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草原的小日子!

為首的那名道士,身上的道袍明顯與眾不同,正是太虛觀尊者堂首座七枚,他微微眯眼,看著眼前荒涼一片的原野,微微皺眉,

先前太虛觀裏那聲道號,來自太虛觀地位最高的講經首座,

講經首座禪心微有不寧,命尊者堂的道士去草原深處搜尋,七枚雖然貴為尊者堂首座,也必須親自出麵,而且他清楚講經首座為何會禪心不寧,

太虛觀講經大士,

因為觸犯道門戒律,又受到那個不成器的私生子的拖累,於三年前被戒律堂判入草原苦修,算時間已經到了苦修期滿的日子,今天講經大士便應該回到太虛觀,然而卻始終沒有人看到大士的身影,

七枚首座帶領著苦行道士,

依循著講經首座的感應,向著草原深處行去,一直行到傍晚時分,暮色如血之時,他們終於看到了那堆灰燼,

草原上的風很大,但那堆灰燼並沒有被完全拂滅,因為那堆灰燼裏有數粒無論何種火焰都無法完全焚化的骨利子,

看著手中那幾顆五彩斑瀾的骨利子,七枚沉默不語,那些穿著紅色道士袍的苦行道士微露戚容,圍著那片灰燼盤膝坐下,敬心誠意開始頌讀往生經,

七枚把那幾顆骨子利,神情凝重交給一名道士保管,然後跪倒在灰燼前,伸手入灰,沉默而安靜地開始搜尋,像石枝般的手指,在講經大士的骨灰裏緩慢移動,如同篩子般,沒有遺漏任何地方,

講經大士的遺骸被符火燒的很通透,除了那幾顆骨粒子,其餘盡成細膩的白灰,按道理,七枚應該不可能有什麽發現,但隨著手指的移動,他的神情變得越來越凝重,因為他的指尖在灰中感受到了一股磅礴難消的浩然氣息,

七枚站起身來,霍然向來時路走去,這時他才想起來,先前經過菩提樹的時候,總覺得那株樹與數十年來每天看到的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走到菩提樹前,看著灰色的樹皮上刻著的那行小字,臉上的神情愈發冷漠,眸子裏憤怒的明王火焰越來越明亮,

“清夢齋秦傑攜妻修羅之女張楚楚到此一遊,”

七枚微覺不解,用道士袖往地麵一拂,草原地表上的沙礫亂滾,顯現出一道極淺的車轍,

順著這道車轍走了數十丈,然後車轍的淡淡痕跡便完全消失在草原的地麵上,他舉目望向遠方,猜測那輛悍馬正向何處而去,

夜色將至,天坑裏的世界已經提前進入了漫長的黑夜,巨峰間最高處的黃色道觀,還能看到最後的夕陽,一道悠遠的鍾聲,從那座道觀裏響起,然後漸漸向著山峰下麵傳播,無數座黃色道觀同時鳴響鍾聲,

太虛觀的鍾聲,離開安靜的地底世界,來到荒涼的地麵,然後向著四麵八方傳播開來,相信用不了多少天,整個人世間都會知道,修羅的女兒還活著,她正和清夢齋秦傑一起,逃亡在極西草原之中,

……

草原深處,一處不知被廢棄了幾千年的斜地井旁,停著一輛悍馬,片刻後,秦傑從廢井深處走了出來,手裏提著滿滿的水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然能夠在廢棄多年的井裏重新找到清水,

夜晚總是寒冷,為了避免暴露自己,秦傑沒有生起篝火,而是在車中銅盆裏放了幾張火符取暖,這種手段太過豪奢,即便是念力無比充沛的他,也必須計算符紙的消耗,保證自己能夠和張楚楚走出草原,

就著冷水簡單吃了些幹糧,秦傑開始給張楚楚熬米粥,等著水開的時間,他用來整理裝備,既然前路艱難,裝備自然是最重要的東西,

他是最能吃苦的人,這些年儲備了很多張符,不過最開始的時候,他境界較低,所寫的符紙,已經無法用在現在這種境界的戰鬥當中,能夠用來戰鬥的符紙隻剩了二十幾張,箭匣裏的鐵箭剩的也不多,

在清理的過程中,秦傑看到了那張棋盤,稍一停頓後,把棋盤扔到角落裏,然後伸手拿起白衣,忍不住搖了搖頭,

過往堅不可摧、可抵擋世間一切攻擊的白衣,然變成了這副模樣,可以想象太虛觀裏那道道光的威力多麽恐怖,

秦傑繼續清理工作,把鐵箭,紙符,備用的替代箭簇分門別類整理,放在方便取用的地方,然後掀起車廂底板,把藏在裏麵的幹糧、啟動悍馬符陣所需的異石之類的東西清點了一番,

按照現在的數量,應該可以保證從草原回到清夢齋,即便幹糧不夠,他也不會擔心在草原上會尋找不到食物,尋找水源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若真沒辦法大不了耗費念力多寫幾張水符罷了,

