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見到豆芽菜的時候,他整個人幹瘦幹瘦的,沒有幾兩肉。尤其是那一張小臉,小孩的臉一般不都是嫩嘟嘟的麽,他卻是皮包骨頭,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可是現在再看,他的臉上總算稍微長了點肉了。
莫非是白秋義大發慈悲,終於想起了自己的這位姨娘和兒子,然後給他們改良了夥食?又或者是宋雅清心情突然變好,對他們母子二人也不那麽苛刻了?
可是白安苓總覺得這兩種可能都缺乏說服力。
視線移到了豆芽菜的手上,白安苓這時才注意到,他還提著一個小竹籃子。
這竹籃看上去也是年代久遠了,裏麵卻是空空如也,仔細一看還很髒,像是粘了一層什麽東西。
“你這籃子裝過什麽?”白安苓皺起眉頭問道。
豆芽菜眼裏飛速地閃過一絲委屈,而後連忙擺手說:“沒……沒什麽……”話裏似乎還有什麽顧忌。
白安苓敏感地察覺了什麽,豆芽菜的表現她很熟悉,因為從前的白安苓就是這麽一個人。唯唯諾諾,被人欺負了也隻能咬牙忍著,因為知道沒人會幫助自己,連提也不敢提起。
白安苓對弱者天生就有一種同情,而豆芽菜的處境和曾經的白安苓有些相像,這讓她起了惻隱之心。
“是不是誰欺負你了?”白安苓麵色一肅,問道。
豆芽菜拚命搖頭,但是淚珠卻從他那雙大眼睛裏滾了出來。似乎想起了不太美妙的回憶,豆芽菜的眼淚珠子竟是停也停不住。
“好了。”白安苓歎了一口氣,俯下身用手帕幫他擦臉,“誰欺負你了?告訴二姐姐,二姐姐替你討回公道。”
豆芽菜猶豫了一會兒,終於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豆芽菜的生母鳳筱淳病情好轉之後,對白安苓很是感激。他們母子二人也沒什麽好東西,隻能拿出自己舍不得的雞蛋,想送給白安苓。
豆芽菜提著這幾個雞蛋來找白安苓,得知她往花園這邊去了,就找了過來。誰知道到了花園,他遇上了幾名正在那裏偷懶的丫鬟。
鳳筱淳和豆芽菜在尚書府中過得連丫鬟都不如,更是常常被下人欺負,這幾名偷懶的丫鬟就是包含在了裏麵。看到了豆芽菜,就圍上來戲耍他,語言上的侮辱不說,更是故意將他推到,砸碎了籃子裏的雞蛋。
聽完事情的經過,白安苓氣憤難當。尚書府不受寵的姨娘和庶出子女有時候真的比不上下人,這些下人可都是有靠山的呢,那就是宋雅清。
宋雅清管理內院已久,就是因為她對這些事不聞不問,甚至還支持府上的下人這麽做,他們才會囂張到這樣的地步。
白安苓問道:“那幾個丫鬟是誰?你帶我去找她們。我倒要看看,在這尚書府裏,還有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的丫鬟敢爬到主子頭上來!”
豆芽菜有些遲疑,白安苓安慰了他幾句,這才終於說動了豆芽菜,領著白安苓往花園的一角走去。
園中的小亭子裏,有四名丫鬟正圍坐在一起談笑風生,那悠閑的模樣連白安苓都自愧不如。
通往小亭子的石子路上,散落著一
堆沒有清理掉的雞蛋殼,蛋黃和蛋白黏糊糊地沾在石子上。
豆芽菜的眼中滿是心疼,這讓白安苓愈加不忍。
她漫步走向亭子,笑道:“事情都做完了?都聚在這裏聊天呢?”
在白安苓過來的時候,亭子裏的四名丫鬟就驚到了。可是她們發現得太遲,已經沒地方可以躲藏了。
四名丫鬟唰地站了起來,勉勉強強地朝白安苓笑了一下,神色不安地喚了一聲:“二小姐。”
“回答我的問題!”
“是……是這樣的。奴婢幾人來收拾亭子,做完了之後就在這裏休息了一下。真的隻是休息了一下下,就遇上二小姐了。”
白安苓蹙起眉頭,“是這樣啊。可是我聽到的怎麽不是這麽一回事呢?有人跟我說你們幾人在這偷懶呢。”
白安苓轉頭看了豆芽菜一眼,那四名丫鬟循著她的視線望去,這才發現了豆芽菜的存在。
其中一位膽大的狠狠瞪了豆芽菜一眼,而後笑嘻嘻地對白安苓說道:“二小姐不知道,他最會撒謊了,小姐別被他給騙……”
那丫鬟的話還沒說完,白安苓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丫鬟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敢在我的麵前扯謊,你膽子不小。”白安苓冷冰冰地說道。
自從經過了管家那件事,白安苓在府中的威信甚至還超過了宋雅清。她行事幹脆利落,從不拖泥帶水,府中的下人很是忌憚。
因而她這句話一出口,那四名丫鬟立即“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頭低得恨不得和地麵貼在一起,雙肩不住顫抖。
“二小姐息怒,奴婢沒有……”
“還敢狡辯!他的雞蛋是你們打碎的吧?”
