朝著小樹林的某個方向笑了一下,而後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回去了。
在白安苓和周氏離開之後,從小樹林裏走出了一個人影,正是淩君。
此時的淩君是一身的隨從打扮,臉上也做了點修飾,若不是很仔細地看,還真不容易認出來。
早在白安苓決定來嶺南之時,就打算好了要帶上淩君。
案件與他有關,說不定就能因此得到重要的線索呢。但是淩君畢竟在這裏生活過,白安苓怕他被人認出來,便讓他做了喬裝,混在隨從裏麵。
再者,就算她不願意帶上淩君,淩君自己也會跟過來的。
淩君在水潭邊上站了一會兒,潭水映著他的眸子,深邃不見底。
靠近宴會舉辦地點的時候,白安苓和周氏錯開了時間,兩個人分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北辰燁一眼就注意到了歸來的白安苓,她雖盡量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但是北辰燁還是發現白安苓的努力全都失敗了。有好幾位小姐因為他的回來而激動起來,看樣子似乎很想上前來搭訕,隻是礙於麵子問題一直沒有行動。
莫名其妙的,北辰燁又有點酸。
“殿下,臣再敬殿下一杯,祝殿下……”
北辰燁隨意地舉了舉杯,仰頭一飲而盡,視線卻從未離開過白安苓。
白安苓剛溜回來,就見到了北辰燁豪飲的一幕,頓時皺了皺眉頭。北辰燁這麽個喝法,未免對自己的酒量太過自信了吧?他不知道嗎?在座的可有不少人想著要套他的話呢!
皇上突然將北辰燁派到了嶺南來視察,暗地裏還授予了他密旨,但是這隻是背後的事,明麵上,另外列了個似是而非的名目給北辰燁。
但是官員們都不是傻子,都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尤其是那些……做賊心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