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苓笑著搖頭,正想謙虛幾句,鳳筱淳卻叫過了豆芽菜,讓他向白安苓磕頭。

豆芽菜和白安苓如今的處境雖然截然不同,但是二人畢竟是姐弟的關係,怎麽能讓他磕頭呢?

白安苓連忙阻止了豆芽菜,麵露不虞地說道:“姨娘,我隻是順手幫了你一把,不用太放在心上,怎麽能讓弟弟給我磕頭呢?我今天來,就是想再給你檢查一下。”

白安苓說完,不再管鳳筱淳的反應,就開始檢查她的身體。

的確如豆芽菜所說,鳳筱淳肺部的問題好了許多,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進入了恢複階段。隻是因為長期重病,沒有得到妥善的治療,身體消耗得很嚴重,需要長時間的調理才行。

上回白安苓動手術時打開的傷口,也已經開始愈合,並且愈合的程度比她想象中的要好。這是件好事,但讓白安苓在意的是鳳筱淳所用的藥。

白安苓對藥物很敏感,一眼就發現了她用來處理傷口的藥不是自己給的,而是另外一種,藥效比她提供的還要好。

鳳筱淳在尚書府舉步維艱,病重到快死的程度也沒人管她,這回的傷藥是哪裏來的?白安苓提供的傷藥已經價值不菲,鳳筱淳現在所用的藥隻有可能會更昂貴。

有心想試探對方一下,白安苓故意蹙起眉頭,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妥。

一直關注著白安苓反應的鳳筱淳頓時有點緊張起來,開口問道:“二小姐,是不是我的身體有什麽不對勁?”

白安苓視線淩厲地射向鳳筱淳,看得對方更加擔憂起來。

白安苓質問道:“為什麽不用我給的藥?誰準你換藥的?”

鳳筱淳的眼睛閃動了幾下,過了好一會兒才遲疑地開口問:“這個藥怎麽了?”

“哼,大夫看病最忌諱病人不聽話。你既然都可以自己亂用藥了,看來也不需要我了,我離開便是。”

白安苓作勢要離開,鳳筱淳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張口就說:“藥是……”

白安苓轉過身,冷冷地看著鳳筱淳。鳳筱淳卻不開口了,抓著白安苓的手臂慢慢鬆開。

“二小姐,我不是不信任你,隻是聽說這種藥效果更好,就拿來用來,並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如果它不好的話,那我換回去。”

白安苓知道鳳筱淳是不會說出藥的來源了,隻能作罷。

“不需要換回去,你這次誤打誤撞沒有出問題,不過以後要是再這麽幹,運氣未必會有這麽好。”

鳳筱淳鬆了一口氣。

豆芽菜一直站在一旁,緊張兮兮地聽著她們兩人的對話,這時連忙問白安苓:“我娘是不是好了?”

他的小手抓著白安苓的手臂,大眼睛裏滿是不安。

白安苓心中一軟,說道:“放心,你娘恢複得很好。除了繼續服藥之外,還要注意飲食。你的病要慢慢養著,不能因為覺得身體好一些了就亂來。”

後麵的話卻是對鳳筱淳說的,鳳筱淳連連點頭。

按理說注意事項也交代完了,就可以走了,白安苓還沒走出幾步,就被

人叫住了。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鳳筱淳掙紮著從**爬了下來,拉過站在一旁的豆芽菜,二話不說就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麽?”

白安苓瞳孔一縮,心中不悅,再開口就沒什麽好口氣了。

她是幫了鳳筱淳一把沒錯,但感激也該有個度,下跪算是怎麽回事?白安苓剛才就拒絕過一次了,如今鳳筱淳又來這一套,她實在開心不起來。反常即妖,她不信鳳筱淳的做派隻是出於感激。

鳳筱淳不顧白安苓話裏的不悅,張口就說:“二小姐,還請給我們母子一條活路!”

白安苓很想笑,今天是個神奇的日子。嫁妝少的來找她,日子過的不好的也來找她,又不是她害這些人過得不好的,為什麽都表現得好像她欠了別人似的?

豆芽菜被他的母親按著跪在地上,眼睛裏都是不明所以。

白安苓平靜而又不含一絲感情地說道:“你的活路與我何幹?誰斷你的活路,你找誰去。”

“二小姐!”鳳筱淳情緒激動地說道,“你救了我一命,我非常感激。但是我們母子二人在這府中的生活你也看到了,連尚書府的下人都敢欺侮。大夫人步步緊逼,再這麽下去,這府裏恐怕就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了!”

白安苓不愛管閑事,可是鳳筱淳的話一句句都說得辛酸無比。她知道自己最好直接轉頭離開,別管她的那些事,卻終究還是有些不忍。

“當初何必要嫁進尚書府,找個家世普通點的人家過一輩子不好嗎?”白安苓隨口說道。

鳳筱淳淒然道:“二小姐說的是,可是這哪裏由得了我呢?”