四名丫鬟都沒有吭聲,誰都不敢先開口,生怕說錯了話,會被白安苓懲罰。
白安苓淡然道:“坦白從寬,不說實話的話……”
“二小姐!奴婢……奴婢說實話。那雞蛋確實是我們打破的,奴婢知道錯了,請小姐從輕發落。”
其中一名膽小的連忙開口,腦袋死命地在地上磕著。
“好,既然是你們做的,怎麽打破的就怎麽撿回來吧。去把地上收拾幹淨,一點痕跡都別給我留下!”
這四名丫鬟連連應是,剛想起身去收拾,就被白安苓喝止了:“我讓你們起來了嗎?”
那四人呆了一下,在白安苓嚴厲的視線中低下了頭,膝行到散落碎雞蛋的地方,用手開始整理起來。
蛋殼還好清理,但是那些蛋黃蛋白早已經沾在了石子上,有些還滲入了縫隙裏,想要清理幹淨可不容易。
那幾個丫鬟埋頭做事,誰都不敢吭上一聲。可是就算她們用手去擦,那些**也不是擦得幹淨的。那位開口承認過錯的丫鬟靈機一動,扯過自己的袖子,在地上擦洗了起來。別的丫鬟見狀也都照著做了。
白安苓冷眼看著,一言不發。
她就是要懲罰得狠,就是要她們牢牢地記住這次教訓,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奴婢已經都弄幹淨了。”
丫鬟們的身上髒兮兮的,不
僅僅袖子,衣擺上也都沾上不少。蛋液和塵土混合,讓她們看上去狼狽不堪。
白安苓檢查了一番,這才滿意:“很好,地上是清理幹淨了,不過你們是不是還有什麽沒做的?”
丫鬟們滿臉疑惑,麵麵相覷了好一會兒。直到無意間瞧見了站在一旁的豆芽菜時,才恍然大悟。
一位丫鬟帶頭跪到豆芽菜的麵前,一邊掌自己的嘴一邊說道:“奴婢該死,不應該對少爺不敬,奴婢該死,請少爺原諒!”
四名丫鬟全都跪在豆芽菜的跟前,一邊掌嘴一邊求饒。
豆芽菜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陣仗,被嚇得後退了一步。
他終究是個善良的孩子,悄悄扯了下白安苓的衣服,小聲道:“二姐姐,可以了,我……我原諒她們了。”
白安苓這才命令丫鬟住手,說道:“還不謝過少爺?”
在丫鬟們一疊聲的道謝聲中,白安苓牽起了豆芽菜:“走吧,我們去看看姨娘。”
“娘親見到二姐姐肯定會很開心。”豆芽菜臉上的委屈之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小孩特有的陽光笑容。
白安苓想,其實他笑起來的樣子還是很可愛的,如果再養胖一點的話,那也是個小帥哥。
白安苓記起了她的疑惑,捏了捏豆芽菜的臉,自言自語般說道:“你是不是胖了一點啊?”
被她包裹在手心裏的小手微微僵了一下,白安苓瞟了豆芽菜一眼,心中了然。果然有貓膩啊。
進入鳳筱淳的院子,豆芽菜立即鬆開了白安苓的手。
“娘!二姐姐來看我們了!”豆芽菜一邊高興地喊著,一邊衝進了屋內。
白安苓慢慢走著,邊走邊觀察院子裏的狀況。一眼望去,和上次來時沒有多少差別,還是一樣的蕭條。
白安苓本來沒打算這個時候來看鳳筱淳,但是見到了豆芽菜後,她改變了主意。
“二姐姐!”豆芽菜從屋內鑽出一個小腦袋,眨巴著烏黑的眼睛,充滿信任地看著她。隻見他伸出一雙小手,對白安苓招了招,“你快進來!”
小孩心思單純,誰對他好,誰對他不好,心裏明鏡似的。白安苓救過他的娘親,又幫他教訓了那幾個丫鬟,顯然已經被看做是自己人了。
望著豆芽菜單純的小臉,白安苓的心情也很不錯。
進了屋子後,鳳筱淳正從**坐起來,責怪豆芽菜:“別大呼小叫的,你怎麽能丟下二姐姐一個人,自己先跑回來呢?”
被母親訓斥,豆芽菜隻是嘻嘻笑著,滿臉的純真。
“他還小,你別怪他了。”
白安苓來到鳳筱淳的床邊,見她有要下床的意思,連忙在她身後墊了枕頭,將她按了回去。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好了一點就可以隨意走動了?如果不好好養的話,以後有你的苦頭吃。”
鳳筱淳感激地笑了一下,不再勉強了。
“二小姐,如果沒有你的幫忙,我和孩子恐怕已經天人永隔了。”鳳筱淳留戀地看了一眼豆芽菜,接著說道,“二小姐對我們母子二人的恩情,我永世不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