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癡閣在江湖之中一向淡泊,原本的宗門便立在了秦城,這些年來一直漂泊不定的在五湖四海遊走,廣收弟子,宛如遊俠。

各大門派對這個規模不大不小的機關術門派其實很看好,斷癡閣的好名聲也是與日俱增。

說斷癡閣淡泊,自然也是有一定緣由的,近年來無極先尊帶領弟子重新回到了秦城紮根,打算常駐於此了。無極先尊心胸寬廣,並不在乎未來將這斷癡閣閣主之位傳給孫女還是季寒,因此,眾人對斷癡閣便更加神往。

認為這裏既是一個不輕視女子,又是一個不過於看重宗門嫡親的門派。

誰成想四喜這一顆老鼠屎,攪和了一鍋湯。

雲香香這件事在門內逐漸發酵了起來,一時之間,成為了大家茶餘飯後的唯一談資。

雲香香醒過來的時候,仍舊十分清晰的有一種催心撓肝的痛苦。

她緩緩撐起了身子,一旁的丫鬟便上前來扶住了她,雲香香坐定,才啞聲道:“我暈了多久?”

“小姐,你暈過去一整天了。”丫鬟給人將一碗粥端了上來,說道,“現在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時候了,這粥是用最名貴的藥材熬成的,小姐快喝點吧!切莫傷了身子!”

雲香香依舊難以置信,雲盛夏竟然是女兒身……

但是打擊總是接連不斷的,那人是女兒身,也就意味著前幾天同自己一夜春青的人,另有其人。

半晌之後,雲香香還是沒有接過那粥碗,也沒有要張嘴喝一口的意思,而是嗓音幹澀的問道:“四喜被關起來了嗎?”

“……”丫鬟一怔之下,才道,“是,小姐。”

她神情有點疑慮,問道:“您……已經知道了?”

“那日他對我訴衷腸,表示自己喜歡我,並且大力貶低了雲盛夏,最後又說去找別人來送我回房,這一來二去,不就是為了要構陷旁人嗎?四喜,我真是白叫了他這麽多年的師兄了。”雲香香神情惆悵的道。

丫鬟心裏也慨歎四喜的為人,她瞥見了門口進來的身影,低聲囑咐道:“小姐,先尊已經一整天沒有進食了,一直在候著你,你好好和他說說話吧!”

說完,這機靈的小丫鬟便放下了粥碗,給來人行了個禮,般匆匆離去了。

雲香香當真是無顏麵對無極先尊,她隻看了對方一眼,便羞愧不已的低下了頭去。

她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咬著幹澀的嘴唇半晌,也不知應當如何開口。

倒是無極先尊在雲香香床頭的檀木椅子上坐了下來,好半晌才用那蒼老不堪的聲音說道:“香香,你這件事辦的實在是太糊塗了!”

與其麵對那一言不發的沉寂,倒不如聽他老人家痛罵自己一頓為好。

雲香香臉色蒼白,捂著臉哭了出聲,肩膀禁不住的顫抖了起來:“爺爺……”

瞧見了孫女悔不當初的模樣,無極先尊自然也是心痛萬分,他一拍大腿,痛苦的道:“是我忙於斷癡閣之中的事務,太不掛心你了!早知道你心悅雲盛夏,我應當一早就告訴你她其實是個女子來著!”

“原來爺爺從一早就知道了?”雲香香搖著頭,眼淚不斷的垂落了下來,“這一場鬧劇,到頭來,都是我在胡攪蠻纏。”

無極先尊須發盡白,此刻看上去已經不再精神奕奕,而是有了掩蓋不住的蒼頹。

他怒火中燒,忍不住怒斥道:“這麽多年來,我是如何教導你的?我告訴你要自愛矜持,可你偏是不聽!如今你清譽盡毀,往後如何抬頭做人?”

“四喜是畜生,他不知輕重,也不知廉恥,但是你不能那樣隨隨便便的與人互相許諾!”

無極先尊這一番痛罵下來,原本便愛哭的雲香香已經是哭成了一個淚人兒,險些沒再度昏厥了過去。

看著受了傷的孫女如今哭得如此淒慘,無極先尊雖是憤怒,但終究還是心軟的。

他歎息了一聲,沉痛的說道:“你可知錯了?”

“我知錯了,爺爺……往後,我再不會如此識人不明!”雲香香哭得雙目紅腫不堪,腫得如桃核,模樣狼狽又淒慘。

無極先尊先前遭人追殺,家中唯獨剩下了雲香香這麽一個孩子了。

縱然是她胡鬧了一些,無極先尊也實在是不忍心斥責。

因此,罵了方才那麽幾句,又見雲香香認錯誠懇,他也不再多說,隻道:“我會好好懲罰四喜,定然不讓他從這斷癡閣活著走出去!這麽多年的師徒情分,到底還是恩斷義絕了!”

雲香香點了點頭,她如今巴不得四喜死無全屍,恨不能啖其肉,飲其血!

那人毀掉了自己的一切,還口口聲聲的說是為了她好。

雲香香千算萬算,也未嚐算到四喜竟然做事狠絕到了這種地步,愛慕之人求不得,便要將她毀掉。

她心裏痛得緊,然而忽地想起什麽似的一抬頭,問道:“爺爺,雲盛夏呢?”

無極先尊愣了愣,說道:“這兩天一直在忙著讓弟子們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倒是忘了她了,你要作甚?”

“將她叫來,我要聽她的道歉。”雲香香抽泣了幾聲,嗡嗡的說道,“事已至此,再糾結也是於事無補,與其痛苦的揪著這件事不放,我倒是更想聽一聽那人對我的歉疚之心真誠與否,然後再不去計較了。”

“這……”無極先尊有點啞口無言,胡子抽、動了幾下,才道,“這不行!太胡鬧了!”

“爺爺!”雲香香堅持道,“難道你也打算連她一並處理了?情不知所起,況且原本也是我一廂情願,如今發現她同樣是女子,我更不想為難她了。”

無極先尊沉默片晌,麵色嚴肅的說道:“話雖如此,這種種事情看上去與雲盛夏毫無幹係,然而細想,每件事卻又少不了她,她害得你如此淒慘,殺了她也是理所應當的!”

“可眼下最重要的,是處理四喜,而非雲盛夏。”雲香香閉了閉眼,堅持道,“她三番五次勸阻我不要愛慕她,是我沒聽……”

無極先尊拗不過她,到底還是傳人去叫了雲盛夏來。