“我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雙親,孤身一人流浪在外,靠著乞討過日子。後來被人賣了,進了尚書府做丫鬟。本以為隻要聽話一些,就能平平安安地過下去,然後找個跟我差不多的人成親生子,誰知道……誰知道老爺他看上了我,強行要了我去。我有什麽辦法?”

鳳筱淳旁若無人地述說起了她的經曆。

白秋義嚐過了鮮之後就把她丟在了一旁不聞不問,而大夫人則找上了門來,開始百般刁難鳳筱淳。鳳筱淳既沒有親族幫襯,也沒有白秋義的保護,被大夫人折磨得很慘。直到後來無意間發現她有了身孕,這才抬了姨娘。

孕育生命是女子的價值所在,鳳筱淳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個孩子身上,希望他能給自己帶來好運。

可惜事與願違,白秋義並沒有回頭多看她一眼,她隆起的肚皮隻招來了大夫人的嫉恨。

孩子好不容易生了下來,是個男孩,可是命運依舊不眷顧鳳筱淳。白秋義對內宅之事漠不關心,即便鳳筱淳生了男孩,他還是不聞不問,一切都交給大夫人宋雅清去處理。

宋雅清對待鳳筱淳無所不用其極,最終變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麵。

“我是一個失敗的母親。”鳳筱淳抹著眼淚說道,“自己過不上好日子,還讓兒子跟著我吃苦。二小姐,你幫幫我們吧。你要是不幫我們,我們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豆芽菜年紀小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是他看到自己的娘親傷心哭泣,就也跟著哭了起來,還學著他娘一起來求白安苓。

白安苓望著眼前一大一小跪著的兩人,心情很複雜。

後宅是女人的戰場,白安苓堅信這一點,也相信鳳筱淳的確處境艱難,但是卻無法全盤接受鳳筱淳的說辭。

鳳筱淳的身世雖然讓人同情,母子二人的處境也的確很糟糕,可是白安苓總覺得有一絲違和感。

上次過來的時候,鳳筱淳糊裏糊塗地就要托孤,這行為可以說根本沒過大腦。

而今天,她的行為就值得深思多了。先是讓豆芽菜給自己送東西,然後表達感激的時候又不斷強調自己的淒涼身世和處境,讓白安苓幫她。

手段比起之前可以說高明多了,如果換一個人,或許已經應下來了吧?光是看到那麽可憐的豆芽菜,首先就心軟了。

鳳筱淳的前後反差讓白安苓覺得奇怪,再想到那個藥,她總覺得有人在為鳳筱淳支招,在幫著她。

思來想去,白安苓扶起了鳳筱淳,對她說道:“姨娘的身世的確讓人唏噓,可是我不過是尚書府一個小小的庶女,又能做得了什麽?姨娘太抬舉我了。”

鳳筱淳聽罷,雙眸立即黯淡了下去,沒有再強求,將白安苓送到了門口。

若無大事,尚書府一般不開大門,進出大多開一個偏門。白安苓命府中的下人去備馬車,自己則慢慢踱步到了偏門處,等著車夫過來。

來到門口,見到外麵一個墨色身影之時,白安苓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古怪。本該回皇子府複命的竺九此時卻在門外出現了。

他緊蹙著雙眉,麵有難色,似乎在思考什麽讓他困擾的事。衣袖隨著竺九的動作來回飄動著,他一手橫在胸前,一手撫著自己的下巴,在門口徘徊不去。

尚書府的下人送竺九出去時,走的必定是正門。竺九何苦繞了一圈,跑到偏門這裏來?尚書府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哦。

更奇怪的是,以竺九的警覺,白安苓已經離偏門如此之近了,他卻毫無所覺,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索當中。這絕對不正常!

作為三皇子的暗衛首領,他怎麽可能連這一點都沒有發現?

白安苓眸中有一絲異色閃過,腦海裏的數個疑點在此時串成了一條線索,她有了一個猜測。

白安苓不動聲色,緩緩地走到門外。

“竺九?”白安苓的腳步一頓,有些吃驚地喚道,“你怎麽在這兒?不是回去複命了嗎?”

竺九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視線往邊上一瞥,心虛得不敢直視白安苓。他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白安苓將他的局促看在眼中,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嘴角微不可見地一勾,她再接再厲地問:“是不是有事找我?”

竺九的表情僵硬得更加厲害,連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了,隻是小聲說了一句:“沒有。”

沒有?騙誰呢!

白安苓撇了撇嘴,滿不在乎地說:“不說算了,本小姐也沒興趣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