銅盆裏的符紙早已消失,化作黃暖的火焰,

這是很久以前秦傑寫的火符,看著厲害,實際上無論是火焰溫度還是維持時間長度,都很普通,

銅盆上的小鍋裏,水剛剛沸騰,米粒在水中上下翻滾,一點顏色都吝於給水,要等到熟透,還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

……

鍋裏的米粥熬好了,散發著淡淡的香,秦傑把張楚楚扶起坐好,喂她吃粥,說道:“粥裏擱了些藥,偷的那憨貨的,別讓它知道,”

張楚楚有些不好意思地向車外望了一眼,然後忍著笑低頭吃粥,

吃了小半碗後,精神稍好了些,想著他有傷在身,說道:“伱也吃些,”

“我已經吃過了,”

“冷水就幹糧,怎麽好吃,”

張楚楚心想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現在伱吃幹糧肯定沒小時候那麽香,但知道秦傑的性,不再勸他,隻是默默告訴自己得趕緊好起來,

鍋中米粥還在沸騰,發出噗噗的聲音,熱霧蒸騰,車廂裏很是溫暖,隻有角落裏的白衣和那張棋盤仿道在散發著寒意,

那張看似尋常無奇的棋盤,自然便是道祖留下的那張棋盤,秦傑想不明白,明明應該是悍馬在棋盤裏,為什麽最後棋盤卻出現在悍馬中,

“我們現在知道自己在極西草原深處,地點已經確定,卻不知道現在距離太虛觀之變過去了多少天時間,老道士說世間搜尋我們已經很久,看來棋盤還是發揮了作用,我們在裏麵那條山道上奔馳不過刹那,說不定外界的真實世界已經過了很長時間,雖然還是深秋,但我想現在至少已經是十幾天之後了,”

張楚楚覺得他的推算很有道理,想著太虛觀裏那道道光,心有餘悸,又想著進入棋盤之前的那些破觀動靜,說道:“伱猜當天破觀的便是大先生和三先生,那他們後來怎麽樣了,不知道有沒有出事,”

“不用擔心,能把我這兩位師兄同時搞定的人,世間頂多隻有兩個人,但那兩個人怕激怒老師,肯定不敢出手,”

他說的兩個人自然是董事會大董事以及太虛觀講經首座,

“我反倒比較擔心歧山老道,”秦傑想著那位德行仁厚的道宗道士,想著大師開啟棋盤送自己二人離開時的畫麵,皺眉說道:“大師身體本來就不好,用真言助我與七念一戰,接著又強行逆轉棋盤,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撐得住,”

張楚楚聞言也很擔心,從腰間取出一顆黑色的棋,出神看著,

秦傑知道這是瓦山三局棋最後一局時,張楚楚在棋盤上落下的那顆黑色棋,低聲說道:“我有不好的感覺,把這顆棋留著,作紀念吧,”

張楚楚點點頭,手掌握拳,把那顆黑色棋緊緊握住,然後看著棋盤說道:“這棋盤上已經沒有道祖的氣息,算是毀了,”

“畢竟是道祖的遺物,就算不能再開啟棋盤裏的世界,留著賣錢也是好的,總不好隨便找個地方就埋起來,”

車廂裏彌漫著米粥的熱霧,加上銅盆裏依然在緩慢釋放熱力的符紙,有些悶熱憋氣,秦傑伸手把車廂頂板上的天窗推開一道縫隙,

銀色的月光從縫隙裏鑽了進來,灑在他和張楚楚的身上,

落在所有事物的表麵,變成了他們兩個人最喜歡的銀的世界,

張楚楚縮在他的懷裏,右手抓著他的衣襟,

看著那道縫隙裏的夜空,發現草原的星夜還是像以前那般明亮,隻是她總覺得繁星之中有誰在看著自己,

不由微生惘然恐懼,把秦傑的衣裳抓得更緊了些,

秦傑不知道她此時在想些什麽,低頭在她額上親了一口,發現她的額頭有些微涼,但比犯病的時候要好很多,

他抬頭望向夜空裏的繁星,忽然心頭微動,伸手指向縫隙裏的星空,緩慢移動指尖,顯得極為凝重,

張楚楚看著他指尖移動的痕跡,確認不是二字符,緊張問道:“新符,”

秦傑得意說道:“哪裏是符,隻是寫了幾個字,很蕭索的一道帖,至少可以排進我作品的前十位,伱說能值多少錢,”

車廂裏一片銀色,

然而那些都是虛妄的,用手指在空中寫出的帖,再如何道盡世間蕭索,也同樣是虛妄的,無法保存便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